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氣喘吁吁地從寧然住的地方跑了出來，直到上了車，握著方向盤的手都還是無法克制的顫抖。
他吻了然，他吻了然，他吻了從小到大他視為親弟弟的，同樣都帶把的然！
天，然會怎麼看他？認為他是一個惡心的變態狂？
還是因為「他」是個同性戀，所以不會排斥他的吻？
「該死！」
明明醉酒的人不是他，為什麼情況會這麼的失控！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
「啪，啪，啪！」
懊惱地靠在方向盤上，秦少游大力地按著喇叭，借以宣泄凌亂如麻的心情。
寂靜的夜里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響。
「有病啊！」
「他媽的，誰！誰半夜三更不睡覺。」
「瘋子！不會去別處瘋去啊！」
周圍的住戶紛紛開窗咒罵。
他是和這片小區犯沖嗎？！氣悶的秦少游有一種想要拿來一個炸彈，炸了這片讓上火的小區的沖動！
無意間抬頭望了眼十五樓的方向，闃黑的房間一下子亮起了暈黃的燈光。
生怕听見樓下動靜的寧然會追下來瞧個究竟，秦少游光腳踩下油門，在小區居民一片咒罵聲中呼嘯地開車離去。
「老大，你這是什麼造型？」
大半夜的被秦少游的奪命連環CALL給CALL醒，阿國到家門口等著秦少游「大駕光臨」，只是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秦少游後，他就徹底傻眼了。
阿國住的是老式住宅區，獨棟獨戶的那一種。他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向來很注意形象的老大一頭黑發被風吹亂，貼身的白色T恤滲出點點的汗液，最離譜的是，還光著腳從車上下來。
「老大？你該不會是上了某個分堂堂主的老婆吧？」
因為被人捉奸在床，所以狼狽出逃？
阿國圍著下車的秦少游上下打量，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放你他媽的春秋大屁。幫我安排下我明天就要去Z市調查之前虎鯊幫的事情。」
目露凶光地瞪了眼阿國，秦少游繞過他往他家里走去。
「明…。明天？」
阿國震驚地跟在秦少游的後頭，A市和Z市可是有段距離哎。
「對！小爺我困死了。你的床給我睡下。」
秦少游頭也不回地說道。
他要趕緊離開A市，離開然，他需要找點事情，找個地方好好的理清楚他對然的感情。
——瀟湘——淡胭脂——《軍官爹地，上你的人是媽咪》——
老大是在躲她嗎？
寧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樣的心情，才會天天都來皇甫家問秦少游回來了沒有。
那天早上醒來，她還在猶豫了很久，到底應該以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老大。
老大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吻的她？那天老大沒有喝酒，她是不是可以認為，老大對她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的？
她想要找老大問個清楚，結果隔天來黑曜堂總部沒有看見人，第三天、第四天也是……
「嗨~小然兒，最近有沒有在想我？」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驟然響起的男聲令寧然猛然的回頭，在看清楚來人時眼中的喜悅頓時轉為淡淡的憂傷。
「梁哥，你最近比較有空？」
寧然起身去泡咖啡，很好地掩飾了眼中的失落，折回來，將手中的咖啡遞給坐在沙發上的梁亦儒，自己則在短沙發上坐下，微笑地問道。
她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總是會把別人的聲音錯听成是老大的聲音，甚至在人群里目光也會不自覺地追尋與老大身影相似的背影。
他吻了她，便徹底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情況很明顯了不是嗎？她是個傻瓜，無可救藥的傻瓜。
老大就是有心避開她，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匆忙地去了Z市，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只有在項大哥結婚的時候才回來過。
這期間晁懷都落網了，事情證明是晁懷和虎鯊幫聯手算計的黑曜堂。碼頭出現du品的這件事都告以段落了，她實在想不明白，老大還有什麼理由非要留在Z市不回來。
