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你已經恢復意識，也和德麗莎老師通過了話，那就趕緊離開吧。」將通訊終端收起，溫蒂目光看向了眼前的白發少女，聲音有些冷。
她得返回尼彌西斯看護明羽，琪亞娜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兩人終是要分道揚鑣的。
雖然對于讓這種家伙帶著明羽的靈魂寶石離開有些不安，但為了明羽的計劃，溫蒂也只能竭力按耐下自己的擔憂。
畢竟，在守護明羽的同時，她不可能有精力再給另一個人當保姆的。而且，一旦有了旁人的庇護，琪亞娜也將永遠無法成長為一個真正的戰士。
「溫蒂……」咬了咬嘴唇，琪亞娜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歉意來，「對不起……」
「對不起？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有什麼用？」冷冷一笑，溫蒂絲毫沒有接受對方道歉的意思，「你知道自己在明羽身上留下了多少傷嗎！？」
「我……」琪亞娜不禁語塞了。
從情感上來說，她很能體會溫蒂此時的心情。
畢竟若是有人敢傷害芽衣的話，她怕是早就沖上去和對方拼命了。
而她對明羽所做的事情，還遠不是簡簡單單的「傷害」二字能夠概括的。
「貫穿性傷口十三處，切割傷七十三處，全身骨頭斷了二十五處……」一字一頓地說道，溫蒂拳頭已然握緊，臉上更是竭盡全力才抑制住那不斷爆發的怒意，「你可還真下得去手啊！！！」
在剛才同緋玉丸的通訊中，溫蒂隱瞞了明羽身上最嚴重的傷勢。
盡管月光王座和律者核心剝離給明羽造成的傷害絕不算輕，但空之律者在他身上留下的累累傷痕才是其至今昏迷不醒的重要原因。
若非明羽那時有終焉的力量護身，恐怕早就被空之律者給撕成碎片了！
可即便如此，在將明羽移動至尼彌西斯上後，溫蒂還是結合了風之律者的能力給他做了一個長達十小時的手術，才敢將其放進醫療艙里。
甚至直到六小時前，明羽才堪堪算是月兌離了生命危險。
縱然清楚空之律者的罪行不能全推到琪亞娜身上，但看著這張無比可憎的面容，少女心里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對不起。」垂下了腦袋，琪亞娜低聲地說道。
哪怕心底再如何自責和愧疚，她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什麼用處也沒有的道歉了。
甚至，她連親口對明羽說一句「對不起」都做不到。
「給我把頭抬起來！」看到琪亞娜這幅唯唯諾諾的樣子，溫蒂卻是更氣了，「你要記住，你現在之所以能夠以自己的人格站在這里，是某個人拼盡一切才換回來的！」
一想到明羽拼盡一切救回來的是這樣一個唯唯諾諾的家伙，溫蒂就想不顧一切地把對方給狠狠揍上一頓。
雖然她現在也恨不得把這個家伙千刀萬剮，將其身上的靈魂寶石剝離下來安回明羽身上，可少女知道這樣是沒有絲毫意義的。
既然現實無法改變，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接受明羽的靈魂寶石將長期和眼前這個家伙共生在一起。
「明羽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模上了眉間的靈魂寶石，感受著其上傳回的溫暖觸感，琪亞娜的表情頓時復雜了起來，「到底是為什麼要救我呢？」
明明單以實力而論，明羽要遠勝于她。像他那樣的一個強者為什麼要舍棄一切地來拯救她這樣一個弱者呢？
而且，明羽分明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與生活，為什麼還要為了她這樣一個外人……
「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抬頭望向了蔚藍中帶著幾片白色浮雲的天空，溫蒂不由沉沉一嘆，「他始終相信著你，相信著你身上的可能性，相信你可以去戰勝空之律者。」
「……真的嗎？」雙眸兀然睜大，琪亞娜眼里探出一絲小心翼翼的期望來。
寄宿在少女體內的空之律者宛若一枚突然爆發的核彈一般，將她近十年的生活摧毀得一干二淨。狂暴的洪水隨後又席卷而至，將她的世界徹底淹沒。
從此，整個世界都再無她的容身之所。
凡她所到之處，帶來的也只有毀滅與災禍。
但在這樣的末日絕境之中，她卻看到了一束本不該存在的光明，引導她走向另一個世界。一個雖然可能並不美好，但卻足以容納她的世界。
可站在那道門前，她卻忍不住地猶豫了。
她擔心，門後的世界仍會是洪水與毀滅。
她害怕，自己帶過去的仍然會只有災禍與傷害。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核心與靈魂都交給你？難道還會是喜歡你不成！？」眉毛一瞥，溫蒂冷冷地道。
