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都大營東南角,新兵營區外,某個雜草叢生的犄角旮旯處。
「這是你的,這是我的。」
此時,衣著尋常的張小毛正蹲在草叢里不停地四下張望著,手上卻是清清楚楚不慌不忙的將地上擺著的二三十個銅凰劃拉到了旁邊一身穿藍色布衣的高個新兵面前。
「怎麼樣,跟著你毛哥混,還不賴吧!」
仔細拾掇著地上剩下的銀錢,張小毛嘴上卻是不得空閑。
「那是,毛哥何許人也!」
高個新兵倒也十分上道,強忍著那股臭氣沖天的糞味,一臉諂媚地拍馬到︰「您的智慧就如同那高聳入雲的霧連山,讓人只能仰而興嘆,您的智慧就如同……」(以下省略三千)
「嘿嘿!」
聞言,張小毛極其猥瑣地笑了笑,遂即正色道︰「高山仰止那可不敢當,可至少咱這叫做‘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不像某些人,哼哼!」
「對對!」
高個新兵連聲附和著,作為三隊新招的兵,他自然清楚張小毛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哪些人,而且還飽受其害,深有體會,深有體會呀!
「那好吧!今天就這樣了,你先回去吧!」
將地上剩余的銀錢一股腦兒地裝進了兜里,張小毛遂即站起身來,揮袖拍打著上的塵土。
「嗯!小弟這就去了,下回要是還有這等好事,毛哥可千萬別忘了小弟喲!」高個新兵腆著臉,討好著說到。
「嗯嗯,放心,你這麼上道,下次一定叫上你。」
張小毛微笑著擺了擺手,隨口敷衍著,心下卻是另有計較,這種事做個一回兩回還好,要是經常干,那他豈不成了全營公敵?
做人做事嘛,還是應該注意一下影響滴!他可不想在第二天醒來時被人發現在某個盛滿了米田共的小坑里。
………………
「風少,你說別的隊都快擠到爆了,可咱們隊如今卻連三分之一都還不到,這是怎麼回事呀?」
新兵一營三隊的帳房里,帳房內空空如也,聶勇神情不悅地躺在行軍氈墊上,听著帳外那煩人的喧囂聲,擺弄著手中那枚漂亮的劍鞘,偶爾闖入一個在不經意間走岔了道的新兵,卻是讓他愈發的煩躁。
他們新兵營的標準編制是一個營三千人,最高軍事主官是營正,旗下配有軍需、典行官各一名,再往下走就是行長,一行管制三百人,另配有兩個副行長,而行長下面則是隊正,一隊標編三十人,配副隊正兩人。
可現如今,在封釋雲這個隊里,算上他們三個‘當官’的,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過才八個人,這叫一心想過當初教官操練之癮的聶勇如何不煩,怎能不燥?
「嗯!沒有更好,省得記名字。」
帳房門口,封釋雲靜靜地坐守在那里,望著外邊那一個個滿臉嬉笑,卻是連腰都挺不直、路都走不好的新兵,淡然應聲到。
他很清楚,自己並非說書先生嘴里那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帥才,也沒有要封王裂土雄踞一方的野心,所以帶不帶兵對于他來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夠活著,然後變強,接著從這里走出去,去把以往記下或是欠下的那些個‘恩恩怨怨’給還了。
怨,很多!父母之怨,強搶之怨,辱人之怨……
恩,更多!如七爺爺的循循教導之恩,師父的傳道授業之恩,巨木的雪中送炭之恩……
這些都發生在不久以前,而他現在被夾在了報仇與避仇之間,實在抽不出時間,曾經有個大俠說過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叫‘江湖’!
對此,封釋雲深以為然,所以在他心里,除了仇恨,還有一個小小的期待,那便是成為兵武,這樣他便可以更為深入地去體驗一下那‘江湖’的存在,哎!就是不知道這一天何時到來。
「誒!風少……咱們隊人之所以這麼少,會不會是跟最近在新兵營里流傳的那個說法有關系呀?」
氈墊上,聶勇面露不快,他倒不是不爽封釋雲,而是在糾結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壞了他的清白,砸了三隊的招牌。
「什麼傳說?」
封釋雲別過臉,神情淡然,少說多做的習慣仍舊不改。
「嘿!不就是那‘怪咖三人組’的傳說嘍!」
但見此狀,聶勇大感無奈,當‘官’居然能當成封釋雲這樣,也算是‘人中龍鳳’了,所以他只能是恨恨地咬牙道︰「要是給我知道這話是誰傳出去的,老子非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偷到他連褲衩都穿不起!」
「還是省省吧……」
話音未落,封釋雲只覺眼前忽地一暗,旋即便見一生得五大三粗懷抱鎧甲背負行囊的壯漢如狂風一般,猛地從他面前刮過,直往帳房里鑽去。
「報……隊正!一營三隊新兵吳山海前來報到。」
前腳剛一跨進帳房,壯漢嘴里大肆叫喊著,卻是想也不想,徑直朝那正躺在氈墊上的聶勇奔了過去,
「誒!兄弟……你好你好。」
一個鷂子翻身,此時此刻,聶勇的興致卻是比那壯漢的海拔還高,立馬從氈墊上彈了起來,滿臉堆笑握著那壯漢的雙手親切問候到。
「啊!」
但聞一聲大叫,壯漢急忙甩開聶勇那緊握的雙手,往後猛地一跳,惶恐道︰「隊正,見過就好,見過就好,您不用這麼熱情的。」
「……」
見狀,聶勇不由訕訕地縮回了手,遂即一臉尷尬地笑道︰「吳兄弟,在下姓聶名勇,是這三隊的副隊正,以後咱就是一個帳里養虱子的袍澤了,你也不要客氣,直呼我勇哥就行了。」
「噢!敢情你不是隊正呀?」
牛眼一瞪,壯漢滿臉愕然地將聶勇從上至下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尤其是聶勇那雙眼楮,他更是看了又看。
「咳咳……」
臉上忽地一板,聶勇遂即不悅地朝帳房門口那道略顯‘苗條’的身影努了努嘴,不咸不淡地說到︰「呶!那才是隊正,哼!」
聶勇心有不甘地把話說完,原以為這傻大個會棄他而去,直投封釋雲懷抱,卻不想這廝在听了他的介紹後,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回眸一笑。
「他是隊正,你是副隊正……」
壯漢撫著下巴上那剛冒頭沒多久的胡渣,沉思良久,最後又看了看聶勇那雙‘蹉跎’的手,方才一臉恍然地說道︰「難道您就是那傳說中極其殘忍的‘六指殘魔’?」
「啊!……」整個新兵營地里突兀地響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
「是誰?到底是誰在到處抹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