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下來的汀田區來的何員外,前幾日說夢到被吃了腎髒的那位香客。
這會的何員外臉色紅潤了不少,竹竿一樣的身體也充實了些許。
「何員外,今來所為何事?」應君問。
「觀主,我又中邪了。」何員外哭喪著臉。
不過他這次沒有上次那麼慌張。
而應君不訝異,很是淡定地詢問道︰「居士且說來。」
「觀主,我昨晚又做夢了。」何員外說道。
……
林苗苗,家住海城楊橋路陸拾玖號院,今年十六,乖巧懂事一小女。
家中有老父老娘,長姐二姐三姐,還有四哥五哥,她排六,但被家里人叫做九妹。
據說是她之前還有三個兄姐,只是夭折了。
然後,七日前她死了。
非是金殺,非是木殺,非是水溺,非是自縊,非是毒殺,非是土埋,非是火焚。
只是死了。
在那時,她才知道自己叫九妹的真正含義。
因為世上還有個人叫九妹,這人不是因為家中排老九,而是她就叫九妹。
九妹殺了九妹,然後成了九妹。
九妹與九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每日同吃同住,九妹不知九妹要做什麼。
哦,九妹如今已經成了孤魂野鬼,飄蕩在家中。
到了昨夜,九妹終于知道九妹要做甚了。
她帶回了一人,那人能看得到孤魂野鬼一樣的九妹,還朝九妹笑了笑。
他也是鬼,而且他很惡毒,那雙小小的眼楮里全是凶惡,好像小時咬傷了九妹的瘋狗。
九妹看著他將五哥害死了。
然後他成了五哥,而五哥卻沒有和她一樣出現在院子中。
「我心惡,把他吃了。」他這麼說道。
九妹哭了一晚上,可是什麼也沒哭出來。
「你這麼傷心,要不我把你也吃了吧。」他說道。
九妹一听,甚是害怕,就想跑。
跑出了院,院外忽然有一陣風一刮,直接將她刮走。
她逃走了。
可卻被這陣風刮到了青河邊上。
青河上正巧有一艘瑩瑩發白光的大船,船上無一點人氣,可九妹卻覺大船上有股吸力,將她吸了上去。
上了船,船立馬大變樣。
燈紅酒綠,花團錦簇,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唱戲的,雜耍的,說書的,皮影戲的。
綢緞綾羅的富商豪紳,光鮮亮麗的藝伎花魁,點頭哈腰陪笑臉的小廝龜公。
東來的人,西來的人,北來的人,南來的人,各色方言一鍋燴在了這里。
可是這樣的雜亂,看著卻半點不亂,听著也半點不累。
只是九妹感覺少了點什麼。
哦,沒有樂曲。
他們都光顧著喝酒和陪著喝酒了。
九妹站在他們之中也顯得格格不入,或許她本就不屬于這里的緣故吧。
她沒有害怕,她的心理只有擔憂,家里有惡鬼,她的家人都有生命危險。
正在她暗自悲傷時,她忽然感覺自己的手有了點溫度。
是一只手,一個人,牽走了她。
只一個恍惚,九妹就到了一間紅房子中。
蠟燭是紅的,牆是紅的,梁木是紅的,床帳是紅的,被子是紅的,連花瓶都是紅的,里頭的花也沒有綠色的葉子,只有艷麗的鮮紅。
地板也是紅漆涂成。
九妹的鞋也紅了,全紅了。
「爹,娘…」
「大姐,二姐,三姐…」
「四哥,五哥…」
他們都死了,都在地上躺著。
……
「她要你什麼?」應君面色平靜地問道。
何沁一愣,然後搖頭︰「她沒有要什麼。」
「那你查過她了?」應君又問。
「查過了,她的家人在睡夢中全部死在她手中。」何沁臉色有些發白。
「仵作說均是一刀斃命,一刀砍斷了脖子。」
「她死了沒?」應君問。
何沁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她瘋了,沒死。」
「那你去和她商量商量吧。」應君說道。
「可…她瘋了。」何沁很無奈。
他有這份能力見這個殺害自家七口的瘋子,但是如何來的能力和瘋子商量呢?
「有病治病便是。」應君說道。
「可這瘋病該咋治?」何沁很為難。
「也是,她這病尋常大夫也治不了,三魂丟了二魂,剩下一魂自然痴傻。」應君說道。
「這…」何沁沒听個明白。
愣了一會後,何沁問︰「該咋治?」
「招魂便是。」應君道。
「……」
觀中接下來是一陣靜默,因為何沁正一臉期待的等著應君接下來的話。
可是應君卻閉嘴了,不再有後話。
于是忍受不了尷尬,半輩子中也從無尷尬的何沁只能主動打破尷尬。
「觀主,這招魂是個什麼章程?」何沁問。
「招魂有三招,撒漁網,守株待兔,肉包打狗。」應君說道。
「哈???」何沁疑問滿臉。
「你去找個跳大神的巫婆便是。」應君說道。
「可……不知可否勞煩觀主去一趟?我願贈觀主一粒朱果。」何沁猶豫不決後堅定咬牙道。
應君道︰「有朱果此等靈果,居士去伏牛山上找比貧道更厲害的楊道人都可,何必找貧道。」
海城臥虎藏龍,應君口中的伏牛山楊道人也是一位金丹宗師,且是大派門下,自武當山來,比歸陽觀出名。
至于朱果,不是凡物,應該是他家里從某個山上門派求來的,這朱果也只有宗門的藥圃才有種了,野外的朱果差不多都被采光了。
不過應君仍是抬舉這顆朱果了,金丹宗師可不大瞧得起這一顆朱果,即使來上一百顆,金丹宗師也不會在意。
「呃,這個……」
「一事不煩二主。」應君將何沁的心里話說出。
「……嗯。」何沁只能點頭。
畢竟這話說來著實有點難听。
「行吧,易雋,且來我這一趟。」應君點點頭,朝殿後呼喚道。
易雋,門中派來為應君分憂的門人,已養神定魂,被應君派去煉丹,現在有事出門,應君懶得,自然找他。
易雋速度也很快,只一刻鐘,就來了︰「觀主,不知有何吩咐。」
這一刻鐘內,他先將煉了一半的丹藥保存好,溫火接續,好能繼續煉丹。
做完這些,他才匆匆從後山趕來。
應君也沒罵他耽誤時間,只道︰「這位居士想請你去辦個招魂法會,辦好了有上等朱果相送,去否?」
易雋臉色不變,稍作思考,然後點點頭︰「可。」
他的丹房內也有朱果存貨,只是這事是應君提的,他不好拒絕,所以只能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