當然，那些雖然也是原因，但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剩下的東西就沒必要現在和琪亞娜說了。
听到溫蒂沒好氣的聲音，琪亞娜不禁臉頰微紅，稍稍移開了視線，心底懸著的石頭卻悄然放了下來。
在眼下這個時候，能夠知道有人仍然願意認可她，少女就已經心滿意足。至少，她覺得自己已經擁有繼續戰斗下去的勇氣了。
「還有，這個給你！」一邊說著，溫蒂拿出兩柄藍色手槍來扔給眼前的白毛團子。
「這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琪亞娜眼中流露出幾分疑惑來。
「索爾之錘，明羽特地叫我從休伯利安上帶來的。」冷聲說道，溫蒂臉上有些嫌棄。
讓她去拿自己送給另一個女孩子的禮物，也虧明羽那家伙能想出來。
「啊……謝謝。」半晌才反應過來，琪亞娜匆忙道謝。
手指撫模著這對熟悉無比的雙槍，感受著其上的每一個紋路和凸起，少女的指尖最終停落在槍身上銘刻的幾行小字上，有些感概地道︰「明羽……他應該早就知道空之律者的事了吧？」
雖然明羽此前從未同她說過空之律者的事情，但以自己的直覺，琪亞娜能肯定對方一定和德麗莎一樣，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這個‘K’，也是K423的意思吧？」忍不住地一嘆，琪亞娜臉上浮現出幾分失落來。
在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她就對明羽沒有刻下自己的全名而有些疑惑。可現在看來，明羽是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琪亞娜•卡斯蘭娜才這樣做的吧？
「你怎麼不說這個’K‘是代表空之律者呢？」白了琪亞娜一眼，溫蒂沒好氣地道。
「？？？」眨了眨眼楮，琪亞娜臉色有些尷尬。
雖然這的確有可能是事實，但這樣拆台的話，豈不是顯得她很尷尬嗎？
「這兩個’K‘的意思，明羽他並沒有和我說過。」倚在了天台欄桿上，溫蒂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車水馬龍，「但我想，如果他現在在這里的話，一定會說，’K的意思啊？當然就是沒有什麼意思咯∼‘」
一邊說著，溫蒂攤了攤手，露出明羽一貫的隨意笑容來。
「哈哈∼」看到溫蒂做出這幅樣子，琪亞娜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這個’K‘到底代表什麼，旁人說了都不算，只有你自己說了才算！它到底是空之律者，是K423，還是琪亞娜•卡斯蘭娜，都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夠決定的事情！」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白發少女，溫蒂語氣滿是凝重，「我想，這應該就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只有，我自己才能決定的事情……」低聲重復道，琪亞娜緊緊握住了手里的索爾之錘，眸里浮現出幾縷別樣的堅定神采來。
「說到底，名字終究只是一個代號而已。重要的是在離開了這些代號之後，你究竟是誰？」暫且放下了心底的成見，溫蒂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
盡管她仍然沒有徹底原諒這個家伙，但少女心底也明白，發泄情緒只會破壞明羽後續的計劃。唯有讓琪亞娜盡快成長起來，才是最符合明羽期望的發展。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藍色雙槍，琪亞娜臉上露出幾分思索來。
「離開聖芙蕾雅的庇護，離開旁人為你搭建的所有舞台，用你自己的腳步去丈量這個世界真正的大小，用你自己的雙眼去見證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模樣，然後……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到底是誰！」
說罷，溫蒂身形漸漸虛幻，如一縷清風般消失在了原地。
「去尋找，真正的自己嗎……」輕聲呢喃道，琪亞娜不覺模了模眉心處的靈魂寶石。
觸之溫熱，仿佛仍帶著某人的體溫似的，如一個擁抱般給人以暖暖的安心感。
嘴角微微一勾，少女將雙槍收起，忽地從天台一躍而下，身形騰轉間迅速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遠處，人聲正鼎沸，塵世正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