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怔然望著林飛羽, 漸漸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時間又是好氣好笑，又是心疼無奈。
正在此時, 遠處傳來——聲刺耳的剎車聲，宋然抬頭望去, 只見——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濱海大道旁邊, 兩個人急匆匆地下了車, ——前——後地往——邊跑來。
「然, 然哥！」
「怎麼了？沒事吧？」
來者正是宋清霜和宋小然。
此時此刻，雨勢已——漸漸小了, 匆匆跑近之後，宋清霜的步伐漸漸緩了下來，雪白清俊的臉龐上還掛著幾滴雨水，——雙漆黑的眼楮怔然望著狼狽不堪的宋然和林飛羽, 似乎隱約猜——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小然腿腳還有些不大靈便，此時才跌跌撞撞走——宋清霜身旁，結結巴巴道︰「然，然哥，我害怕——出事，——，——打電話找了小宋總……」
宋清霜沉默了許久, 忽然啞聲道︰「大哥。」
宋然微微——愣，宋清霜從來不在林飛羽面前用「大哥」稱呼自己，——是不想讓林飛羽——道——件事情，怎麼如今卻好像不在意了？
他疑惑道︰「清霜？」
宋清霜那雙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視著他，那目光又是悲傷又是眷戀，仿佛要把他如今的模樣用刀子狠狠刻在心底, 那種沉甸甸的目光讓宋然幾乎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他忽然意識——了什麼。
不——過了多久，宋清霜緩緩閉了閉眼楮，仿佛終于徹底放棄了——些東西，——些曾——照亮他整個生命的東西，——後他轉頭望向林飛羽，輕聲道︰「林飛羽，他不是別人，他——是我的大哥，宋然。「
宋小然——急急忙忙地解釋道︰「沒，沒錯，當年然哥他出了車禍，我每天——拼命向佛祖祈禱，希望自己能夠代替他，誰——道變成了——個樣子。」
林飛羽低垂著眸子，臉上沒什麼表情，明顯根本不相信。
宋小然急道︰「是，是真的，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
林飛羽不為所動。
宋然暗暗嘆息——聲，抬頭對兩人道︰「清霜，謝謝。小然，謝謝。不過我已——發現了，我之前那些想法是錯的，——件事情不應該麻煩——們，只能由我親口告訴他。」
宋清霜定定地——了他——會兒，——後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宋小然卻不肯離開，他——了——林飛羽，又——了——宋然，遲疑道︰「然哥，真的沒事嗎？我，我想陪著。」
「走吧，沒事兒的。」宋然柔聲哄道。
「哦……那，那我走了。」宋小然又猶豫了——會兒，才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還不停地回頭——，仿佛忠心的小狗擔心主人。
宋然目送著那輛黑色轎車離開，才捧起林飛羽的臉龐，沉聲道︰「林飛羽，——著我。」
林飛羽抬起眸子，茫然地望著他。
宋然柔聲道︰「我之前——直以為，——相信了我在醫院說的那些話，——兩年我們——過得很好，再加上我實在不——道該怎麼解釋，所以——直拖——了今天。我甚至還很沒出息地想過，讓清霜和小然幫忙解釋，可是我現在明白了，——件事情，原本——只是——我二人之間的事情。」
說——里，宋然頓了頓，——後——字——頓道︰「我接下來說的——些話，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每——個字——是真的。」
林飛羽輕輕點了點頭，但眼楮里還是沒什麼光澤。
宋然緩緩道︰「我——是宋然，——是宋氏集團的大宋總。當年我出了車禍，身體變成了植物人，靈魂卻在宋小然的身體里醒了過來，我醒來的那——天，——偷了我的外賣，我在天台的鐵皮屋里找——了。」
林飛羽呆呆望著他，俊美的臉上——片空白，似乎完——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宋然笑了笑︰「——起來很荒謬對吧？可是，——還記得宋然那封‘親筆遺書’嗎？——不會真的以為，在那個骨節眼兒上，恰好出現了那麼——封遺書吧？那是我親手寫的，然後找人做舊，才拿——了那35%的股份。」
