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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章 誰比誰更高

那些年里,大戰不停,所有人都覺得朝不保夕,于是站在高處的人便聯系了異域,也就是柳渾,柳渾本來就不是想要滅亡這方世界,不過是想要通過這些人來達到自己回到那方屬于自己世界的想法,所以自然便和他們有所聯系。

雲端太過高遠,有些事情無法親自去做,所以便有了天玄山做的那些事情,天玄山想要成為世間真正的仙山之首,知道這是一條捷徑,于是便將這樁事情告知給了許多別的仙山,那些仙山實力不如天玄山,但也是為了繼續存在,便成為了天玄山的跟隨者。

他們和異域自然有勾結,不過既然異域沒想過要滅亡他們,自然也不會要他們做出什麼在大戰中反水的事情。

的確是柳渾不在意。

因為他們太過弱小,根本就不需要所謂的內應。

所以這些年里,他們做的事情,其實無非是搜尋一些天地珍寶送到那邊。

可私通異域這樣的事情,哪里管他們做了多少,只要有,便是死罪。

那些證據以前掌握在天玄山掌教手里,所以自然有很多人為他賣命,只是如今,這些證據落到了顧泯的手里,他們听著顧泯說話,便覺得有些可怕。

顧泯如今在世間威望之高,即便是祀山掌教也無法比較,他的境界僅次于祀山掌教,更為可怕的是,他有真正的追隨者。

而如今,他就站在他們面前,說出了這句話。

場間有些心志不夠堅定的仙山掌教,臉色都有些發白,但更多的仙山掌教雖說鎮定,也難免緊張。

「顧掌教,到底是哪些人在私通異域,一定要查清楚,我們絕不姑息!」

有仙山掌教開口,眼中滿是怒意,「我們和異域對峙了那麼多年,死了不知道多少修行前輩,竟然在我們當中還有這麼一些人,在和異域勾結,這真是讓人心寒!」

很多仙山掌教開口,很多人卻只是沉默。

顧泯搖了搖手。

然後所有人都安靜了。

他們全部都看著這個年輕劍仙,有些緊張和不安。

大殿里很安靜。

那些燭火搖曳,看著有些古怪。

顧泯開口了,「天要塌了,所有人都會想著如何活命,有些人此刻便會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曾經堅守的道義,忘記了自己的仇恨,不顧一切去尋活下來的機會,我不是不能理解這樣的事情。」

「只是有些人,看著天要塌了,所以便去找了撐起來天的方法,在這個過程中,即便親人死去,朋友故去,他也不放棄,即便有人告訴他,跪下便能活,他也不跪,這樣的人,我們值得尊敬。」

「那日柳渾問我,若是犧牲我一人,可以拯救這個世界,我會怎麼選,我拒絕了,除去因為我不喜歡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之外,還因為我也很自信,即便在那個如此危難的局面下,我也很自信。」

「當然了,若是那一日我們輸了,所有人只怕都要罵我。包括在坐的各位。」

顧泯的目光落到那些仙山掌教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但光是這麼一眼,有些仙山掌教便覺得不自在。

「後來他提出要那些女子來換我們的安穩,我也拒絕了,因為我沒有這個習慣,不管他們提出是拿那些女子,還是拿孩子,或是拿那些尋常百姓來換,我都不會點頭,世間是我們共有的,為何要主動去犧牲一部分人而換取我們的存活,這對于他們來說,不公平,好似多年前,大戰總是那些外來的修行者在最前面,這對于那些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來說,也不公平。」

听到這里,在場的仙山掌教們以為這位年輕劍仙要說的是這個事情,臉色凝重了幾分。

難道在這里,在今日,這位年輕劍仙便要將萬古協定廢去?

