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遍排練曲終。
五張呼哧帶喘卻充滿期待的臉︰「怎麼?樣?」
賀秋妍蹙了蹙眉, 又抿了抿嘴唇,終于艱難斟酌出一句︰「看得?出很用?心了。」
「真的?」黃沖立刻忘掉疲憊,在愛的鼓勵中滿血復活, 「趁著狀態好,我們再來一遍, 你繼續幫著把把關。」
「別……」賀秋妍月兌口而出。
黃沖疑惑︰「?」
賀秋妍︰「我的意思是整體上你們已經排得?有模有樣了,現?在可以開始著重摳一摳細節, 也給晚上的舞台留一點體力。」
在不騙人的情況下對這支隊伍給予每遍排練都不重樣的正能量鼓勵,太難了,丹頂鶴的語言儲備庫已經告急。
四大貓卻把她?的建議听進去了, 立刻看向美洲豹。
馬謙謙︰「老大。」
趙盛︰「我們自?己也看不見效果。」
張琥︰「你覺得?這遍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
王晏寧︰「唱歌的部分?還是跳舞的部分??」
傅西昂本不想說話, 事實上他連排練都沒興趣過來看,但被邀請時, 四個?家伙一看他想拒絕, 立刻裝可憐, 博同情,馬謙謙更下血本,直接眼眶濕潤細數彼此荒村同生死坑道?共患難,他一時鬼迷心竅就被忽悠過來了。
現?在也說不上後悔,就是想時光倒流,把浪費的生命找回來。
美洲豹︰「我就一個?問題, 最後的結束動作你們到底什?麼?隊形?」
仍維持結束定點動作的五人互相看看︰「就現?在這個?隊形啊。」
美洲豹︰「但是和上一遍不一樣,上一遍和上上一遍也不一樣。」
四大貓︰「……」
田園犬看向丹頂鶴︰「真的不一樣?」
丹頂鶴溫柔微笑︰「看了你們一上午, 從開始到現?在, 結束隊形沒有一遍一樣的。」
五位唱跳少年默默相望,用?失落的眼神給彼此安慰。
馬謙謙突然眼楮一亮,另闢蹊徑︰「老大,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唱得?沒毛病,只要再練一練隊形唄?」
傅西昂是想說唱歌已經沒希望了,隊形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挽救機會,但對上孟加拉虎閃爍著希望的大貓眼︰「……嗯。」
黃沖趁休息拿出手機看時間,發現?班級群里?有人在閑聊,刷了幾下,驚訝抬起頭︰「傅西昂,你爸今天也來了?」
美洲豹一怔。
四大貓一僵。
空氣都仿佛停止流動。
唯有傻白甜的大黃還在興奮道?︰「他們在慶典開幕上看見你爸了,校長親自?接待,照片都發群里?了。」
傅西昂沒怎麼?樣,臉上也看不出表情。
但四大貓要瘋,因為?老大越是這樣,爆發起來越恐怖,田園犬現?在都不是踩在雷區,而是特?麼?的在雷區里?野犬狂奔。
求生欲熊熊燃起的四大貓立刻轉移話題。
趙盛︰「對了,胡靈予和路祈去哪兒了?」
張琥︰「也不說來看看你排練,助助陣,不夠意思。」
「他倆想在學校里?逛逛,」黃沖解釋道?,「感受一下慶典氛圍。」
馬謙謙和王晏寧听懂了︰「俗稱,約會。」
賀秋妍原本沒在意狐狸和梅花鹿的缺席,听見他們打趣,才開始思索︰「不對,」她?看向黃沖,「以胡靈予的性格,都在校園里?閑逛了,怎麼?也會過來看一眼排練湊湊熱鬧吧?」
「讓你這麼?一說,」田園犬若有所思,終于意識到,「他倆這陣子的確有點不對勁,一沒課就不見蹤影,神神秘秘的。」
馬謙謙像是被猛然點醒,問大黃和小賀︰「哎,你倆猜今天早上我們過來的時候看見誰了?」
一犬一鶴茫然。
王晏寧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壓低聲音︰「獸控局的。」
兩?人一驚︰「真的?」
張琥在旁邊搖頭︰「也不確定,遠遠的一閃就沒了。」
「我們當時以為?眼花,」趙盛補充道?,「但是如果跟胡靈予和路祈的表現?聯系起來……」
「肯定是,」馬謙謙現?在深信不疑,「你們還記得?不,上回襲擊案都結了他倆還神秘兮兮往獸控局跑,要我說,他倆跟獸控局之間絕對有秘密。」
忽來一陣強風,掠過草木。
初夏午後,恍惚間竟有一瞬秋的蕭瑟。
賀秋妍迎風遠眺,心頭浮起不詳陰影︰「今天要出事。」
四大貓沒當回事。
傅西昂則隨口打趣︰「你也有狐仙兒的第六感了?」
賀秋妍搖頭,神情凝重︰「我這個?更準。」
四大貓被她?帶得?收起嬉皮笑臉,正色起來。
草地?上的美洲豹也不自?覺坐直︰「是什?麼??」
賀秋妍︰「女人的直覺。」
四大貓、傅西昂︰「……」
風停樹歇,第四大重歸午後寧靜。
秋鶩湖畔紙船大賽已經結束,但一日水棲樂園依舊熱鬧。
離岸邊不遠的一棵榕樹上,白兔李倦藏在茂密樹冠里?,一邊饒有興味看著傻乎乎的學弟學妹們……更正,前學弟學妹們獸化戲水,一邊用?耳內通訊器向另一端的人匯報︰「和預想一樣,展覽那?邊果然用?的假貨。」
另一端聲音冷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獸控局也在布控,你注意一點。」
