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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吾丘壽遺計

亭子四周的空氣忽然驟降,變得冰冷。

注視著酆都大帝臉上的冷漠神色,閻羅王不禁費解。他雖然搞不明白酆都大帝那話的意思,但心中也不禁升騰起絲絲不安。

在北陰朝中,何鬼不知何鬼不曉那婦津神是他酆都大帝的姘頭,兩鬼明為君臣實則夫妻之實,這已然是一個多數鬼都知道的秘密。

往日大家不明著說,那是懼怕喜怒無常的酆都大帝;且一日夫妻百日恩,可酆都大帝居然對婦津神如此冷漠,倒是讓閻羅王很是詫異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你立即就去辦一件事情,對外宣稱由于婦津神的主動投敵,泄露突襲機密于九幽國,導致我國軍卒全軍覆沒。」站在陰影中的酆都大帝,臉上的冷漠更重幾分,冷冷道︰「把她宣傳成為一個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小人和反賊。」。

他也是猛然想起吃了敗仗的事實,光是殺了幸存軍士也未必能夠封鎖消息,反而欲蓋彌彰;唯有找到一個替罪羊才能了結此事。

雖然說這樣對于婦津神很是殘忍,但這才是酆都大帝此時此刻需要一個完美的棄卒保車,也只好犧牲婦津神了。而蕭石竹所言的帝王無情,也一語成讖。

微微垂首著的閻羅王並未多言,更不敢為婦津神辯解;只得在心中為那婦津神暗自感到惋惜之余,躬身行禮應聲道︰「諾」。

接著酆都大帝擺擺手,示意閻羅王可以退下了後,起身站到亭邊負手而立,眺望著不遠處那些被山風吹動的古木,臉上的冷話漸漸化為淡淡的悲傷,眼中也閃爍著點點淚花

玉闕城北,半山腰處有一座依山而建的三進大院;精致的飛檐翹角于蒼松之間或隱或露。院中左右對稱的屋舍從低到高分三層院列,中間有一條主干道。

此乃蕭石竹賜予吾丘壽的宅邸。

入夜後的玉闕城中依舊熱鬧,鬼來鬼往的大街小巷中一片喧囂。而這座位于鬧市正中處的小院里,卻是一片幽靜。

子夜時分,院中所住之鬼幾乎都睡了後,唯有後院里那間窗外四壁藤蘿滿牆的書房中燈火通明。

種在門外石階兩邊那青蔥郁然的芸香草,在夜風中搖曳不斷,陣陣清脆的蟲鳴聲從草中石間悠悠響起。

明朗清淨卻不太寬敞的屋里立著不少挨牆而放的高大書架,環在正中處的書案四周;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與畫卷。面色有些蒼白且憔悴的吾丘壽正端坐在書案後,凝視著書案上展開的白紙愣愣出神。

搖曳的燭火下,吾丘壽眉頭越皺越緊,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之後,吾丘壽腦中靈光一現,立馬提筆在白紙右側之首寫下了「先取東瀛、扶桑兩洲之策」十個圓渾流暢的大字。

劇烈咳嗽了幾聲的吾丘壽把手中那支象牙為桿,麒麟頸毛為豪的毛筆筆尖伸到晶瑩平滑的紫金石硯台里蘸了寫濃墨後,又咳嗽幾聲。

隨之有著「咯吱」一聲細響從房門處傳來,一個不過十六七八的年輕人魂男子緩步走了進來。模樣倒與吾丘壽很是相似,也是長著一張白淨的方臉。只不過雙眉比吾丘壽的八字眉更是淡一些。

「父親,夜已深您為何還不休息?」年輕的男鬼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藥茶走到書案上,看了看吾丘壽後又低頭一瞥桌案上的白紙︰「近來您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還是把這藥茶喝了早點休息吧。」。

這男鬼正是吾丘壽的獨子吾丘沅,也是九幽國青龍學宮的一名學徒。

而吾丘壽這一身積勞成疾的病也有一年多了,鬼醫屬的張御醫也是多次親自到府上為他診治過,都是說吾丘壽應該多多休息了;其後鬼母和蕭石竹都曾下令吾丘壽回家靜養,但倔強的吾丘壽為報當年鬼母和蕭石竹的知遇之恩,硬是強撐著照常上朝和當值。

身子骨反而越來越差,整個鬼都削瘦了許多。

吾丘沅一瞥白紙上的那幾個大字之後,好奇的問到︰「孩兒听聞這南蠻才得以初定,為何就要去攻取東瀛與扶桑洲兩洲呢?」。

「此乃遠見,只是給予主公未來戰略方針的建議,並不是立馬就要實施攻取。」吾丘壽說完此話,趕忙放下毛筆以右手捂嘴,劇烈地咳嗽幾聲。

吾丘沅趕忙繞到他身邊,伸手幫父親拍了拍後背,令吾丘壽舒服了些後,把藥茶遞給父親,苦口婆心地勸說道︰「父親,主公都已經下令您回家靜養,您還是暫時靜養一段時間吧!」。說話間眉頭一皺,眼中浮現了擔憂之色。

「沒事。」吾丘壽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苦澀的藥茶,不以為然地把手一擺,緩緩道︰「現在我國正處于決定未來生死存亡的重要時刻,我身為朝中要臣是絕不能消極怠工的。」。

