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的光腦還留著向上級部門反映實驗室的郵件。
只不過在數年前, 裴曦意識到不少郵件內容，含有實驗的詳細數據，她跟其他被困在荒星的人商量了一番。
經過大家一致的同意, 裴曦最終將那些數據全部刪除，只留下了一部分郵件。
因為這些郵件缺失了很——要內容，不能為裴曦跟其他人洗清，另一個關鍵證據, 放射性金屬又被裴曦留在了荒星。
她把金屬塊交給了黎理跟艾米爾，這兩個人一個是數學天才, 另一個是核化學專家, ——們選擇繼續待在ne11t星。
裴曦交待——們, 等阿塞爾號離開ne11t星，就將那塊很——人覬覦的放射性金屬埋起來, 不要留下坐標跟任何線索, 因為她不希望被後人找到。
除了這些幸存者的專家，也就只有陸鹽跟赫淮知道合成金屬在ne11t星。
陸鹽雖然調侃赫淮是封建殘余的貴族老爺, 實際——相信赫淮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所以才告訴了。
「其實, 就算沒有那塊合成金屬, 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你父母的清白。」
赫淮突然開口，陸鹽聞言轉頭看向。
跟alpha對視了——秒, 陸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說捷森特？」
赫淮點頭，「捷森特知道這麼——事, ——跟總統的關系肯定非同一般。」
只要抓住他，就能從——身上審訊出很——秘密，包括布魯爾欺騙陸爭明跟一眾科學專家。
陸鹽眉頭深鎖, 不知道捷森特還在不在垃圾星。
「等回去先把母親他們安頓好，到時候再去找捷森特。」陸鹽說。
依照他對捷森特的了解，如果對方知道——母親還活著，肯定會躲起來避一避風頭。
所以這個消息一定要瞞下來，絕對不能讓捷森特知道。
知道陸鹽要去垃圾星找捷森特，赫淮說道︰「我跟你一塊去。」
陸鹽眉梢微挑，「你不用回軍隊？」
單是來ne11t星，路上就耽誤了十——天，這次回主星又要十——天的時間，一來一回一個月過去了。
現在赫淮有軍職在身上，時間肯定不如這麼陸鹽自由。
「我請了長假。」赫淮說，「理由是跟我高匹配的omega跑了。」
陸鹽瞥了赫淮一眼，「那你們軍隊還挺人性化，這種請假理由都行。」
「軍隊很注重精神建設，尤其是我告訴——們，那個omega是s級，跟我匹配度百分之百，——們要我務必追人回來。」
軍部甚至想給陸鹽開後門，高層表示只要陸鹽通過一些考核，就能直接入職軍部，成為赫淮的隊友。
赫淮戰功卓著，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上校——
這次易感期信息素異常，本來讓軍部高層很頭疼，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有轉機，冒出個高匹配的omega.
之前軍部發現舒伯茨跟赫淮有55%的融合度時，就開始瘋狂撮合——們，更別說這次是個100%匹配的s級別omega。
陸鹽‘嘖’了一聲。
現在他還沒捋清跟赫淮的感情，官方倒是開始‘拉皮條’了。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雙強、高融合的ao現在已經十分罕見。
陸鹽既可以安撫赫淮的精神，在戰場又能是他——默契的戰友，簡直是一人兩用。
那個時候，赫淮還不知道陸鹽父母是陸爭明跟裴曦，所以才跟上級報告了——的感情生活。
當時赫淮把——跟陸鹽之間的問題想簡單了，沒想到後續會扯出這麼——亂七八糟的事。
好在他並沒有把陸鹽的詳細情況告訴軍部，對方還不知道陸鹽的真實身份。
但如果陸鹽要是成為赫淮的合法伴侶，高層肯定會調查他的家庭背景。
赫淮淡淡道︰「不管軍部批不批準，我是一定會跟你去垃圾星。」
在他眼里，沒什麼事能比陸鹽——要。
陸鹽看著那雙被日光燈暈染的藍色雙眸，許久之後才‘嗯’了一聲——
知道赫淮什麼意思，赫淮跟——一樣都迫切地想找到捷森特，幫他父母洗月兌叛國的罪名。
因為只有等這件事了結後，陸鹽才會靜下心來考慮——們的感情。
裴曦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陸鹽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
們母子十——年沒見過，雙方都很想知道對方過去的生活，尤其是裴曦。
這兩天陸鹽一直在跟裴曦講——這些年的經歷，對方精——不太好，經常听著听著就會睡過去，或者是嘔血。
見床上的人又睡著了，陸鹽傾低身體，輕輕移動著靠在床頭的蒼白女人，想讓她平躺在床上。
陸鹽的手剛扶到裴曦的肩上，對方就睜開了眼楮。
陸鹽的眼楮跟——父親陸爭明很像，眼皮很薄，眼尾細窄凜冽，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裴曦看著的陸鹽，忍不住想起跟陸爭明咖啡廳約會的場景。
她笑著說，「我跟你父親是相親認識的，第一次跟你父親見面，——板著一張臉，每次說話都超不過十個字。」
裴曦還以為陸爭明對她沒那個意思，結果第二天對方就找到她工作的地方，一直等到她下班，然後……
送了裴曦一大盒各種口味的營養液。
因為陸爭明听說，科研人員經常泡實驗室，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
親自驗證了一番，見裴曦他們果然吃飯沒準點，就拿出了營養液。
「後來我問他，如果我吃飯準點呢？——說他還拿了巧克力，準點就送巧克力，不準就送營養液。我說為什麼不營養液巧克力一塊送，你猜你父親說了什麼？」
女人的眼楮溫柔漂亮，笑起來時有著東方古典特有的——韻。
裴流明也是這樣一雙眼楮。
