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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心生一計

血濺之下,夾雜著悲涼的晨風拂過那顆高高拋起,在空中旋轉著的鬼頭。薄霧慢慢隨風散去,天地間清晰了起來。

這顆鬼頭正是孰湖的,依舊瞪大兩眼,雙唇微張著的臉上神情,定格在滿含驚愕的那一瞬。

而他的無頭身軀,依舊矗立在晨風之中尚未倒下,手中緊握著的旗桿已然直立在地上支撐著他那無頭的身軀。破爛不堪的旗面,迎漫天血紅的朝陽,在微涼且有悲切的晨風下招展不息,獵獵作響。

戰場上忽然安靜了下來,雙方不約而同地停手,目光接連落在了這具無頭的妖魂尸身上;漸漸地,無論是九幽軍還是南蠻軍,眼中都或多或少的泛起了點點欽佩,也有惋惜。

而與他背對而立的玄水,也是雙眼微微發紅,緩緩垂下了手中斷刀。

若是孰湖不愚忠,玄水已經做好了戰後為蕭石竹力薦他的準備。但此妖魂的一根筋,讓他最終結束了數千年的生命。卻也因此展現了他莫大的勇氣,獲得了在場幸存諸鬼的崇敬。

那顆已經翻飛得很高的鬼頭,在空中頓了一頓後,垂直落下摔在了地上,滾出了幾個圈方才停下。

遠處的鬼虜和胡回,此地九幽軍的兩位最高長官,在目睹了全過程後齊齊起身;肅靜中,兩鬼紛紛對著那具已過片刻過後,依然屹立不倒的尸體微微頜首,以示敬意。

主帥已是伏誅,南蠻軍們頓時士氣低落,一切抵抗之心都沒了的他們,接二連三的丟棄了手中兵器,面含沮喪的垂下頭去。

九幽國軍沒在為難他們,只是一言不發地上前,收繳了他們的藤甲和武器後,把他們帶到了一邊,取來了鬼虜的攝妖鈴為他們砸開了脖上的項圈後,開始給他們吃的和喝的。

這一仗打下來,九幽軍也不輕松,南蠻軍的第二次反撲過于凶猛,使得三萬多的軍士喪命木梨關前,雖對百萬大軍來說這點犧牲不算什麼,但卻還是讓剩下的九幽軍們心生點點悲切。

玄水也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斷刀,轉身再次看了一眼那具還屹立在戰場上的妖魂尸體後,對身邊的九幽軍們丟下一句︰「一定好好收斂,要厚葬!」的話,徑直的走向了鬼虜那邊

草木不生光禿禿的羅浮山上,唯有比屋連甍的屋舍林立祁山間炎熱至極。山下由不晝木組成的火林不斷散發出的高溫和氣浪,晝夜不息地向上升騰,隨熱風席卷著城中每一處角落,令城中悶熱無比。

居住在山中的諸鬼,整日身著薄衣依舊滿頭大汗。男鬼們直接整天都是袒胸露背著,這樣比較涼快些。

有錢人家去買來從蛇月復里取出的青珠,懸掛在家中。從青珠上源源不絕地散發出的寒氣彌漫,讓置身屋中諸鬼會涼爽一些。

窮苦的鬼就只能忍受著高溫,繼續置身于熱浪中不斷的干活。

說來也怪,這羅浮山下有火林環山,火氣終年彌漫使得山上極其炎熱,但這山頂的羅浮殿後,亂石叢中,卻有碧水如玉的冰泉一眼,終年冰冷不息,泉水更是冰涼凍手。而在泉眼上,就建有一座木制結構的八角亭。

亭高三丈紅柱碧瓦的八角亭,有著重檐翹角和八吊鴟吻,上覆葫蘆壓頂,中空的基台正蓋在冰泉上,寒氣透過基座上升,環繞在亭內久久不散,可令置身亭中之鬼頓感周身清涼,陰氣充沛而精神飽滿。

杜子仁每日都會來這亭中坐會,消消身上的熱氣。

今日他一如既往的坐在亭中,卻是眉頭緊皺滿臉焦急。不久前木神黃祖和宋定伯戰死的消息,傳到了羅浮山中;百萬精銳死的死,降的降,令杜子仁心中悲切之余惶恐不安。

更令他心生忐忑的是,前段時間他實在扛不住九幽國的多路猛攻,修書上表給北陰朝,說自己願意退位,重歸北陰朝,態度語氣都極其誠懇。可等了許久才得到酆都大帝的答復,卻只是寥寥十三字︰「牽制九幽國大軍主力,可免一死。」。也沒說準不準他回歸北陰朝的懷抱,就只說了做什麼可以免去死罪而已。

如此一來,杜子仁更是焦慮不安了。鬼哭灘和八樹城,還有八石郡五芝郡內的連連敗仗與失守,已然令他在國內無兵可調,拿什麼去牽制勢如破竹的九幽軍呢?

