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政委問黎科長︰「你們那邊要不要摻一腳?」
「我們?」黎科長愣了一下,苦笑︰「我們哪有你們財大氣粗啊,我們這邊說實話就快扎脖了都。
前幾天還在說崖山紀念碑的事情,鄧司令都拍了桌子,說要是手里有錢就直接修了,省著看民政那邊的臉色。」
「什麼紀念碑?」張彥明問了一句。
「烈士紀念碑,有年頭了,現在年久失修,也沒有人去,連個守大門的都沒有。」李主任給張彥明解釋了一下。
「是啊,現在大家都在忙著賺錢,都在宣傳商業巨子藝人明星,英雄過時了,已經是過去式了,不再需要了,自然就要被遺忘。」
姚政委感慨了一句,抿著嘴怔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能時刻記著使命,時刻準備著奉獻,活躍在陰暗當中,緬懷著先輩英烈的人,也就只有這些肩扛紅旗頭頂紅星的人了。
很多記憶在被整個社會遺忘,或者說選擇性的遺忘。
張彥明皺了皺眉頭。
他去過很多地方,瞻仰過記不清數目的烈士紀念碑,英雄紀念碑。祭掃烈士墓曾經是學生時代最深刻的記憶。
時過境遷,現在的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娛樂項目越來越多,掙錢的機會越來越多。物資豐富的同時,精神上卻是越來越空虛了。
說一千道一萬,這和時代並沒有什麼關系,就是鎮府的鍋,是教育體制的鍋,是新聞媒體的鍋,還是最大最重的那一個。
大家都掉進錢眼里面了。
九十年代以前,新聞說什麼,報紙登什麼,老百姓絲毫不會懷疑,會給以全部的信任。鎮府說什麼,老百姓同樣不會懷疑,會給以全部的支持。
現在呢?通稿假大空,滿月復荒唐言,什麼道德信譽通通拋到了陰溝里。
張彥明拿出手機,低頭編輯了一條信息發了出去。
「我有一些和國家台合作的攝制組,正在各地拍攝一些素材,我讓他們就近走訪一下烈士陵園和墓地,拍一些畫面回來。」
李主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等拍回來你看看吧,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我前兩年空的時候,把島上的,還有海對面的一些烈士陵園和紀念碑走了一些,說句實話,簡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我就是有些懷疑當初修建的原因和意義,修建出來難道就是為了荒廢棄置?這是一種什麼宣傳呢?
即然這樣那當初不建是不是更好?至少沒有現在這種反向的影響。」
「老李,別說氣話。」姚政委拍了李主任一下,給他遞了根煙。
「其實也不全都是這樣,我感覺,那些建在公園里的紀念碑或者由烈士陵墓為基礎修建的公園,里面保護保存的基本都不錯。
而且平時地方上的群眾,學生也都會定期不定期的去祭掃看望,會不時的提起英雄的事跡,或者回憶起那個時代的故事。」
黎科長插了一句。他說的也是現實,確實是這樣的。
歸納起來,還是地方鎮府的問題,有些地方在這一塊有考慮,做了一些事,有些地方就不聞不問。國家大了就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這也和各地的軍區有一些關系,有些軍區對鎮府的影響力比較大,有些就很弱。
說白了還是人的問題。我們向來是‘以人為本’的,上級的思維決定所有的事情。
這一屆某局的老大強勢,在市里話語權大,影響力大,那就可以做很多事,下一屆的老大性格可能就比較軟,那就做不了幾件事。
當然也是一個有心無心的問題,有些人心里有這個意識,有些人則沒有。
張彥明曾經去過渝州下面很偏遠的一個鎮,鎮子不大,人口也不多,經濟上也不富裕,但鎮上的紅軍烈士陵園修葺的大氣而莊重。(石壕)
不但有專人管理修葺,每年還有各種活動,那里的人能隨口說出里面有幾座墓,姓名,職務,是在哪次戰斗中犧牲的等等。
說句不好听的,那里的烈士陵園差不多就是他們鎮子上最高檔的場所了,看著比鎮政府都氣派。然後是學校。
在當地唯二的兩所學校中間夾著幾間破舊的老房子,每年都會修一下,學校改建數次都沒有拆除,顯得與環境格格不入。
一問才知道,那是當年紅軍長征路過此地的時候的團部所在地。
提到這幾間破房子,提到當年的事情,學校的校長相當驕傲自豪,眉飛色舞的開始講故事。他的學生就是這麼一代一代听著他的故事長大。
這樣的例子也並不少。
所以,這並不是什麼貧窮富裕的問題,也不是財政緊張的問題,就是在意不在意的問題。
很多地方的領導干部自己就沒把這當成什麼事兒,在他們眼里什麼英雄烈士的,能當錢花嗎?值不值一盒九五至尊大重九?
有那錢用在接待費上不好嗎?沒看學校的窗戶都用的塑料布?困難是暫時的,未來是美好的,以後什麼都會有的。反正現在不行。
就像越來越多的人舍不得吃舍不得花,但舍得把錢拿去買根本不值錢的奢侈品,拿去大把的打賞主播。其實細品是一樣一樣的。
越是寶貴的東西越是廉價的,越是不受重視甚至忽視。這是千古不變的事情。
比如空氣,比如水,比如自己的身體,比如愛情。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李主任點了點頭︰「可是哪有那麼多錢都改建成公園?再說,很多也不合適改建,太偏闢了,你搞了公園誰去?」
「這幾年這樣的公園紀念園也沒少搞,國內不說,就是咱們瓊州就不少,也不能一桿子打倒。」
「哼哼,那是因為什麼咱們心里都有數。」李主任嘀咕了一句。
姚政委給張彥明解釋了一下。李主任這種不滿是因為他這幾年多次提出修葺崖山紀念碑的事情,但是一直沒得到響應和解決。
這座紀念碑是六十年代修建的,是相當有歷史意義的。
這邊的老碑無人過問,這幾年鹿城政府卻又花了幾十萬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碑,這事兒就讓人有點想不開了。
原因就是樂會那邊這幾年搞紅色旅游,前後建了幾個紀念園,反響據說很好,也受到了省里乃至國院的嘉獎撥款。
這就明白了。李主任不滿的是這邊的功利主義,而不是真的懷著什麼紀念悼念的心思。
「這個無所謂,沒人管咱們自己管就是了。」
張彥明笑了笑︰「我在渝州就把當地的烈士陵園墓地修了一遍重新登記,改造了一些公園,這里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