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談了?她如何回答?」
陳惠瓊離開後,劉福旺出現在了劉春來辦公室里。
端起劉春來的杯子,喝了一口,才開口問。
「她說需要考慮一下。」劉春來頭都沒抬,「如果她聰明,就不會拒絕。」
「可她……」劉支書眉頭皺了起來。
「爹,事情都過去多久了?早就撥亂反正了。不管她是什麼身份,現在戶籍啥的都在我們大隊,如果她要離開,這沒辦法……但是她並不願意離開。何況,前幾年她不是找你開了介紹信,去了一趟蓉城?」
劉春來嘆了一口氣。
陳惠瓊是如何出現在大隊里的,沒有多少人知道。
甚至具體身份,也沒有幾個人曉得。
跟了楊光明後,楊光明也一直寵著,甚至都沒讓她下過地。
身體不好是事實,但是更多是不願意出去拋頭露面。
當年,她才多大?
前幾年找劉福旺寫介紹信,出去應該就是辦那些事情。
好幾個月才回來。
她回來之前,公社的人傳得很厲害,說她不會再回來了。
楊光明那狗曰的討這樣一個婆娘,男人羨慕,女人嫉妒。
「你是大隊長,你自己考慮吧。老子這個支書也管不了你!」劉福旺沒好氣地說道。
劉春來嬉笑著說道︰「爹,哪能呢!大隊長不是得在支書的領導下工作嘛!」
劉福旺只是撇嘴,表情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不過心中倒是舒服了不少。
「對了,望山公社那邊讓人帶信過來,他們今晚要過來吃飯。」
「給錢麼?」劉春來有些意外。
老爹不是最喜歡別人來大隊?
那樣招待所就能開張了啊。
「要是給錢,老子就不說了。是到家里還是到八爺那?」劉福旺問劉春來。
這話讓劉大隊長差點吐血。
至于麼?
「爹啊,你那可是有十萬,我媽也沒有收繳啊……」
「那是老子的,大隊的事情,老子個人出錢,算什麼事情?」劉福旺眉頭一挑,絲毫不覺得丟人。
反正也莫得外人。
「掛大隊的賬上。」
「大隊沒錢,之前你不是都說了,大隊接待,也不準掛賬,必須給現錢……」
劉春來覺得,要瘋了。
從給了十二萬給老頭後,老頭天天帶著這錢,不僅沒有向任何人炫耀,把兩個狗腿子召集跟在身邊不說,反而舍不得花錢了。
越有錢越摳門,難道說的是這種?
「得,干脆就在大隊部吧,喝多了也不用走路,我給錢。」
劉春來說了這話後,劉福旺才高興地離開。
「啥人吶!連親兒子都坑!自己的錢是錢,兒子的錢就不是了?把兒子的錢給大隊掙……」劉春來吐槽了幾句。
陳惠瓊從劉春來辦公室出來後,沒有往下走,而是往山頂燕山寺而去。
這麼多年,她就上來過一次。
還是懷上了二閨女的時候,來過這上面。
原本,她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男人雖然沒有啥本事,卻疼她,寵她,從來沒讓她下過地,什麼都依著她。
可現在……
山上是工程最集中的。
即使要過年了,這上面依然熱鬧非凡,人們依然在工地上忙碌著。
半年時間,這山上就變了模樣。
楊光明本來在埡口上等著陳慧瓊,左等右等沒見著人。
到不是他擔心劉春來對他婆娘做啥,而是自己婆娘身體剛好沒有多久,何況,還急著想知道結果呢。
正好,看到劉福旺從大隊部往下走。
楊光明急忙走上去,掏出一包紅塔山,給劉支書發上。
「你狗曰的在這里爪子?你婆娘到山頂上去了……」
「啥?她到山上去干啥?那上面風大啊……福旺叔,我去看看……」
說完,就往山上躥去。
「這狗曰的!」劉福旺罵了一聲。
「你咋跑這上面來了,下午風大呢,剛好……」楊光明一直跑到頂上,才看到陳慧瓊。
一邊月兌了自己的外套準備給她披上,一邊小聲地責備著。
陳慧瓊看著額頭上冒著細密汗珠的楊光明,臉上浮現出笑容,「你自己莫冷感冒了。大隊長說我是大隊的人,我卻沒有好好看過大隊是啥樣,今天就看看啊……」
「還不就那個樣子……」楊光明沒懂,「要看,等年後暖和了看啊。」
「年後?這樣子,估計很快都看不到了。」陳慧瓊的話,楊光明沒有理解,「我累了。」
楊光明趕緊把自己的外套鋪在石頭上。
「傻男人!」
陳慧瓊把衣服撿起來,給楊光明披上。
然後向著另外一邊走去。
不是累了?
