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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舊

「上次瓶山之行結束後,我尋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道長的蹤跡,莫非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鷓鴣哨好奇地問道。

李長清含笑點頭,對他道︰

「日後若有機會,貧道帶你去我那里逛一逛。」

「求之不得!」

鷓鴣哨抱拳眼楮一亮,而後看了看身旁一臉平靜的張起靈。

「只是不知張小哥你」

「貧道會把他帶回去的。」

李長清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相信我。」

「」

張起靈望著道人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李長清見狀微微一笑,便準備帶兩人離開這里,前往京城找陳玉樓聚首。

「既然如此,那咱們」

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叮。」

「現在發布緊急任務。」

「任務︰探秘百眼窟。」

「任務要求︰找到四十五年前土匪組織‘泥兒會’帶入百眼窟中的元教寶箱,並將其內的黃大仙尸體除去。」

「任務時限︰一周。」

「任務獎勵︰《問道劍經》。」

「注︰完成任務的身份與方式需自主決定。」

「失敗懲罰︰立即遣返壺江世界。」

「現在天色已晚,咱們剛從青銅門後出來,身疲體乏,饑腸轆轆,不如尋個人家休整一晚,明天再啟程出發如何?」

李長清話鋒一轉,看向兩人。

「自無不可。」

鷓鴣哨和張起靈剛經歷了九死一生,此時都有些疲倦了,自然都沒有意見。

于是三人便順著牛羊的蹤跡,一路前行。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此時正值黃昏,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上夕照晚霞,一望千里,景色美不勝收。

血紅的夕陽下,西邊群山起伏,剪影如油畫。

見到如此美景,三人的心情逐漸放松,胸膛之中一片舒暢。

談笑間悠然趕路,樂在其中。

忽地,不知誰的琴聲嗚嗚咽咽地響起,琴聲如淒如訴,又格外的蒼涼雄渾,音色遒勁,勢動蒼穹。

李長清听得眼楮放光,忍不住贊道︰

「誰人拉得馬頭琴,簡直是神韻天成!」

剛說完,粗獷豪放的秦腔隱約傳來,沉郁頓挫的唱調在天地間回蕩。

鷓鴣哨側耳听了一陣,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人秦腔已盡得精髓,世所罕見。」

李長清听後「哦」了一聲。

鷓鴣哨眼界奇高,能讓他給出如此高的評價,看來此人在此道的造詣足以稱得上登峰造極。

「走,過去看看!」

道人來了興致,一甩袖子,打頭循聲而去。

三人走了沒過多久,便看到一座蒙古包孤零零地立在一道山崗崗上。

蒙古包前的羊皮毯子上盤腿坐著一個須發皆白,藏民打扮的老頭,黑紅粗糙的臉上溝壑縱橫,蓄著長長的山羊胡,正閉眼拉琴,口中唱詞不停,一臉陶醉。

鷓鴣哨看到老頭的第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李長清給二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大步走了上去,隨意地坐在了老頭身旁,閉眼聆听起來。

張起靈對此沒有興趣,坐在草坡上,將黑金古刀放在一旁,望著天邊墜落的金烏靜靜地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和秦腔漸漸停歇。

老頭緩緩睜開眼,猛地看到旁邊一臉意猶未盡的道人,嚇了一跳。

「你是做甚的?!」

他這話一出口,李長清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老牧民竟然操著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

「老伯,你不要怕,我等並無惡意。」

李長清露出一個自認和善的笑容,對老頭溫聲道︰

「只是恰巧路過此地,被居士精湛的琴音所吸引,正好天色已晚,想要借個宿頭,不知」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那老頭便陰沉著臉搖起頭來,一邊不耐煩地擺手讓他快離開,一邊嚷道︰

「快走,快走!俺這里沒得地方兒,你去別處住吧!」

李長清沒想到這老頭拒絕地如此干脆,一時有些尷尬,便從袖子里掏出幾塊碎銀子,遞給老頭,道︰

「老鄉,你莫急,我們不白住,給錢的!」

「什麼錢,俺不要!」

老頭粗暴地將道人伸到面前的銀子推開,騰地站起了身,從身後抄起一根木棍,罵道︰

「趕快離開!俺這里不收留你們這些外鄉人!」

「再不走俺可就要趕人了!」

李長清也懶得和這老頭置氣,嘆了口氣收回銀子,轉身便準備招呼二人離去。

卻見一旁的鷓鴣哨盯著老頭的臉看了半晌,忽然開口道︰

「老羊皮?」

此言一出,李長清和老頭都是一愣。

那老頭听到這個名字後渾身一震,愕然抬頭望向鷓鴣哨,呆了足有十幾秒,才瞪著眼不確定地道︰

「鷓鷓鴣哨道長?!」

「果然是你。」

鷓鴣哨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走過去拍了拍老頭的胳膊,笑道︰

「好多年沒見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老頭竟然就是老羊皮?