是因為溪兒也在Z市的緣故嗎？
「嘿嘿。是啊！最近手頭上沒有什麼案子。秦少游那個不負責任的家伙還沒有回來啊？」
接過寧然遞過來的咖啡捧在手心暖了暖大冬天的，從外面進來略顯冰涼的手，梁亦儒喝了一口咖啡，明知故問地道。
少游那個礙事的家伙不在，這幾天他幾乎天天往黑曜堂跑，沒有听阿國說少游有回來的打算。
最好是那家伙待在Z市不用回來算了。
那樣他就可以和小然兒多培養培養感情。嘿嘿！
「沒有。」
寧然失望的搖搖頭，她想，也許老大是需要時間去想想他們之間的關系的，所以自從老大離開後她每天都會跑去皇甫古宅，向夏警司打听老大回來了沒有。每一次都是抱著希望而去，懷著失望而歸。
是維持現狀還是判她死刑，好歹給個說法，好過這麼日復一日的空等。
她告訴自己，給自己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三個月內老大都沒有回來的打算，那她可以死心了。
今天剛好滿三個月，老大依然沒有回來的跡象，是不是應該死心了呢？
「小然兒，小然兒……」
「怎麼了，梁哥？」
一雙大手就在眼前晃啊晃的，寧然困惑地抬眼問道。
「還問我怎麼了？應該是我問你怎麼了才對吧？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
梁亦儒不滿地叉起雙手，沒好氣地問道。
「我說，你小子該不會戀愛了吧？成天魂不守舍的！」
一張俊臉兀地在寧然的眼前放大，寧然的脖子往後仰了仰，保持鎮定地道，「對不起，梁哥。剛才走神了。你能把起先的話再問一遍嗎？」
「真是的！成天神游太虛的！」
一指禪彈了彈寧然的腦門，梁亦儒好脾氣地重復道，「我是在問你，那天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到底想得怎麼樣啦？要不要跟我去英國進修法律？我知道你在學習這一方面很有天賦。如果你不喜歡法律專業，到時候可以去選個你感興趣的專業。」
「我…。好。什麼時候去？」
迎上梁亦儒期許的目光，寧然困難地翕動嘴唇。
一旦去了英國進修，沒有三五年，是回不來的吧？到時候她和老大之間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這樣也好，她和老大之間，本來就不會有任何的可能。
「耶？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
梁亦儒興奮地按住寧然的雙肩，無法相信小然兒真的答應了他的提議！
和他一起去英國進修學業的事他老早就和小然兒提過了，真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之前一直不肯給他一個正面的答復。
今天他都做好再次被然婉拒的心里準備了，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梁哥。有這麼開心嗎？」
梁亦儒快樂的心情感染了秦少游，她也不自覺地彎起微笑的弧度，笑著問道。
也許，是時候該和過去告別，好好的為以後打算。
「當然了啊！你不知道一個人在外求學有多寂寞，多空虛，現在總算有個人陪著我去，我能不開心嘛？哈哈！走，我請你去喝下午茶！」
「不…。不用了。梁哥，我還有點事情。改天吧，好嗎？」
她現在真的沒有那個心思去喝什麼下午茶。
放棄，總是說的比做的要容易許多。
「好吧。你說了算。小然兒，你可是答應了我要陪我一起去英國進修的，不能反悔哦？啊！該死，我都忘了我還要去接依依那丫頭放學，那就先走了哦！」
余光瞄見牆上時鐘指向的時間點，梁亦儒忙起身告別。
「好。」
寧然送梁亦儒到門口。
——瀟湘——淡胭脂——《軍官爹地，上你的人是媽咪》——
也是時候該向過去來一場告別了。
寧然驅車來到姐姐位于郊外的墓地。
那一年，也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那天的天氣比現在還要糟糕，老大就那樣闖進了她的世界，代替姐姐，成為她之後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姐姐，可能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辦法來看你了哦。」
寧然站在墓碑前，凝視著墓碑相片上笑得溫婉嫻靜的女人，低聲地道。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對姐夫那麼執著。受了那麼多的苦仍然不曾放棄。現在，我終于知道了。感情這件事，半點都由不得人。我明知道老大喜歡我的可能性很低，我還是傻傻的抱著希望。姐，感情為什麼不能只有快樂就好？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就一定會讓自己傷心難過呢？」