可顧泯話鋒一轉,平靜道︰「我說這些話,是想告訴各位,我也不是聖人,我也會自私,但做什麼事情,都會有底線,不要為了活下來,去做犧牲別人,或是犧牲整個世界的事情。」

听到這里,許多仙山掌教臉色難看,面如死灰。

「天玄山已經不存于世間,諸位的罪,的確還沒那麼大,拿了些珍寶出去是過去的事情,諸位以後便不要做了。」

顧泯很平靜。

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那些名字,只是說了這麼一些話,然後便將手中的玉簡毀去了。

看著那玉簡碎裂,許多仙山掌教眼中有些不解,許多仙山掌教眼中滿是感激。

有人想要開口,有人已經喟然嘆道︰「既然他們的確沒有做出太過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如此也好,如今我們需要的是團結一心,想來顧掌教也很清楚,要不然不至于如此做的。」

那是一座小仙山的掌教。

顧泯沒說話。

只是仍舊有些人不滿。

他們不想讓這樣的人還存在這方天地。

顧泯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場間的某些掌教,然後便擺了擺手。

他示意到這里就好了。

那些仙山掌教雖有些不甘,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說,就這般離去了。

一時間,大殿里的仙山掌教走了七七八八。

還有零星的數位。

他們看著顧泯,各自對視一眼,有人輕聲道︰「多謝顧掌教不計前嫌,我等今日之後,唯顧掌教馬首是瞻!」

另外幾人紛紛附和,他們原本以為今日已經是難逃一死,卻沒想到顧泯卻選擇了放過他們。

「真正的大惡是雲端那幾位,諸位不過是些馬前卒,況且又沒有做太多事情,為何不能給諸位一次再來的機會?」

顧泯平靜道︰「如今我們需要的是共攜手,渡過難關。」

「不過為了防止此事再度發生,諸位還請發個血誓吧。」

幾個仙山掌教紛紛點頭,連連稱是。

今日得以有一條性命在,已經是大幸了。此刻發下血誓,根本不是什麼大事,沒有人猶豫,各自便發了血

誓,態度很是誠懇。

發完血誓之後,他們也走了。

不多時,蘇宿走了進來。

這位天生劍胚看著這些人的背影,失望道︰「我還以為你要把這群人都給宰了。」

顧泯看著自己面前的玉簡碎片,揉了揉手腕,笑眯眯道︰「我倒也想,可惜我沒他們的證據。」

蘇宿驚愕道︰「那這是什麼?」

他指著那些玉簡碎片,有些不可置信說道︰「你他娘的在騙他們?」

顧泯站起身來,平靜道︰「他們之間肯定有勾結異域的,可惜我真沒有證據,天玄山掌教沒給我,他給我的那份玉簡里,只有雲端的證據,柳渾倒是對我說過些事情,不過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去記著這樣的小事?」

「所以你這一手,便讓他們對你充滿感激,也把自己暴露出來了,被你抓住把柄,以後再也不敢和我們寒山為敵?」

蘇宿嘖嘖道︰「沒想到啊,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也有這一手?」

顧泯搖頭道︰「這並非我的本意,寒山要成為之後世間的領袖,不是因為我們強大,而是要因為我們適合,我們心存這個世間和公道,這些是手段,卻不能多用。」

蘇宿感慨道︰「了不起啊,小顧,你這家伙不僅天賦一等一,手段也這麼多,我要是和你為敵,只怕是早就被你算計死了。」

顧泯自顧自說道︰「有些東西要會,卻不一定要用。」

他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踏入千秋之後,便懈怠了?那位真劍胚呢?」

提起這個,蘇宿有些生氣,更多的是無奈。

顧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追不上了?」

蘇宿冷哼一聲,但也沒有反駁,那個白知寒,的確是他見過最妖孽的劍修,那種感覺,比顧泯還要可怕。

顧泯說道︰「我們總得接受有人比我們更了不起,不過不要灰心,去追便好了。」

蘇宿點頭,笑眯眯道︰「我反正知道,即便我追不上了,你小顧也會追得上,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