「你這是靜養身子,又不是故意消極怠工。」吾丘沅氣得跺腳,語畢後不由得重重長聲嘆息。

「沅兒,我若是此時回家靜養,國母或是主公如遇國事急需與大臣商議,難道要他們等到為父病好了再議此事嗎?」吾丘壽強忍著胸口因為咳嗽而帶來的劇痛反問一聲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朝中大臣里能臣那麼多,也不缺父親您一個。更何況主公三番五次的讓菌人傳令你回家靜養,就是要您好好休息不必操勞國事了啊。」吾丘沅又急聲勸說到,卻還是換來了父親的擺手,和一句略有不識好歹的話︰「你休要多心。」。

「你好好上學宮,我國隨時需要各類鬼才,學而致用方能使得國中百姓生活安定美滿;至于為父的身子為父自己知道,也沒有張御醫說的那麼夸張。」吾丘壽微微一笑,眼中泛起點點慈愛地望向兒子,頓了頓聲又道︰「你快去休息吧。」。

不依不饒地又勸說了片刻,還是拗不過父親的吾丘沅,只得眼含擔憂地叮囑父親一定要把藥茶喝了,然後早點休息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書房。

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吾丘壽已伸手握筆稍加思索後,在白紙上繼續寫到︰「自古這冥界十洲以東瀛與扶桑兩洲最為富饒,洲內河網縱橫交錯,大小湖泊星羅棋布,加上雨量充足土地肥沃,向來有著冥界糧倉之美譽。現如今南疆兩洲以定,兩洲之中各部鬼族多數歸心,九幽國也無太大的後患。主公若要推翻北陰朝,隨之必先攻取東瀛與扶桑兩洲,斷其酆都北陰朝之糧道。使其糧少不可多養兵丁,以此壯大我國實力之余,無形中削弱北陰朝實力。」。

方才寫到此,吾丘壽便頓覺胸口疼痛更烈,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令他連呼吸都困難;緊接著他猛然一咳,一口鮮血從他嘴里噴涌而出,灑在了身前那張奏本白紙上慢慢綻開

走出了書房後,滿懷擔憂的吾丘沅才走到二進院里,就見府上那年老的門房急匆匆地跑進來,在他身前站定後,拉起他的衣袖急喘著道︰「少爺少爺,國母深夜登門,請您快隨老僕去接駕。」。

吾丘沅聞言不敢怠慢,趕忙跟著門房大爺朝著一進院快步而去。才過了二進院的垂花門,就見到身著深青色翟衣,頭戴鳳冠的鬼母帶著兩三五個禁軍和辰若已進了街門,走到了影壁前。

借著禁軍手中火把的火光,可見鬼母雙眉間帶著肅穆之色,大有母儀天下之風。

「草民吾丘沅參見國母。」在鬼母身前吾丘沅趕忙一整衣袍,畢恭畢敬地拱手躬身行了一禮。

那門房也趕忙學著他一整衣袍,對鬼母躬身揖拜。

倒不是吾丘沅故意無禮,只是九幽國沒有跪禮而已,國中諸鬼就算是見了蕭石竹也只是行揖拜禮。而他不過只是學宮學徒,還不是九幽國官員,自然是自稱草民。

「吾丘少爺不必多禮,今日我是受主公之托,前來強制勒令你父親立刻靜養的,至于朝中諸事他暫時不必操心了。」鬼母把右手衣袖輕輕一甩,在身前虛劃一圈後雙手疊合虛搭在小月復處,道明深夜出宮的原因後又問到︰「你父親休息了嗎?」。

而她今日親自登門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親口勸說這吾丘壽趕快放下手中工作安心靜養。

「多謝國母和主公的關心。」眼中浮現感激之色的吾丘沅顫聲說到,語畢之後趕忙平復一下激動的心情,又緩緩道︰「父親還在書房中辦公。」。

夜風拂來,鬼母腰部掛著的禁步響起陣陣緩急有度,輕重得當的聲響。只見她雙眉一蹙,立刻怒聲呵斥道︰「他病魔已久,身子已是日漸削瘦。都什麼時候了還辦公,你這做兒子的怎麼也不勸說勸說?」。

吾丘沅臉上頓顯幾分無辜,雙手一攤搖了搖頭很是委屈地回到︰「家父向來生性倔強,草民也是多次費心勸說,但都無效。」。

「帶我去見他。」鬼母當機立斷道︰「你的面子他不給,我的薄面他吾丘壽怎麼也得給幾分吧?」。

「諾。」大喜過望的吾丘沅應聲著轉身,引著鬼母朝著後院而去。

來到後院中,就見書房中還有光亮後,吾丘沅先行一步走到房門前。

鬼母停在了石階下,鼻子一動嗅了嗅周遭空騎後,對辰若狐疑道︰「辰若,你有沒有聞到著四周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話音方才落地,不由分說地推開房門的吾丘沅驚呼一聲後立刻渾身僵硬,呆在原地;鬼母也是心頭一緊暗覺不妙,對身後的禁軍們一揮手後,斬釘截鐵地道︰「禁軍听令,立刻上前進屋查探!」。

禁軍得令大步上前涌入屋中,鬼母和眼含警惕的辰若也跟了上去。

進到屋中只覺得血腥味更重。鬼母環顧四周,但見吾丘壽趴在了被禁軍圍住的書案上,雙目圓睜嘴角不斷有鮮血流出,正流向他頭下壓著的那張白紙上。

「速傳鬼醫。」鬼母此話才口吐而出,吾丘壽的體魄便開始化為齏粉。而書案上那本尚未寫完卻又被鮮血覆蓋大片內容的奏本,也成了遺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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