「姐，我也想要學你，為愛不顧一切，然後換一個相攜白首的結局。是不是我們注定沒有那種福氣，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與君白頭呢？今天，我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我終于決定要放棄老大了。我要和梁哥去英國，這件事，我以前和你提過的。我不會忘了老大，更做不到不愛他，只是，我打算換一個方法去愛了。姐，你能理解我的，是嗎？」
寧然緩緩的撫模著照片上的女人，照片上的女人還是溫柔恬靜的樣子。
不想要這麼早回去，離開目的，寧然漫無目的開車在街上兜風。
熟悉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
她怎麼會來到這里？
記憶中，她好久沒有來這里視察業務了，自從和上次和老大擦槍走火之後。
寧然下了車，茫然的抬頭注視著眼前這家人裝修雅致的餐廳。
她記得那時候她第一次來這里用餐，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家餐廳的裝修風格，老大看出她的喜歡，就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里。
即使名義上老大是這家餐廳的經理，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她在打理。
是不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呢？
在她決定離開的時候，再來這里故地重游？
猶豫再三，寧然還是推開了那扇厚重的玻璃大門。
「副理，你這段時間去哪了，阿加想死你了。」
才推開門，寧然就被差點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阿加給抱個滿懷，被早一步察覺他動作的她給眼明手快地給躲過。
「你是GAY嗎？一個男人抱另一個男人也不嫌惡心！快給我滾去上班！」
要不是餐廳里還有客人，秦少游大概真的會揍上阿加一拳，媽的，敢對他的人動手動腳！
身後響起的熟悉嗓音令寧然瞬間僵直了身子，她不敢回頭，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听。
「怎麼？是不是這段時間太想念我了？以至于招呼都忘記打了？」
秦少游個哥倆好的搭上寧然的肩膀，摟著他上去樓上的經理辦公室，口無遮攔的開著玩笑，宛若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那個失控的吻，他也沒有因為躲寧然一躲就是三、四個月。
他想過了，維持現狀是對彼此都好的方式。
那天的吻只是個意外，只是個意外。
「老大。」
寧然轉過身，迅速地抬頭看來眼她想念了三個多月的人，然後又匆忙地把頭給低下去，低低的喚了一聲，不讓秦少游發現她發紅的眼眶。
「最近怎麼樣？幫里的弟兄們都還好吧？」
秦少游領寧然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自己翹著腿往辦公桌後頭的旋轉椅上一靠，姿勢率性迷人。
「好。」
擔心說多了聲音會哽咽，寧然盡可能短的回答，腦袋始終微低。
秦少游半眯起眼，注視著明顯瘦了一圈的寧然，這家伙難道都沒有吃飯的嗎？
「我前幾天遇見烈了，他和暴力女警司發生了些麻煩的事。听他說準備退伍了呢。哎……才幾個月，沒想到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更沒想到的事，烈會陷得那麼深，竟然寧願放棄多年打拼的結果，只是為了要留在家里當一個女乃爸。」
「嗯。」
這幾天她天天往皇甫古宅跑，盡管大少爺都沒有看見她，關于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她甚至有點羨慕夏夜，喜歡大少爺多年，終于得償夙願。
寧然的頭垂得更低了。
老大始終不提那天的事情，態度也和從前沒有什麼兩樣。是在委婉的告訴她，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嗎？那天的吻其實對老大而言並不具備任何的意義，是不？
怎麼辦？眼淚好像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聚集，寧然握緊雙拳，克制住大哭的沖動，現在的她迫切地需要找個地方一個人哀悼多年的暗戀。