顧泯瞥了蘇宿一眼,說道︰「我估模著,這會兒梁照肯定往前走了一大步,再不濟,都已經走到千秋盡頭了。」

「有這麼快?」蘇宿有些不願相信。

顧泯喃喃道︰「梁照啊。」

……

……

既然無數個世界都在一片天地之中,那麼所有世間,其實構造都會差不多。

有山有水,有人有獸。

異域的世界和彼岸的世界,沒有什麼區別。

異域對于自己的稱呼不可能是異域,就像是彼岸不會稱自己是彼岸。

異域的修行者稱呼他們所在的天地為中天大陸。

中,便是指他們是這片天地的中心,至于天,自然更是超然的意思。

在中天大陸里,沒有所謂的道州之分,只有各自天君統御的疆域,加上幾處不可知所在之地,便是整座中天大陸。

韓天君的疆域在中天大陸里,不算是最大的,只能說是中游,一整座疆域,被稱作青靈域。

韓天君所在的那座城,名為臨天城。

青靈域里,所有重大的城池,都是懸在天幕之下的,臨天城自然也是這樣。

那城中有著強大的修行者,他們享受著地面里的那些城池里修行者的服務。

他們只用修行,別的事情,一概不管。

所需的寶藥也好,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也好,一概都是那些生活在地面的修行者提供。

他們的境界不高,天賦也不高,便是這中天大陸的最底層存在。

在臨天城的陰影下,有一座星城,是青靈域里所有地面城池里最為了不起的一座。

星城里,東邊最為繁華,西邊則是相對有些冷清。

但只要能住在這座城里的修行者,都至少有些身份,他們之中,大多有些背景都在天上那座臨天城里,只是因為自己的境界不夠,所以才沒能住到那座城里。

西邊有一座庭院,很大。

以前這里曾是一位大人物的住所,隨著那人境界足夠,去到了天上,這里便空了下來,一晃便很多年沒了主人,直到前些年,有個黑衣年輕人,成為了這里的新主人。

這里才重新有了人居住。

星城的人們都知道,那個黑衣年輕人是個很天才的人物,而且背景極大,所以根本就沒有人膽敢招惹他。

不過前些年有些貌美的女子下了狠心,去那邊自薦枕席,竟然還真被那黑衣年輕人收入府中了。

人們只當那黑衣年輕人是個對那方面有著濃郁興趣的年輕人,卻不知曉,那些女子雖然入了府中,卻只是充當婢女的角色。

她們只是負責照料年輕人。

至于什麼找尋寶藥什麼的,卻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那個年輕人是個劍修。

不需要那麼多東西。

他只是修劍。

……

……

日暮的時候,黑衣年輕人在屋檐下睜開眼楮,看向了那邊,那本該有落日,只是此刻卻被高處的那座城池阻擋了,他根本看不到那極美的晚霞和落日。

生活在地面的人們,不僅看不到那些風景,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做主。

黑衣年輕人當清楚了這個世界的修行法則之後,便有些感慨,這里沒有律法,一切的根據,便是強者可以隨意殺死弱者,弱者若無強大背景,便每日都只能提心吊膽。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貌美女子為什麼會來找他的緣故。

因為她們的天賦不夠,境界低微,也沒有強大背景,如果沒有靠山,她們某天或許就會被人侮辱至死,沒有梁照,她們的選擇也不過是做那些垂暮老人的雙修鼎爐

,那些老人想要活下去,便要吸取她們的精血,她們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忍受。

在這里,生得好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倒是會引火上身。

想到這里,黑衣年輕人想起那個生得很好看的白袍年輕人,若是他沒有修為,來到此處,自然下場會極為淒慘。

想到這里,他笑了笑,實在是想要看看那個年輕人有這樣的下場會不會還很鎮靜。

但是很快他便收回心神,搖了搖頭。

過了這麼久,他還是有些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不太喜歡。

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女子,黑衣年輕人擺擺手。

那幾個女子會意,便都離開這里,回到了各自的修行居所。

黑衣年輕人在這里看著那座懸在天上的城,其實想要看的還是那座城擋住的晚霞。

只是看到了日暮,夜色籠罩世間,卻也看不到什麼。

月光也被那座城擋住,什麼都落不下來。

等到天色暗去,四周一片漆黑的時候,他才走了出去。

他這樣的修行者,不需要任何的照亮工具,自然也能看得清楚。

他離開巨大的庭院,走出這座星城,朝著遠處走去。

他走了很遠,在黑夜里,像是一只潛行的野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來到一座破落的小城之中。