李長清反應過來,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表情玩味。

「鷓鴣哨道長」

老羊皮可能是年紀大了,此刻故人重逢,有些情難自已,緊緊抓著鷓鴣哨的手,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老臉上眼淚縱橫。

鷓鴣哨被他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苦笑了兩聲,攙扶著他走進了蒙古包。

李長清緊隨其後。

三人坐下之後,老羊皮拿出平時舍不得吃的馬肉干和干羊酪,又從一只小皮箱里取出一壺上好的馬女乃酒和兩個精致的小銀碗,親自為二人斟滿。

然後以無名指蘸著酒,各向天、地、火彈了一下,又用嘴唇沾了些酒,一手撫胸,向李長清深深鞠了一躬,為剛才的無禮道歉。

觀其前後態度,猶如雲泥。

不過道人也不是計較之人,當即打了個稽首表示諒解。

此時夜幕降臨,草原一片昏昏。

草原的夜晚,風驟冰冷,等張起靈走進蒙古包之後,老羊皮關上木門,拉下毛氈。

四人喝著馬女乃酒,吃著肉脯和各種各樣的女乃制品。

酒碗交錯間,賓主融融。

吃飽喝足後,鷓鴣哨便問老羊皮道︰

「老羊皮,我記得常勝山解散的時候,陳總把頭不是給了一大筆錢讓你和你的兄弟去南下經商嗎?如今怎會流落至此?」

「怎不見你的弟弟羊二蛋?」

「唉」

老羊皮聞言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表情悲苦,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沉默了半晌,才將早年間的經歷和後來如何流落到此地的舊事緩緩講了出來。

鷓鴣哨听後一陣唏噓。

老羊皮和他的兄弟羊二蛋出生在黃土高坡,自幼放羊為生,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他倆十幾歲那年,羊二蛋有一次餓得難熬,沒忍住偷吃了地主家的羊肉,被地主打得死去活來,反抗期間,兩兄弟將地主推倒在地,好巧不巧,地主老頭的太陽穴正撞在旁邊的石碾子上,當場一命嗚呼。

兄弟兩人嚇破了膽,于是連夜畏罪潛逃,仗著對周圍溝壑的熟悉屢屢避過了官府的抓捕,一路逃到了黃河南面。

老羊皮祖上是吼秦腔出身,家傳的專會唱趙子龍長阪救主,二人在河南無以為生,就靠到各地給演皮影戲的陝西人幫腔扛箱度日,一晃就過了十來年。

當時世道亂得厲害,到處都是殺人放火。

有一次,兄弟倆跟的戲班到鄉下演出,半道上不幸遇上了一伙強人,女班主被當場奸殺,月兌光了衣服削成了人棍,其余眾人一哄而散。

老羊皮帶著羊二蛋逃進了附近山里的一個土窟窿,陰差陽錯地鑽進了一處古墓,里面地宮里的亭台樓閣跟皇帝的花園似的,把打小沒見過世面的兄弟二人都給看呆了。

古墓深處簡直像是迷宮一般,兄弟倆在地宮里亂轉,無意中救了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的性命,言行舉止皆非等閑之輩。

「你救的那位道士,便是鷓鴣哨兄弟吧!」

李長清听到這,一臉笑意地看向鷓鴣哨。

鷓鴣哨咳嗽了兩聲,有些尷尬。

「往事不堪回首。」

「鷓鴣哨道長您當年的英姿,俺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老羊皮感慨了一聲。

年輕的鷓鴣哨被二人無意間救了一命,听說班主被土匪殺了,便讓他們在山洞里等片刻,出去沒多大一會工夫,就拎了一串血淋淋的人頭回來。

哥倆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是那伙攔路害命的幾個土匪。

老羊皮是個老實人,看著血肉模糊的死人頭心驚肉跳,看那年輕的道士,好像根本沒把殺人當回事。

出去之後,鷓鴣哨感念二人的救命之恩,不但給了他們一筆錢財,還為兄弟倆引路,加入了陳玉樓領導的常勝山。

但老羊皮是放羊娃出身本分人,在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人窩里整日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好在後來,常勝山的舵把子陳總把頭從湘西回來之後,給了二人一大筆安家費,拔了香頭,打發二人下山去了。