是怎樣！他說十句話，她回一兩個字的，是還在氣那天那個吻嗎？竟然連抬頭看他都不願意！
不滿地繞過辦公桌，秦少游強行用手勾起抬起寧然的下巴，「然！那天晚上的件事我跟你道歉，你……」
「對不起，老大，對不起。」
眼淚就那麼毫無預警地從眼眶里掉落，灼熱了秦少游的手背、
再也無法假裝堅強的寧然雙手推開秦少游的胸膛，在他錯愕的目光下倉皇逃離。
寧然那悲傷的眼神徹底地摧垮秦少游三個月以來的心里建設。
去他的性別，去他的代溝！
他子也沒有辦法顧慮那麼多了！他需要弄清楚為什麼然會露出這麼悲傷的神情！
就算然喜歡的是亦揚，他也沒有放任他不管
在寧然轉身跑出辦公室的那一刻，秦少游也急忙的追了上去。
「然，然，寧然！你給我站住！你听見了沒有？！給本小爺我站住！」
寧然听見秦少游追趕的聲音，她跑得更快了！
寧然沒命的往前跑，跑下樓梯，跑出餐廳的後門，往停車的方向跑去。
她做不到像老大那樣若無其事地相處，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該死的！他越叫然就越跑！真是氣死他了！
也太不把他這個老大放在心里了吧？！
秦少游火大的追上前去。
「媽的，本小爺讓你站住你沒有听見嗎？你是聾了還是大膽包天，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
終究還是身高還有體能上佔優勢，秦少游在巷子里的拐角一把扯住了寧然的手臂，臉色鐵青的破口大罵。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
寧然使勁地捶打秦少游的胸膛，她不想要被老大看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啊，不想……
「告訴我，你哭什麼？」
單手鉗制住寧然亂動的雙手，防止寧然再次逃跑，秦少游索性將她推至巷子的牆邊，高大的身子迫近她，把她困在牆和他之間，逼問道。
寧然的伸手再好，又怎麼能比得過不管是性別還是天賦都佔據優勢的秦少游。掙月兌不得，她只好難堪地別過頭。
老大對她無心，又何必知道她為什麼哭呢！
「你喜歡的人是亦揚，我那天吻了你，讓你覺得難過了？還是，是因為我？告訴我，讓你這麼傷心的人，是不是我？」
秦少游邊說，邊仔細地注意著寧然的反應。
當他問到，讓「他」那麼傷心的人是不是他時，秦少游可以明顯的感覺出寧然瞬間僵硬的身子。
她的反應令秦少游又驚又喜。
「是因為我，對不對？其實你有那麼點點喜歡我，對不對？」
俊美的臉龐又靠近了懷里的人一些，秦少游心花怒放地問道。
「我~」
貝齒緊咬住下唇，寧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秦少游會這麼問。
正思考著要怎麼回答才好，被一連串稚女敕的議論聲給打斷。
「咦~快看，快看，是兩個同性戀哎！」
「哇！好漂亮！沒想到會有這漂亮的攻哎！」
「就是啊！我一直以為受才會是漂亮的那一個！」
「可是這個受長得也很清秀啊！」
「好賞心悅目哦~」
「就是說，就是說啊~哎呀！不好！漂亮的攻好像生氣了！我們快走，快走！」
「那是當然的啊！我們破壞別人的好事了嘛！你沒看見受哭了啊，八成是攻惹受傷心了。正在安慰著呢。好啦，趕緊走啦！萬一他們有戀童癖，看中我們了怎麼辦！」
「哎喲！慌什麼啊！被這麼出色的人看上沒有什麼不好啊！」
秦少游所開的這家餐廳附近有一所私立中學，下午三四點的時間，正是初中低年級學生放學的時刻，冷清的巷子里一下子有不少放學回家的學生經過，一連串驚世駭俗的議論就那麼一句不落地飄進寧然和秦少游的耳朵里。
「老大，你快點先放開我！」
寧然漲紅了臉，低聲催促秦少游快點松開她。
就算自己不是真的男人，更加不是同性戀，被初中生當面討論攻啊受啊的寧然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嗯。我們回去再說！」
吹彈可破的肌膚染上了抹紅暈，寧然不自覺間流露出來的嬌羞令秦少游幾乎看傻了眼。
都是這群電燈泡！不然他也許早就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了。
「看什麼！沒見過同性戀麼？」
牽起寧然的手，秦少游拉著她一起走出這條巷子，漂亮的桃花眼惡狠狠地瞪向那一群嘰嘰喳喳過分早熟的初中生。
「哇！他承認了哎，他承認了哎！」
「好棒！真的像漫畫和小說里描寫得那樣，完美攻攻受組合哎！」
「啊！我決定了，以後我也要喜歡男生！喜歡漂亮的男生！」
兩個人走了好遠，隱隱的，寧然還听見有初中的小男生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