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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被移動過的尸體

佐久法史可以稱得上是「模範」嫌疑人了。

不用警方對他審審查查,他自己就上趕著認罪伏法,竭盡所能地減少警方的工作量。

若是以前的那些警視廳老油條,見到這麼配合的犯人,恐怕早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交差了。

但林新一卻反而變得更加謹慎小心︰

「佐久先生,不要著急。」

「作為專攻刑事訴訟的東京名律,我想你也知道,只有口供的指控在法庭上是有多麼脆弱。」

「證據,你必須拿出能證明自己是凶手的證據才行。」

氣氛變得更詭異了。

凶手想要認罪伏法,而警察卻在讓凶手證明自己是凶手。

「證據」

佐久法史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從門鎖附近提取到的指紋和皮屑,就是我作案時留下來的。」

「這難道不能充當給我定罪的證據麼?」

「就是因為毛利先生找到了這種無可辯駁的證據,所以我才被迫站出來認罪的啊!」

「不。」林新一搖了搖頭︰「門上的指紋和皮屑,或許真是屬于你的。」

「但問題是,萬一那是你故意留下來的呢?」

「哈?」眾人微微一愣。

大家都意識到情況不對,望向佐久法史的目光變得更加詭異。

而林新一更是步步緊逼,開口問起了佐久法史作案時的細節︰

「佐久先生,你昨晚是幾點來到碓冰小姐房間的?」

「0點左右。」

「你進入房間的時候,碓冰小姐還活著?」

「當然。」

佐久法史稍顯遲疑,緊接著不用林新一追問,他就自己老老實實地供述起自己的作案細節︰

「我一開始去碓冰律子房間的時候,敲門沒人回應,也沒人給我開門。」

「于是,為了完成我的殺人計劃,我先是去偷了酒店房間的備用鑰匙,隨後又返回現場,打開了碓冰律子的房門。」

「而我也是進去之後才發現︰」

「碓冰律子已經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喝得酩汀大醉,人事不省。」

「所以,我就順水推舟地想到了用枕頭將碓冰律子悶死,再設法偽裝成‘急性酒精中毒’的計策。」

「就這樣,我殺了碓冰律子,又用那些小機關設置好了密室,最終就此離開了現場。」

佐久法史這一番講述頗為詳細,讓人不知不覺地都相信了他是凶手的「事實」。

但林新一卻是眉頭一挑︰

「也就是說,你是0點左右進入碓冰律子房間,趁其酒醉不醒,用枕頭把她悶死的?」

他只是把佐久法史說過的話又簡略重復了一遍。

但不知怎的,听到林新一那飽含質疑的語氣,佐久法史的表情卻悄然變得心虛而遲疑。

在糾結片刻之後,他才故作鎮定地回答道︰

「是情況就是這樣。」

林新一一陣沉默。

隨後,他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佐久先生,你這是在撒謊。」

「而且一句話里就說了三個慌。」

「第一,你不是在0點到達的現場。」

「第二,你來的時候碓冰律子已經死了。」

「第三,碓冰律子不是被你用枕頭悶死的。」

「因為我一開始的推測是錯的,她根本就不是被悶死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林新一的這番話頗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佐久法史愕然立在當場。

在場眾人也個個面露驚訝︰

「林先生,你在說什麼」

「難道凶手另有其人?」

「而佐久先生,他,他是在」

「他是在為某個人‘頂罪’。」林新一說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真凶的親屬朋友主動替真凶頂罪,這種情節在刑事案件里一點也不新鮮。

在場的幾位律師都能理解林新一的這個猜測。

但是

「如果佐久先生的目的是想給某個人頂罪,那他應該根本不怕被警方抓到吧?」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躲躲藏藏,一直藏到被毛利先生發現證據的時候,才被迫站出來認罪?」

「直接向警方自首不行嗎?」

「當然不行。」

「第一,一個被警方用證據從人群里逼出原形的嫌疑人,比簡簡單單投案自首的嫌疑人,看上去肯定更像是凶手。」

警方抓凶手,就像是男人追女朋友。

這女孩子如果是自己費盡力氣追到的,男人肯定會覺得自己對對方知根知底,不會有過多的懷疑。

可如果這女孩子明明和自己沒什麼交情,卻一上來就噓寒問暖、投懷送抱

那就不得不讓人心生警惕,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仙人跳、殺豬局。

「所以,佐久先生才特別設下了這麼一個拙劣的密室殺人現場。」

「這樣顯得他有反偵察的心理,讓他更加像是凶手。」

「而這種拙劣的密室手法,又正好特意地為我們警方,留下了能把他指認為凶手的關鍵證據。」

「證據加證詞,加自身在調查中‘被動曝光’的案情,足以讓佐久先生的凶手身份變得板上釘釘。」

林新一有條不紊地回答著眾人的疑問︰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因為佐久先生和他想要幫忙掩護的那位‘真凶’之間,根本就沒有進行過有效的交流。」