在常勝山的日子,兄弟倆也不是一無所獲。

羊二蛋為人鬼精機靈,在幾年里跟著陳玉樓學了些「觀泥痕,辨草色」的本事,又會「千竿圈穴」和「穿嶺取墓」之術,離開常勝山之後,哥倆兒在廣東地界扮作陰陽先生,專為富人看風水,掙了不少錢。

後來,羊二蛋不甘寂寞,在一個東北來的盜墓賊的蠱惑下,不顧兄長勸阻,帶著多年來的積蓄去了東北,入了大興安嶺一伙叫「泥兒會」的山匪。

「泥兒會?」

李長清听到這個名字頓時來了興致,對老羊皮道︰

「居士可否詳細說說?」

「這泥兒會就是抗日時期東北最大的一綹兒土匪,有甚好說的?」

老羊皮苦笑著擺了擺手,本不想多說,但在道人的堅持下,他最終還是把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這泥兒會哪個前後興起的木人知道,反正在很早之前了!俺們加入後才知道,這伙子胡匪明面兒上打家劫舍,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暗地里做的卻是倒斗、開凶窶(盜墓賊銷贓的店鋪)的勾當!」

老羊皮抽了口煙袋,似在回憶,半晌才緩緩道︰

「那伙子強人不知從哪听到俺弟二蛋學會了卸嶺陳盜魁的本事,故意忽悠俺弟,使詭計將俺們拉進了伙子,給他們進山溝溝里去找古墓!」

他狠狠嘬了一口煙槍,嘆了口氣。

「二蛋昏了頭,俺攔也攔不住,木辦法,只能跟他一起進了泥兒會,他們的‘通算先生’(大當家)讓二蛋當了‘大櫃’(二把手),讓俺做了個‘懂局’(顧問)!」

「呸!」

「甚滴大櫃!」

老羊皮提起銅煙槍狠狠磕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激動。

「俺看就是給他們當槍使!」

「二蛋那個瓜娃就是腦袋殼秀逗了,才會白白被那些狗肏的騙了命去!」

鷓鴣哨和李長清聞言面面相覷。

又深深吸了一口,平復了一下情緒,老羊皮眼眶泛紅,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袋。

「羊二蛋死了?怎麼死的?」

鷓鴣哨皺眉問道。

老羊皮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別提了!」

他模了把眼淚。

「鷓鴣哨道長啊,您是俺們的貴人,俺也不敢瞞你」

他們兄弟倆加入泥兒會以後,起初在羊二蛋的帶領下確實挖了不少前朝的古墓,賺了不少錢,但有一天,老羊皮無意間偷听到了「通算先生」和手下的一段對話,發現他們竟和日本人有交易,頓時大驚失色。

他回到住處後,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弟弟羊二蛋,勸他盡早收手,不要在跟著泥兒會摻和下去,不然遲早沒有好果子吃!

但羊二蛋這會鬼迷心竅,整日跟著胡匪們吃香的、喝辣的、殺男人、玩女人、抽大煙、耍老錢,自認「天老大,我老二」,對兄長的忠告不屑一顧,絲毫不放在心上。

後來,日本人找來泥兒會,商量去大興安嶺里尋找一件寶貝,老羊皮听聞後再三勸阻,羊二蛋卻不耐煩了,覺得他總是從中作梗,阻礙自己發財,留著他早晚是個禍患,便假意要听兄長的話,發誓洗手不干了,把老羊皮騙到一處斷崖上,從背後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老羊皮也是個福大命大之人,掉下山去被墜崖掛在松樹上竟然沒死,但斷了好幾根肋骨,足足養了半年的傷方才痊愈。

他還惦記著羊二蛋,非但不恨他,還埋怨自己沒能把他勸得迷途知返,又再次進山去找弟弟,卻得知羊二蛋竟真的找到了那件寶物,已經帶著寶貝跟日本商人去了內蒙克倫左旗草原深處的百眼窟!

等老羊皮千辛萬苦趕到的時候,他的弟弟早就進去百眼窟十幾天了。

听當地的牧民說,他們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老羊皮不甘心,又苦等半個多月,在附近搜尋了幾個來回,卻始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听到這,李長清已經大概明白了。

如果他猜得不錯,老羊皮的弟弟羊二蛋找到的那件寶貝,應該就是系統任務要求中那個裝著黃大仙尸體的元教寶箱了。

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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