陸鹽——新坐到床邊，「因為一塊送的話，下次就不知道送什麼了。」
裴曦很輕地笑了一下，「你跟父親的性格脾氣很像，還一樣沒有浪漫細胞。」
她又問，「那個跟你一塊來的alpha，就是小時候被你拐跑的人？」
陸鹽點了點頭，「是他。」
裴曦嘆了一口氣，「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媽媽都支持你。」
「我也是。」陸鹽垂下眸，嗓音低啞，「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跟父親永遠都會愛您。」
裴曦的眼睫顫了顫，眸底蒸騰出一層霧氣，她猛地抓緊了陸鹽的手。
沉默了許久，她問陸鹽，「你知道流明是什麼嗎？」
陸鹽的聲音從喉嚨慢慢擠出，「知道，一種計算照明設備的光度。」
也可能是導致裴曦後頸有一道疤的原因，那是腺體的位置，現在卻被丑陋的疤痕覆蓋。
「對，——是衡量光的單位。你能在他身上看見——少光，就給予——少關心，媽媽不會要求你把——當成責任。」
「但把——帶出去吧。」裴曦眼楮的霧氣加——，顫聲說，「把——帶到有物理的地方，——有這方面的天賦，會在這個領域放光發熱。」
陸鹽仿佛一塑雕像，哪怕只是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做起來都十分僵硬。
良久陸鹽輕聲說，「我答應您。」
當年，裴曦他們這些科學家跟著布魯爾被迫降落到ne11t星。
星艦上兩個通訊器全都壞了，只跟捷森特聯系過一次，中途信號徹底斷了，之後就沒再聯系上任何人。
好在物理專家、數學專家、核化學專家、還有一個高級工程師都匯聚在這艘星艦上。
裴曦他們就成為了離開荒星唯一的希望。
但——們這些專家大部分都是alpha或者是omega，攜帶的抑制劑很快就用完了。
發情期跟易感期如果得不到壓制安撫，很有可能會致死。
為了確保所有科員人員的安全，布魯爾強行讓星艦上的alpha跟omega結合。
對已經被標記過的omega，或者是標記過別人的alpha來說，二次標記無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人類基因鏈越來越復雜，導致很——ao匹配不高，因此二次標記雖然痛苦，倒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夫妻之間信息素融合越高，洗去標記的時候越痛苦。
裴曦跟陸爭明融合度在外人眼里已經很高了，——們是60%的匹配度。
二次標記的過程對裴曦來說非常痛苦，但她熬了下來，因為她不能死在這里，她還要把真相告訴——界，她的兒子也在等著她回去。
只是在漫長的等待中，裴曦漸漸失去了信念，尤其是陸鹽成年之後，很——信念開始崩塌。
她的兒子已經長大了，在沒有父母庇佑的環境下，艱難地長大成人，她這個母親太失敗了。
曾經令她驕傲的事業，裴曦也開始厭惡，甚至動搖了洗刷他們叛國罪的想法，因為放射性金屬一旦拿回去，又會掀起新的風波。
裴曦低咳著說，「你把流明叫過來，我想跟——說幾句話。」
陸鹽拍著裴曦的後背幫她順氣，「有什麼話明天可以再說，您現在好好休息。」
裴曦笑著搖了搖頭，「沒事，你把——叫過來，我就說——句話。」
陸鹽只好出去找裴流明，——推開房門，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長發少年——
逆光站著，精致的面容毫無血色，眼眸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像不知憂愁的少年，又像歷經滄桑看淡生死的智者。
在听見開門聲那刻，少年望了過來，目光靜靜落在陸鹽身上。
陸鹽敏銳地察覺到了陪流明藏在平靜下的其他情緒。
跟裴流明對視了兩秒，陸鹽開口，「媽媽叫你進去。」
裴流明沒有說話，朝陸鹽走過來，跟——擦身，然後走進了阿塞爾號的主臥。
陸鹽在門口只站了片刻，幫他們關上門離開了。
裴曦躺在床上，咳聲越來越大幾乎壓制不住，裴流明走過去熟練地幫她止了咳。
裴曦低喘著，慢慢緩下這口氣，她對裴流明說。
「我能教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今天是最後一次，也是最——要的一次，你一定記牢了。」
裴流明看著裴曦，眼眸因為太過干淨純澈，顯得毫無人類的感情。
裴曦說，「任何科學都要建立在尊——每一個生命的前提下，不要讓科學凌駕在道德跟人性之上，懂嗎？」
裴流明搖頭，——不懂。
裴曦一個激動咳了起來，裴流明低頭去擦她嘴邊的血。
裴曦壓抑著咳聲，嗓音嘶啞，「不懂沒有關系，但記住我的話，以後懂了就這麼做。」
裴流明說，「記住了。」
等裴曦咳完，裴流明給她倒了一杯水。
裴曦只喝了兩口，裴流明看著杯子蕩起的一圈又一圈水紋，輕聲問，「我身上有——少光？」
裴曦怔了怔，愕然看向——色平淡的裴流明。
裴流明又問，「我身上有——少光？」
裴曦突然感覺一陣細密的刺痛，她的唇顫了顫，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抱住了裴流明。
裴流明像個嬰兒一樣依偎在裴曦懷里，——突然想到以前在一本書中書里看過這樣一句話——
人類是需要愛的哺乳動物，而孩子是愛的結晶。
裴流明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直到陸鹽的出現，——似乎有一點點明白了。
原來相愛的人生出來的孩子叫陸鹽，不相愛的人生出來的孩子叫流明。
流明是計算光的單位，能放下——少怨恨，就能看見——少光。
裴流明不知道裴曦能在他身上看見——少光，但她跟——說話從來不以媽媽自居，也不會像對陸鹽那樣笑的那麼溫柔。
可能因為他身上沒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