林飛羽的瞳孔微微縮緊了。
宋然又補充道︰「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把那封遺書送——專業機構做年代鑒定，唔，我——可以當著——的面，再手寫——封——模——樣的遺書。」
林飛羽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似乎終于意識——了什麼，顫聲道︰「哥哥，那封遺書……是——寫的？」
「對。」宋然柔聲道，「小羽，——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只是有時候喜歡鑽牛角尖，我們——起——歷了那麼多事情，應該還有很多蛛絲馬跡，——仔細想想。」
林飛羽拼命轉動腦子，仔細回憶著過去的種種事情，哥哥對翠微苑那套躍層公寓非常熟悉；哥哥喜歡machaira的衣服；哥哥教了自己很多金融投資方面的東西……——切的——切，如果換個角度去想，只要接受哥哥——是「宋然」——件荒謬的事情，所有的問題——迎刃——解。
甚至連那些他——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宋清霜對哥哥的古怪態度，——開始的時候，宋清霜明明想找自己做宋然的替身，後來卻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哥哥，他當時——覺得有些古怪，但是被妒火蒙蔽了眼楮，可如果哥哥——是「宋然」，——宋清霜發現了——個真相，那所有的——切——可以得——完美的解釋。
……哥哥——是宋然？
林飛羽呆呆望著宋然，——麼多證據擺在面前，哥哥似乎——根本不怕他去查那封遺書，但他還是陣陣遲疑，不敢輕易相信。
不是他不肯相信，他實在太想相信了，可是又不敢相信。
哥哥說的——件事情，簡直——像天底下最最美好的夢境，——個他根本不敢痴心妄想的夢境，他生怕自己輕輕——踫，——個夢——碎了——
怎麼可能呢？哥哥——是宋然？哥哥沒有拿自己當替身？所有的——切只是誤會？天底下怎麼可能有——種好事？
對了，是不是哥哥害怕自己想不開，所以和宋清霜他們串通了，編出——些動——的謊話，合起伙來騙自己？
似乎猜——了他在想什麼，宋然放緩了口吻︰「小羽，——道，我——個人粗枝大葉，並不是那種擅長演戲的人。」
林飛羽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呆呆道︰「嗯。」
「——之前為了討我喜歡，為了表現得更像‘宋然’，應該——過很多‘宋然’的訪談視頻吧。」
林飛羽澀聲道︰「嗯。」
宋然溫柔地望著林飛羽，用當年面對媒體的沉穩態度，——字——頓道︰「小羽，——輩子很長——很短，——要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真正有價值的事情，千萬不要辜負了自己。」
林飛羽微微——震，混亂的腦海里漸漸出現了——絲細微的光亮。
自己第——次——句話，是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哥哥親口娓娓道來；可是後來，自己又在那個秘密房間，在那本貼滿宋然新聞的剪報里面，再次——了——句話；再後來，為了討哥哥喜歡，為了表現得更像‘宋然’，自己反復揣摩那段訪談視頻，努力模仿宋然的——顰——笑、——舉——動——
哥哥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那種語氣表情，那種談吐氣度，和訪談視頻里那位溫和淡然的大宋總，簡直——模——樣，——連尾音的輕微余韻，——沒有絲毫區別。
林飛羽的嘴唇不自覺地輕輕顫抖著︰「哥哥，——是……真的？」
宋然含笑點了點頭︰「真的。」
林飛羽死死盯著宋然，胸膛重重起伏著，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喘著粗氣，難以形容的狂喜如同鋪天蓋地的海嘯巨浪——般，如同沸騰奔涌的滾燙岩漿——般，狠狠席卷了他整個人，席卷了他整個大腦，他的嘴唇劇烈顫抖著，卻根本說不出——個字。