思前想後也沒能想出個牽制敵方主力的良策來時,木梨關失守的消息又傳來了。大將孰湖戰死,數十萬守關大軍死傷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投誠了九幽國。

這消失令杜子仁頓感天旋地轉,險些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在加上九幽國軍每到一地,就開倉放糧救濟百姓,且將所有奴隸頸上項圈除去,砸了各地奴隸買賣市場之事,以及蕭石竹就是神之子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南蠻。

國中各地幾乎都是民怨四起,令他杜子仁的統治動搖。百姓們雖未暴動,但卻都暗中翹首以盼著九幽軍的到來。

煩心事接踵而來,令杜子仁惶恐之余,有些措手不及。

在這八角亭里坐了許久,臉上還掛有淡淡頹喪的杜子仁依舊沒有起身離去,只是看著壘在亭子四周的那些奇形怪狀的亂石愣愣出神;似乎是只有在冷涼清爽的亭子中,還能讓他少幾分煩躁。

「陛下。」就在杜子仁思忖間不由得輕聲一嘆時,一個身披一派紅鱗,卻就如萬萬片胭脂砌就的妖魂從遠處匆匆而來,步入亭中後在他身前站定。

只見這妖魂和共工句芒父子的模樣差不多,也是人身蛇尾長有雙手,但他又與共工句芒父子有所不同,那就是他沒有人面,脖子上長著的是一顆蛇頭。身上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淡淡腥氣。

此乃蛇鬼,是被人誅殺的大蟒所化為的妖魂。因身上鱗片就是紅色,故而就叫紅鱗。本是杜子仁手下的小臣,但自從宋定伯死後,他就成了杜子仁的文官之首。

「說了多少次了,別再叫陛下了。」杜子仁雙眉一挑,瞪了一眼來鬼,不耐煩地嚷嚷道︰「你見過哪個陛下像我這樣的?」。

「是。」那紅鱗也不敢頂嘴,只是應了一聲後,吐了吐信子,嘴里發出了「嘶嘶」連響後,壓低聲音道︰「酆都大帝發兵了,目標還是朔月島。」。

杜子仁聞言先是一愣,听到發兵消息時還以為是來幫他的,眼中浮現了幾分喜悅。可緊接著又听到說,發兵的目標還是朔月島後,很是沮喪的他眼含著的喜悅之色立馬化為烏有,隨之張口悻悻道了一個︰「哦。」後,不再多言。

「陛下。」紅鱗急聲一喊,話才出口就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趕忙一個掌嘴,又改口喚了杜子仁以前的官職︰「太守大人。」。

接著頓了頓聲,又急聲說到︰「這可是件大好的喜事啊。」。

「喜從何來?」杜子仁有些心不在焉的問到。九幽軍已然佔據了木梨關,雖未急著南進,但打開了木梨關就等于打開了進入羅浮郡的北大門,兵臨城下就在眼前,杜子仁實在看不出來喜在哪兒?

「酆都發兵攻打朔月島,那蕭石竹不得慌了嗎?到時候我們南蠻,不就有救了嗎?」面露幾分焦急的紅鱗,腰下長尾在地上猛然左右一掃,撢起幾縷塵埃。

杜子仁還是無動于衷,繼續偏頭,愣愣地望著環在亭外的亂石。片刻後,才慢慢說到︰「他酆都大帝又不是沒打過朔月島,數百萬大軍都沒打下來,再打又有什麼意義?九幽國經歷了五年的養精蓄銳,已然具備了兩線作戰,甚至是多線作戰的能力和財力,再加上雲夢三苗歸降,簡直是如虎添翼。」。語氣之中滿含沮喪,眉宇間依然掛著憂心忡忡之色。

「正是因為打不下來,所以才是喜事啊。」紅鱗趕忙說到,同時把兩只蛇眼滴溜一轉。

「太守大人仔細想想,若是朔月島再攻克不下,我等又吃掉九幽國的鬼虜部,那麼酆都大帝必然會重新重視大人您啊。」不等杜子仁開口,紅鱗苦口婆心的說到。

「吃掉?」杜子仁猛然愣神,接著啞然失笑,用一種嘲笑的眼神打量著紅鱗,輕哼一聲後,眯眼看著紅鱗冷言冷語低問道︰「一百萬的九幽軍精銳,全副武裝不說,裝備還極其精良;石鬼雷鬼皆有,空騎路騎兵和飛天軍一一俱全,每個士兵都有配備一把火銃。還有毒火神炮,天雷炮等等遠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我們要拿什麼吃掉這麼一支虎狼之師?」,語畢嘴角露出淡淡一絲冷笑。

「當然是用詭計!」紅鱗不驚不懼,也沒被問得啞口無言,反而是舉目迎上了杜子仁含有譏諷的目光,淡淡的回答到。

這樣的答復讓杜子仁再次一愣,漸漸收起笑容的他,瞪大雙眼細細端詳著眼前這顆赤紅如血的蛇頭。

從遠處刮來的山風,發出了尖銳的呼嘯,拍打著亭子外的亂石。

片刻後,覺得反正自己干著急也不是個事的杜子仁,決定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先听听紅鱗的意見再說。

于是他趕忙收起了心中的煩躁,耐著性子的對紅鱗問到︰「你有什麼好辦法?」。

「一旦九幽國與酆都大帝的戰事再起,必然迫切的需要後方穩定,我們就是九幽國的後方。」答非所問的紅鱗,故意賣著關子︰「南下的只是百萬大軍嗎?不是!除了攻佔了木梨關的鬼虜部,其他被九幽國佔領了的南蠻郡縣中,還有大批的守軍。這樣一來九幽國必然兵源緊缺,對于南蠻的戰爭一定會采起短暫的休整後,就速戰速決的措施。」。

杜子仁耐心的听著,時不時地點頭應聲附和著。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這個時候我等詐降,鬼虜會怎麼做?」紅鱗眼中閃爍著狡詐,臉上泛起了狡黠的笑容,饒有興致的看著杜子仁。

「他應該會很高興,並且會迫不及待的率領大軍前來,入主羅浮山吧。」稍加思索後,杜子仁緩緩說到。

「對啊。」雙眼放光的紅鱗激動起來,聲音也高昂了些許︰「屆時機會不就來了嗎?」。

聞言如夢初醒的杜子仁,腦中靈光一現,頓時心生一計,對那紅鱗微微一笑︰「詐降加伏擊?」。

山風呼嘯中,紅鱗重重地點了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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