楊光明發現,婆娘今天有些反常。
山頂上,同樣有人在干活。
人不多。
石匠在清理原來寺廟的地基石,年後要重建燕山寺。
大多數人都不認識陳慧瓊,看著楊光明,都紛紛打招呼。
楊光明則是給他們散煙。
兩毛八一包的飛馬。
陳慧瓊站在山頂上,看著下面一階龐大的水庫里的一汪碧水,也不知道想啥。
「大隊長說,明年在這里面養些魚,說是啥子可以淨化水,他估計都沒想過魚要屙糞,旁邊的自來水廠,可都是用的這個水……」
楊光明給自己婆娘說道。
「當初挖這個水庫的時候,很壯觀吧?以前我上來,好像莫得好大。」
「可不是,最開始的時候,一千多人呢!這山上都快鋪滿了!」
當初確實是壯觀的。
可惜,婆娘那會兒身體不好……
「光明,這麼多年,你也沒問過我娘家在哪里,我是什麼人,從哪里來……」陳惠瓊突然開口,輕聲問楊光明。
楊光明愣了一下,隨後咧嘴笑著。
「我管你從哪里來,反正你是我婆娘,給我生了四個娃兒……」
說到後面,臉色落寞了。
「要死老大還在……」
「沒讀書,差不多該說婆家了……」陳惠瓊嘆了一口氣,「那是我的錯……」
「那怎麼是你的錯……要不是媽走得早……」
兩人的情緒,都變得低落。
當初第一個孩子,陳惠瓊沒有經驗,而且她不準楊光明去請接生婆,自己在家里生!
生下來後,不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需要捂著保暖,最終當天夜里就把孩子給凍死了。
劉福旺去了一趟劉八爺宅子。
劉大春不曉得忙啥去了,劉九娃正在院子里拿著一個針線兜縫著啥。
「九娃,你狗曰的討了婆娘,針線活還自己干?討個球的婆娘!」劉福旺一臉鄙視。
這狗曰的。
針線活,那是婆娘干的啊。
「人家九娃在給他兒子縫衣裳呢!」躺在椅子上烤火的劉八爺開口說到。
「啥?」劉福旺震驚了。
劉九娃卻絲毫不在意丟人不丟人。
「福旺叔,你有事情哇?」頭都沒抬起來,依然低著頭干活。
MMP!
這狗曰的,有了婆娘,有了娃兒,都不當男人了。
劉福旺罵了一聲。
「八爺,春來準備讓陳慧瓊當他的助理,你看這事情……」
劉八爺還沒開口,劉九娃就猛地抬起頭,「啥子?」
因為震驚,針不小心扎手上了。
他也顧不得,把東西放下後,就急切地問道︰「福旺叔,你沒給春來說陳慧瓊身份?」
「說了。」劉福旺沒有理會,則是看著劉八爺。
劉八爺倒不意外,「他是大隊長,他要喊哪個當助理,是他的權利。」
劉九娃听完,也顧不得收拾針線籃子,就向著外面躥去。
「他跑這麼快干啥?」劉福旺有些納悶。
劉九娃很快到了山上的大隊部。
沖進了劉春來辦公室。
「怎麼,小玉姐難道有啥事?」看著劉九娃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臉上的慌張以及急劇起伏的胸膛,劉春來也有些擔心。
孫小玉可是高齡孕婦。
四十多呢。
就怕出現什麼問題。
劉春來讓她不要到大隊來,在縣里待著,這婆娘卻說她嫁到四大隊了,就是四隊的人,何況每個月領工資,得干活……
「不是,她好好的呢。你曉得陳慧瓊身份不?」
「重要?」劉春來不曉得劉九娃為啥這麼慌張。
「怎麼不重要?她有親戚在海對門!」
「那不正好?以後我們的生意做到那邊,有熟人啊。」劉春來還真有些意外。
劉九娃看著劉春來這態度,一時間不知道咋開口了。
想來,劉春來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就連自己,在劉春來不出遠門的時候,也都很少跟著劉春來。
就怕再有運動,到時候自己的身份給劉春來帶來麻煩。
「陳惠瓊的老漢兒(父親)原來是中統的,解放初期被鎮壓了……」劉九娃急切地說道。
啥?
這下輪到劉春來震驚了。
MMP!
這是個啥神仙地方?
居然出現這麼多普通人都接觸不到的人。
劉八爺是黨國的中級軍官,原來民盟的高級干部,如果不作死,估計至少都是將軍了;
劉九娃曾經是中統的特務,當然,解放戰爭還沒打,這家伙就炒了組織,回來當農民了;
老爹是共產黨的干部……
而老劉家的不少人,都是犧牲在了戰場上,為新中國的成立奉獻了生命。
現在,又冒出一個中統的?
不對,那是中統成員的後人。
「所以……」
還沒說完,就被劉春來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