「那個所謂的真凶,甚至都不知道佐久先生為他做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佐久先生的自作主張。」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案發的具體過程。」

「而憑借他耳濡目染得來的法醫知識,他也沒有信心,去準確地判斷碓冰律子的死亡時間和死亡方式。」

「所以佐久法史根本沒辦法自首。」

連自己的殺人時間和殺人方式都講不準確,一問就要露餡,還怎麼自首欺騙警方?

佐久法史必須先隱藏下來,通過暗中觀察林新一的調查情況,間接地確認碓冰律子的死亡時間和死亡方式。

「所以,有趣的事發生了︰」

「我推測死亡時間是0點,他就說自己的作案時間是0點。」

「我推測死亡方式是悶殺,他就說自己的作案方式是悶殺。」

「但問題是」

「我一開始的推測是錯誤的,碓冰律子不是死于悶殺。」

「光是這一點,便足以終結佐久先生的謊言。」

「而碓冰律子的死亡時間的確是零點左右。」

「但我卻有證據證明,佐久先生進入房間、發現尸體的時間,至少也在碓冰律子死亡的1、2小時之後。」

「也就是凌晨1、2點之後。」

林新一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

現場鴉雀無聲。

包括臉色難看的佐久法史在內,大家都在等著他給出證據,證明這些听著有些匪夷所思的結論︰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尸斑。」

「我剛剛仔細檢查過死者的體表,發現她身體前後兩側都有尸斑。」

「前胸側尸斑較淡,後背側尸斑較重。」

大家還沒什麼反應。

跟著林新一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毛利蘭,卻是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前後兩側都有尸斑」

「難道說,死者在死亡之後,尸體還被人翻面移動過?」

碓冰律子的尸體被發現的時候,是以仰臥姿態,平躺在床上的。

而尸斑說白了,就是人在死亡之後血液循環停止,心血管內的血液缺乏動力,而沿著血管網墜積于尸體低下部位,形成的皮膚斑痕。

水往低處流,血液因為重力的作用,自然也只會往低處淤積。

這尸體就像是一個裝水的瓶子。

正著放,水肯定會堆積到瓶底。

倒著放,水肯定會堆積到瓶蓋。

所以,如果碓冰律子在死後尸體始終沒有移動,一直都是以仰臥的姿態,平躺在床上的。

那尸斑應該只會出現在尸體低下部位,也就是碓冰律子的後背一側。

可她的前胸一側卻偏偏也有尸斑。

只是顏色淡了許多,淺得幾乎分辨不清。

這說明

「說明碓冰小姐在死亡後的最初一段時間內,應該是臉朝下,以趴伏姿態臥著的。」

「那時她的前胸側才是尸體的低下部位,所以才會有血液淤積到這里,形成肉眼可見的尸斑。」

「而‘這段時間’還不短,至少在1~2個小時。」

「沒有這1~2個小時,尸體還來不及出現尸斑。」

換言之,碓冰律子在死後至少1~2小時以內,都是趴伏著的。

但在那之後,有人動了她的尸體。

還順手給她翻了個面,讓她從趴伏變成了仰臥。

就這樣,碓冰律子又以仰臥位度過一夜,直到尸體在早上被人發現。

而在人死後的1~12小時之內,也就是尸斑剛剛形成的「墜積期」,尸體內的血液尚未凝固,流動性強。

所以,在墜積期內,如果翻動尸體位置,則原來的尸斑逐漸不明顯,甚至消失。

于是,在這一夜之間,碓冰律子的尸體就像是被倒過來放的沙漏一樣

原本淤積在前胸側的血液,又在重力的作用之下,慢慢地向下淤積到了後背側。

所以其後背側血液越積越多,尸斑顏色不斷加重。

前胸側的尸斑漸漸消退,顏色變淺,淺得幾乎要完全消失。

「那麼,問題來了」

林新一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佐久法史︰

「佐久先生,如果你是凶手。」

「你為什麼要在0點殺死碓冰小姐之後,隔上至少1個小時,又特意跑回她的房間,移動她的尸體?」

「而如果移動尸體的人不是你」

「那又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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