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然是，給點顏色，立馬開染坊的生物。
自從開誠布公了後，沈昭慕就每天蹬鼻子上臉一小步，努力試探著池芫的忍耐心。
「阿芫，那我可以牽你手麼？」
當她吃過飯想在院子里散散步時，他就走來，嘴角噙著笑，眼里帶著亮晶晶的期許，伸出手，一副不給他牽，他就能哭出來的樣子。
池芫咬著後牙槽，看著因為她沒接話，已經被牽住的手，「我說不可以你就會不牽？」
察覺出她語氣的咬牙切齒，沈昭慕搖頭，「那我會再問一遍。」
因為池芫說不想他撒謊，他現在開始學著坦誠。
但坦誠的結果就是，池芫快被氣死。
「你這樣不……不夠好看。」
見池芫將頭發扎成馬尾，沈昭慕蹙了下眉心，卡殼了下，才加了個程度用詞，伸手主動替她將頭發解了，然後拿了一根簪子替她簪發。
池芫看了眼簪子，心想，你就是想讓我戴你送的簪子，給我梳婦人頭。
心機狗還是心機狗。
「阿芫，炒肉太難了，我可不可以隔天做一次？」
「阿芫，村里的小孩太煩了，我可不可以不去教她們認字啊……」
「阿芫……我屋子太潮了，能搬你屋去麼？」
「滾！」
池芫有些忍無可忍，還想搬進她屋？
想屁吃。
被拒絕了的沈昭慕也沒多失望，他只是站在惱羞成怒的池芫身後，緩緩勾了勾唇角，彎了彎眼眸。
這樣又笑又鬧的日子，還真是如夢一樣，不想醒。
沈昭慕似是很在意村里的人想給他倆做媒這事，所以他總是吃完晚飯後，拉著池芫在村里轉一圈兩圈的。
逢人便說陪娘子飯後散步消食。
他也真的就在院子葡萄架下弄了個小桌子，教幾個到了啟蒙年歲的孩子識字。
池芫說是讓他干活，但她也希望這家伙做點他擅長的事，免得荒廢了學問。
每當沈昭慕教孩子們識字寫字讀書時，她就坐在一旁看著，當他不耐煩要本性暴露時，她便淡淡瞥過去一眼，于是，他又立即恢復了人前有耐心的好先生模樣。
當然，在池芫的鼓勵下，他也逐漸暴露些真實的性情。
就比如——
「教了你三遍還不會？這麼笨的腦袋怎麼長出來的？」
沈昭慕大概自幼都是和神童們一塊學習，他的耐心愈發有限，當踫到教三遍還不會的，就秒變嘲諷嘴臉，諷刺不分男女年紀的。
池芫這時就不知道該同情誰了。
好在村里的孩子們皮實，就算沈昭慕惱怒地要拿藤條打手心，他們也笑嘻嘻的不往心里去。
而且她發現了，沈昭慕對那個總是髒兮兮的但特別黏他的雲丫有些偏心。
他自己或許都沒發現，同樣是三遍沒學會，其他孩子可能被罰，但雲丫如果不會，他就只是無奈搖頭，冷嘲一聲「笨丫頭」，沒有了下文。
池芫想，這家伙肯定喜歡女兒。
「怎會？不喜歡。」
這天，她隨意地聊了下這個問題，但出乎意料的，他既沒有臉紅難為情，更沒有開心和期待，只是深沉晦暗地搖頭，蹙著眉嚴肅道。
「孩子太麻煩了，就我們不好麼？」
他想補辦個婚禮的，但阿芫說不需要，就這樣挺好。
沈昭慕和池芫兩人始終沒有同房，隨著池芫態度松動，沈昭慕也沒提搬去主屋這茬。
池芫不禁起疑，是老娘這個位面魅力不夠，還是他不行？
不，一定是後者。
是以，池芫也不經意間地撩撥過，反應是有的，瞧著也不像是不能行的，但就是關鍵時候，能把持住。
她默默咬著唇想，那就是有什麼心理疾病了。
比如，恐女癥？或者是親密關系恐慌癥？
但都解釋不通，因為除了最後大和諧沒有做過，該親密的也不是沒有。
而且小變態格外粘人，對于親親抱抱像是有著重度渴望。
想不通，那就直接問好了。
這天，等一群小蘿卜頭乖乖告別沈昭慕這個先生後，池芫拉著他進了屋，關上門，將人摁在凳子上坐著。
在他帶著迷茫的微笑注視下，冷靜深沉地問道，「說吧，你對圓房的看法。」
她一開口就是個直球。
沈昭慕多少對這事還是有些難為情的，他咳了聲，手握拳抵著唇，如今他臉頰上的淡粉色疤痕已經變得很淺了，不湊近看都不會發現。
加上這陣子池芫天天都是讓炖湯，他面上養了點肉回來，也有了血色。
再穿個白衣服，像極了誤入山間的謫仙。
一害羞，池芫就有種自己在調戲良家仙男的錯覺。
不，這就是錯覺。
「這，圓房也不是一定要……」沈昭慕絞盡腦汁，卻搜刮不出肚子里那些大道理來，只覺著詞窮。
池芫便靜靜地直白地望著他。
「不一定要是什麼意思？」她抱著手臂，湊近，「是對我沒興致，還是你有什麼問題？」
她問得太犀利，沈昭慕愣怔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這話里的意思。
怎麼回答都是坑。
但顯然，第一個是送命題。
「當然有……是，是我的問題，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沈昭慕有些難以啟齒，又下意識咬他那可憐的下唇，不多時就多了牙印子，他喪氣地垂下了頭，「我只是害怕。」
這五個字說出來，有種掀開血淋淋傷口的鈍痛。
池芫錯愕，「害怕什麼？」
問完，她又沉默了。
好像悟到了什麼。
「你……」
「阿芫，我不敢想，我這樣的人，出生起就注定不配擁有家這樣奢華的東西。如今能和你相守已經像是偷來的福氣……
但我不敢，真的害怕血脈，我已經是那樣不潔的產物，我還怎麼有勇氣去承擔一個生命的到來？」
他說著，眼睫顫了顫，這樣的沈昭慕，是脆弱的，也是自卑的。
他厭惡自私自利不負責任將他帶到這個世上的父母，所以他自己從心底深處不願要孩子。
也不敢。
萬一孩子生下來和他，和高若隸一樣，偏執瘋狂，那該怎麼辦？
池芫嘆了聲，伸手抱了抱他，卻被他用力回抱住。
她感覺這個擁抱多少有點悲傷。
便主動破壞氣氛——
「你該不會長這麼大，還以為，圓個房就一定能生孩子吧？」
一句話，成功讓沈昭慕到眼眶的酸澀，退了回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