不——道過了多久，他才顫聲道︰「哥哥，哥哥——是宋然……」
宋然耐心道︰「嗯。」
「哥哥沒有……沒有喜歡別人，沒有拿我當替身？」
宋然柔聲道︰「當然沒有。」
「哥哥只喜歡……」林飛羽頓了頓，似乎還是缺乏自信，猶猶豫豫地不敢說下去。
宋然坦然道︰「只喜歡——，只有——個。」
「只喜歡我，只有我——個……」林飛羽喃喃重復著，臉上漸漸濕潤了。
不——過了多久，宋然只覺得眼前——暗，——後腰上猛地——緊，已——被林飛羽狠狠摟住了。
他摟得那麼緊，仿佛要把宋然嵌入自己的身體里面，又仿佛摟著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生怕被別人搶走，那雙鐵鑄般的胳膊勒得宋然幾乎喘不上氣來，他剛想推開對方，可是肩膀上卻感覺——了某種溫熱的濕意。
宋然——底沒有推開他，——讓他那麼死死摟著。
不——什麼時候，雨漸漸停了。
林飛羽終于緩緩松開了宋然，年輕俊美的臉上還有些未干的淚痕，——起來又是可憐，又是可愛。
宋然揶揄道︰「哭完了？」
林飛羽小聲道︰「嗯。」
「相信了？」
林飛羽還是小聲道︰「嗯。」
宋然——著他那副脆弱模樣，心中——片愛憐橫溢，忍不住挑了挑眉，故意放輕了聲音︰「我忽然想起來——件事情，——在車里面鋪了那麼多玫瑰花瓣，想干什麼壞事呢？」
林飛羽呆呆——著他，居然慢慢臉紅起來，有些沒底氣地囁嚅道︰「哥哥，我……」
宋然盯著他，啞聲道︰「其實，我覺得可以試試。」
……
不——過了多久，那層厚厚的保加利亞玫瑰花瓣已——被糟蹋得不成樣子，撲鼻的花香和曖昧的氣息混合在——起，簡直讓人面紅耳赤。
兩人靜靜依偎在車廂里，車廂頂棚已——被打開了，——道璀璨的銀河橫跨深藍色的夜空，靜靜俯瞰著人世。
林飛羽望著那道銀河，忽然沒頭沒腦道︰「哥哥喜歡我。」
「嗯。」
「只有我——個。」
「嗯。」
「最喜歡我。」
「嗯。」
「最最喜歡我。」
「嗯。」
「最最最喜歡我。」
「……嗯。」宋然簡直又好笑又無奈，但心底始終——片柔軟，他甚至不——道自己哪兒來那麼多耐心，居然願意——回答那些傻問題。
林飛羽亂七八糟地問了——大堆沒營養的問題，——後沉默了——會兒，又小聲道︰「哥哥，我忽然想明白了——件事情，哥哥每次被我那樣——哭得厲害，其實並不是因為不情願，——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宋然，——是……」
他低頭附在宋然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
宋然陡然瞪大了眼楮，臉上直發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了什麼︰「林飛羽！——是不是皮癢了？！不怕我揍——？！」
林飛羽垂眸望著宋然，俊美的臉蛋粉撲撲的，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更是格外明亮，仿佛倒映著整條璀璨的銀河，然後厚顏無恥道︰「不怕，哥哥喜歡我，哥哥舍不得。」——
著他那副漸漸開始翹尾巴的樣子，宋然幾乎可以預料——小子以後會有多麼得意洋洋，他簡直哭笑不得，眼角卻忽然瞥——了什麼，索——冷下臉來，淡淡道︰「誰喜歡——了？我可不喜歡偷東西的小賊。」
林飛羽愣了愣︰「小賊？什麼小賊？」
宋然捉起他的手腕，似笑非笑道︰「——說呢？」
那條失竊已久的黑鑽手鏈，正在林飛羽手腕上閃閃發光。
林飛羽眨了眨眼楮，無辜道︰「——明明是哥哥送給我的。」
「不告——取是為‘偷’，——個小賊還有——了？趕緊還給我，我還要送媳婦兒呢。」宋然不依不饒地去搶那條手鏈。
「哥哥！」林飛羽反手壓住宋然，打死——不肯交出手鏈。
「嘿，散打招式——出來了，真以為我打不過——啊？」
「哈哈哈……哥哥犯規，不許撓癢癢……」
「哈哈哈……」
兩人打鬧之間，天際隱隱出現了——抹紅暈，璀璨的銀河漸漸淡去，鮮紅的朝陽——要躍出海面，兩人——鬧騰累了，宋然趴在林飛羽胸膛上，望著東方那——抹魚肚白，只覺心中——片澄明坦然。
長夜逝去，黎明將至。
林飛羽——順著他的目光，抬眸望向那抹魚肚白，忽然輕聲道︰「哥哥，我遇見——的那——天，——像——個時候。」
（番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