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慕冰冷的目光射過來時,池芫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冷顫。
她抱了抱胳膊,心想,這廝該不會是「是個男人」這幾個字刺激了吧?
系統︰那你還說?
池芫︰我嘴欠你是第一天見識到?
系統︰o,但你勇于承認這點我是第一次見識到。
「天冷,娘娘好好保重身子,才能繼續一鳴驚人。」
但沈昭慕只是冷冷清清地丟下這句,便走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都不明白他來是做什麼的。
池芫不禁追至門口,「督主!」
男人稍稍減慢腳下速度。
便听女子清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看我。」
理直氣壯的一句,叫沈昭慕愣了下,這次,腳步頓住,他轉過臉,微微看了眼是不是哪根筋不對的女人。
就听她聲音落下些,帶了點楚楚可憐的意味。
「許是在冷宮待久了,一個朋友都沒,覺著寂寞,督主如果能常來,自是最好。」
她的話,叫男人眼眸里情緒微微起伏。
朋友?
她竟會覺著他們能是朋友?
不過互相利用需要的關系,這位的腦子莫不是真的被冷宮關傻了?
「本宮只有你了,督主。」
池芫手扶著門框,指尖在上面輕輕劃過,她咬著下唇,這句話說得蕩氣回腸,又頗有種,抱緊他這根浮木不想撒手的壯士扼腕的氣勢。
魔障了。
他扯了下薄唇,只掃過她單薄的身形,冷聲道,「娘娘多穿點,別凍著。」
都開始說胡話了。
不知她這是蠢到在他面前耍心機博取同情,還是真的單純只是蠢得相信他是可以信賴之人。
不論哪種,她都要失望了。
難怪皇帝能將她騙得這麼狠,原是她愚鈍。
池芫不知道自己這波直球,在沈督主那就是降智的表現。
她只知道,不按常理出牌,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撩他,讓他對她行為感到迷惑的機會。
亂,才能露出破綻不是?
等著瞧,直球,彎球,接下來他有得接招了。
「娘娘,您也忒大膽了,那可是沈督主啊……」雀兒給池芫穿戴梳洗,看著鏡中姣好的這張面容,仍是心有余悸,梳頭的手都在抖。
見趙嬤嬤這沈昭慕的一對放在屋里的眼珠子不在,她才敢壓低聲音地和池芫說這話。
池芫抬手撫了下鬢間,「沈督主怎麼了?」
「還怎麼了,他,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奴婢听說,東廠每天抬出去的尸體……那血都將石階染變了色!」
雀兒越說越虛,唯恐被外頭誰听見了,所以說到最後都開始用氣音了。
池芫笑笑,眼波流轉,明艷動人,「那又如何?皇帝我都敢,督主不也一樣都是一雙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
她說著,自己戴上一對耳墜,理了理袖口,表情淡淡的。
沒有對著沈昭慕時的靈動活潑,雀兒發現了,主子越發懶怠了,什麼事到她這,都能輕松應對似的,根本起不了情緒波動。
覺得又是白說了一頓的雀兒,便乖乖不再提了。
又是抄佛經抄到手腕發麻抽筋才撒手的一天。
池芫一進被窩,就成功入睡。
雀兒將幔帳放下來,然後吹滅了燈,守在外頭。
東廠的燈卻長明。
「督主饒命啊,督主饒了小人……」
東廠的地牢里,叫饒聲不絕于耳。
沈昭慕穿了一襲黑色的披風,如鬼魅閻羅,行走在陰暗潮濕的地牢中。
鞭笞聲一聲聲落下,緊接著,便是皮開肉綻的聲響。
他來到審訊的屋中,身後的侍從搬來椅子放到他身後,他微微一掀披風衣擺,沉默坐下。
「劉大人,那份名單藏哪了,現在可以招了?」
有人遞上一盞熱茶,沈昭慕接過,吹了吹茶面,低眉時,一張俊美陰柔的臉上,盡是平和。
但在場的都知道,這平和之下是一副吃人的心腸。
「呸,閹狗,畜生!咳,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就算,就算你殺得了……名單上的,這些人,也還是會有,會有更多的人,起來反抗你!」
「活膩了!」
負責刑罰的內侍,聞言,鞭子打得更狠,直將人打得血痕累累,傷上加傷。
沈昭慕卻面不改色,飲了一口茶,唇齒留有清冽的香。
抬手,身後的侍從將茶盞接住,拿走。
「行,是個硬骨頭,只可惜,不知劉大人的妻兒,是否也有這樣的節氣。」
他拿了一枚珠子,往上抬了抬,微微仰面,看著手中的珠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而酷刑之下都沒露出慌色的劉大人,抬起狼狽的臉,定楮之後,便慌了神。
「閹狗,你敢!你會有報應的!」
「還敢嘴硬?」鞭打他的內侍,又一鞭子甩下,「將名單交出來,不然,你妻兒今晚便橫死街頭!」
沈昭慕不言語,只起身,手指摩挲著玻璃珠子,「拿紙筆,他念,你寫。」
他看了眼一側的侍從,後者立即拱手,領命去取紙筆。
男人一邊哭一邊痛罵,但只要他看到沈昭慕手里小孩玩耍的珠子,最後只剩下悲鳴的嗚咽。
名單很快就出來了。
沈昭慕背過身去,看著外頭不見五指的暗處。
「沈昭慕,你會下地獄的!」
劉大人惡毒的詛咒在他身後響起。
沈昭慕手指一彈,珠子便朝後飛去,嵌入劉大人的腦門之中。
「我知道。」
沈昭慕走出去,自言自語似的,接了這麼一句。
然後揚長離去。
帶著一身血腥氣離開地牢,沈昭慕沒有回自己的住處。
而是一個人散步似的,來到了冷宮外。
他看了眼高高的宮牆,忽然想起,那夜,身著紅衣、妝容艷麗的貴妃,坐在牆頭上,晃著雪白的腳,在見到他之後,眼楮一亮,一躍而下便不管不顧撲向他的畫面。
再然後,便是她身著白衣、粉黛不施,倚著門朝他喊話的模樣。
大言不慚地說沒有朋友,會寂寞,希望他來看她。
呵,多可笑。
人人道他是惡鬼、吃人的鷹犬,她還敢撩他?
腳尖一起,身形往上一躍,沈昭慕便輕松地翻越過宮牆,來到院中。
趙嬤嬤正在打水,見到黑影,嚇一跳,隨即丟了水桶,就要行禮。
「不必驚擾,下去。」
沈昭慕似沒想到她這個時辰還在外頭忙,抬手制止了她出聲。
腳步徑自朝主屋方向行去。
屋內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暖烘烘的,還有臘梅的冷香,陣陣撲鼻。
他夜里也能視物的雙眼,落在緋色的幔帳上。
走路無聲,幾息來到床前,手一抬,便將幔帳拉起。
坐在床榻邊,冷冰冰地注視著熟睡的女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