「放心,」李倦不以為?意,「所有校內布控點的位置都模清了,況且我們來的人,里?里?外外把他們包個?三層都綽綽有余。」
獸控局只來了十幾個?人,他們光校內就三十人,外面還有四十人機動待命,很快獸控局就會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代價。
「不過話說回來,」李倦又道?,「這個?陣勢可不像偷東西。」
另一端︰「像什?麼??」
李倦樂道?︰「像要明搶。」
通訊器里?沒接話,對白兔的比喻不置可否。
李倦卻不死心,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為?什?麼?要讓我特?意告訴路祈,我們要偷霧氣樣本?搞到現?在慶典是辦了,真樣本還在醫學樓里?,唯一的效果就是讓獸控局有了提前準備。」
「這就夠了。」另一端道?。
李倦不解,帶著紅血絲的眼楮斜著眯起。
另一端仿佛隔空都看得?見白兔的糾結,索性說個?明白︰「這是‘那?位’的意思。他認為?我們有必要讓獸控局明白一件事……七年前,我們贏,七年後,還是我們贏。」
疑惑盡解,邪氣笑意爬上白兔眉梢︰「七年前我沒參與,這次趕上了。」
另一端︰「如何?」
李倦︰「在那?些自?以為?是者臉上踩過去,我喜歡。」
湖東岸的榕樹遮著白兔,湖西岸的某教學樓設備間里?藏著羅冰。
設備間已被改成?臨時行動指揮室,兩?個?行動隊員目不轉楮守著監控屏,他們身後,羅冰正在跟坐鎮局里?的本次行動總指揮——犯罪偵查處處長,趙盈——匯報實時情況。
羅冰︰「校內二十九個?,校外四十個?,這次他們真是下了血本。」
趙盈︰「沒來的那?些呢?」
羅冰︰「也都盯著呢,趙處你放心,不管是今天來的還是躲在窩里?沒動的,只要收網,一個?別想跑。」
兩?個?月前他就已經根據路祈提供的資料,把那?上面的每一個?都死死盯住了,為?此獸控局耗費了大量人力和時間,全靠趙盈頂著上面的壓力才撐到現?在。
包括今天,他們也是動用?兩?套人馬,一套在明面上布控,故意暴露給對方,另一套則在暗中,當捕蟬螳螂身後的那?只黃雀。
總算要見亮了。
羅冰︰「不過趙處,還是沒發現?李倦。」
那?只兔子從逃竄之日起就失去行蹤,唯一一次露面是跟路祈接頭,梅花鹿還是在事後才匯報。
李倦或許根本沒參與這次行動,亦或者早已混入並憑借對校園的了解成?功藏身,羅冰拿不準,但現?在又不能滿校園的大肆搜捕。
「好的,知道?了,」趙盈道?,「繼續盯住,他們隨時可能行動,即使我們布控嚴密,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沒有最後一刻,任何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羅冰︰「明白。」
獸控局,局長辦公室。
趙盈結束通訊,轉過身,面對辦公桌後,自?己的領導。
漫長的沉默在空氣里?彌漫。
最終還是局長開口,語氣剛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趙盈笑著立正,帶一點苦中作樂︰「收到。」
局長︰「收到不行,你得?跟我保證。我可是跟上面打了保票的,不管是霧氣樣本被偷還是學生發生危險,都由我負責。」
趙盈明知故問︰「怎麼?負責?」
局長︰「辭職,退休,你來坐這個?位置好不好?」
趙盈︰「您這把椅子太硬了。」
局長︰「走走走,別氣我了。」
當年趙盈是行動隊員,局長是行動隊長,也算趙盈的半個?師父。
這次行動雖然趙盈是總指揮,但沒有局長頂住各方壓力拍板,說什?麼?都沒用?。趙盈很清楚,是羅冰得?到的那?份資料給了局里?信心,也下定了局里?的決心,這樣貽害無?窮的組織,一次性端掉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們不想也不能錯過。
夕陽消逝最後一絲余暉,夜幕降臨第四大。
文藝匯演開始了。
禮堂里?坐得?滿滿,但在禮堂之外,不觀看演出的同學或回宿舍休息,或去圖書館自?習,還有些直接去校外逛街吃飯。
覺醒日之慶接近尾聲,校園散去白日喧囂,顯出幾分?清靜。
展廳後方,松林。
躺在地?上的胡靈予又一次睜開眼,心跳紊亂,精疲力竭。
假死早就成?功了,和半獸化班選拔時一樣,人類狀態下,調動野性之力主動降低呼吸與心跳,進入身體機能無?限接近于死亡的意識游離狀態。
整整一個?下午,這樣的假死他完成?了十幾次。
卻沒有任何一次復制成?功上回的「奇遇」,別說回到獸控局找資料,哪怕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都沒有,只有濃霧般的混沌,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