這里的修行者境界都很低微,境界最高的,無非是個金闕境。

這樣的城池,屬于是青靈域里可有可無的地方,若是哪個強者想要將其毀去,也不會有任何人出來阻止。

在這里聚集的修行者,都是天賦平庸的,有很多人在等死,也有很多人充滿希望,可惜這種希望,也不過是絕望。

有一座破落的小廟里。

好些個少年聚集在這里。

他們時不時的期盼看向小廟那邊,眼楮里有期待,也有害怕。

期待的是那個將要來的人。

害怕的也是那個可能再也不會來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破爛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但沒有聲音。

有少年低聲道︰「梁先生來了!」

其余的少年紛紛起身,看向門口。

黑衣年輕人走入其中,然後伸手從懷里拿出一截短小的蠟燭,放在祭台上,點亮。

微弱的燭火,只能照亮很有限的地方。

少年朝著黑衣年輕人躬身行禮。

沒有人說話。

這是規矩。

黑衣年輕人借著微弱的燭火看向這些在場的少年,然後很快便發現比上次少了一個,于是問道︰「李文呢?」

其中一個瘦弱的少年開口回答道︰「他昨天被人打死了。」

他說話的時候,眉間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被人打死這種事情,很尋常,但對于這些少年來說,依舊值得傷心。

另外一個人補充道︰「他沒用先生教的東西。」

他害怕黑衣年輕人以為他們不守規矩,以後便不來了,所以開口補充。

當初這個黑衣年輕人開始授課的時候,便說過一樁事,他們學習他教給他們的東西,但在他沒有說可以讓他們用出來之前,他們即便被人殺死,也不能用出來。

他們當初也有過質疑,如果不能用,那麼學來做什麼。

可黑衣年輕人沒有任何解釋,只是說了這條規矩,不听便不要學。

最後人人都點頭了,他們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自然要抓住一切能夠變得強大,改變命運的機會。

黑衣年輕人點點頭,對這樁事沒有過多詢問,只是坐下,然後便開口講課。

「劍道一途,劍心最重要,做一個惡人不要緊,若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便成不了一個好的劍修,修行也成不了……」

他是個劍修,只會修劍,也只會教劍。

他當然是梁照。

有少年忽然問道︰「梁先生,我們這樣的資質,難道真能學有所成嗎?」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日來這里听課了,早已經知道修行的法門,卻進展緩慢,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的資質不夠,很難學有所成。

這不是一個人的想法。

而是很多人的想法。

「資質這個東西,不能代表一切。」

梁照平靜道︰「有些地方,靈氣太少,所以他們修行很多年,才能往前走一截路,你們這個地方,靈氣是最多的,資質即便不夠,依靠著這濃郁的靈氣,也該比他們走得快一些,況且修行這件事,我一直認為,最重要的是,是自己的心。」

劍修有一顆劍心,別的修行者有一顆道心,說來說去,都是一樣的,就是自己的心。

心只要足夠堅定,便能克服很多東西。

「你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別人又怎麼會相信你們?」

梁照平淡道︰「別人的看法沒什麼重要的,你們自己想要做些什麼才重要。」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這些少年,輕聲道︰「我有一個故事,可以講給你們听,從前有兩個劍修,其中一個天賦很好,是一種叫做庚辛劍主的體質……」

梁照的那個故事,便是說的顧泯和梁照。

听故事的少年們听完了整個故事。

有人說道︰「那個顧姓少年命真好。」

「另外一個少年,真了不起。」另外有人出聲道。

場間有很多聲音,但無非就是這兩種聲音。

梁照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道︰「顧姓少年只有一個,另外一個少年卻可以有很多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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