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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昨日刀光靛隻來

靛萍江清淨了足有兩三載時日,身在黃從郡周遭與齊陵以北的許多知曉靛萍江此地的文人書生,也皆是猜測原來落戶在此的那位修行界內赫赫有名的老者,大抵是早已離去,並不在此,就連靛萍江江心之中那方竹樓,都已是顯得舊了許多,眼見得是足足有兩三載都未必有人住在其中,于是大多便是壯膽前來靛萍江中乘舟泛游,接連幾月,也是無人遇上什麼生人,自然便是越發熱鬧起來。

在于文人瞧來,靛萍江未必是什麼上好的去處,但人人皆是有那等古怪心思,便是越是罕有人煙的地界,越是覺心思清淨,如是多年以來黃從郡周遭與齊陵北境名勝好景,都早已是去得膩味厭煩,縱使是再好景致,也不見得能叫人心頭舒坦,連山石草木排布都是記到心上,故而多年來越發無處可去,唯獨靛萍江景致上乘不說,且從來便是少有人踏足,自然要心頭好奇。

只可惜知曉一二修行事的望族之後,早就有言在先,言說靛萍江此地有位境界極高的老者,倒是不曉得究竟有多高的境界,只大抵听聞過恐怕身在如今天下,亦是足能行在上三甲,故而如此多年下來,始終無人膽敢前去靛萍江中泛舟游江,于是近幾載下來,那位老者蹤跡始終不顯,總有那等飲過三兩酒的文人權且發起癲癥來,直奔靛萍江中,舒舒坦坦泛舟玩賞近一日,而後才是從容離去,即便心頭略微有些忐忑後怕,與三五好友吹噓的時節,定然是不忘添油加醋,好生說上一番靛萍江美景,興許還得引出幾句今日里新尋思出的幾句詩文,自是引得許多人動起心思來。

近日便是來過三五人,拆遷家中下人家丁,由打靛萍江外頭攜來枚舟船,攜上數壇好酒文房四寶,便是踏入舟中飲酒取樂,順帶提筆落兩句詩文,也好留待歸家時節,好生同旁人吹噓一番。黃從郡雖算不上富庶,但總也有那等家世顯赫的文人居于此間,故而不需為所謂生計奔忙,只需飲酒取樂縱情詩賦便可,更是莫說齊陵北境更是有許多顯赫人家旁脈,縱使生來一事無成,也總犯不上為千百兩銀錢害愁。

靛萍江江水平緩,除卻初春時節最急,夏秋冬三季皆是流水平緩,斷然算不上什麼險江,再者是兩岸連綿青蒿苦艾灌木叢生,且河床因流水淺緩,積攢下許多泥沙來,縱使有心令舟船疾行,也是難上加難,不過卻是剛好貼合這幾位家世顯赫的文人心思,吃酒閑談賞景賦詩,自然是恰好登對心意。

酒水過三巡,自然也就藏不得話,更莫說本就是私交甚好,當然就將那等平日謹言慎行的舉止撇去大半,轉而變為無話不提,紛紛拋卻忌憚旁人的心思,暢快直言。

「楚家乃是黃從郡之中少有的望族,消息自然也是比起旁人來得快些,更何況茲事體大,旁人斷然不會同幾位說起,不過在下卻是願如實相告,權且當做是醉話,今日听罷便暫且打住,大概過不幾人,幾位都能听聞著

此事。」

有位頭系方巾瞧來衣裳素雅,約有而立上下的文人,飲罷壇中最末一盞酒後,滿心歡喜拍開另一枚酒壇泥封,喚周遭幾人將杯盞擱到桌中一處,將酒水斟得滿當,而後便是自顧嘖嘖道,「前幾日听說,大元境內近兩三載都是算不得太平,那座喚作胥孟府的仙家宗門,不曉得是依仗何等能耐本事,竟是將大元境內多半大部,都是收歸己用,眼見得已然生出吞並整一境的氣魄,更是削除異己,算到當日消息來報的時節,已然是有兩大族被連根拔起,其中便有巍南部一族,庭帳都是遭人毀去,當真是手段毒辣至極。」

在場幾位文人都是曉得,黃從郡楚家消息靈通,且距大元算不得極遠,僅是相隔半境紫昊,故而此則消息,多半便是信得過,當即便是大半變色,紛紛將眉頭皺起,面面相覷,許久都是未曾平復下心緒來。

「先前不曾說起,便因種種忌諱,卻不想楚兄比起我等性情爽利許多,先行開口,倒是令在下很是覺面皮羞愧,」一旁有位瞧面皮歲數尚淺的書生嘆氣,仰頭飲過盞酒水,「飲此盞酒水,權且當做是自罰,便沿楚兄所言續將下去。」

「年家曾扶持過幾位身在齊陵名噪一時的商賈,去到大元當中走商,這些年來始終不曾斷過書信往來,前幾日誤入家父書房,本是打算竊走方好墨,留當己用,卻是無意中瞧見封書信,上系鹿尾,偷眼打量幾番,也算記住其中大概。信中言說,巍南部起初倒是憑城堅守過一夜,可城外胥孟府所引鐵騎,足有近十萬驍銳,其中小半數皆是持弩,使用松汁火油裹起箭簇,箭簇連波,近乎于城中下起足有兩三時辰火雨,縱有重盾護住城頭,亦是生生抹去城中大半守卒,僅耗費不足兩日便毀去巍南部庭帳大城。」

「而巍南部族首呂元儉,于城頭澆火油滾木,這才是拖延過近半日,待到鐵騎下馬憑長梯沖入城頭的時節,抵死奮戰,負創大小百余處,刀口卷刃六度,生生戰死在城頭,寸步不曾退。庭帳之中尚有千余百姓,待到鐵騎入城時節,盡數誅殺,並未留有活口,原本足有十余萬部族的巍南部,經此一場硬仗過後,再也難稱大部。」

舟中一時無人出言,紛紛是蹙起眉來,長長嘆息兩聲。

「此等堪稱絕戶的攻伐手筆,卻是不曉得出自何人之手,」有人吞下杯酒水,很是氣憤難平,橫眉立目,「雖說是戰時無情意可留,但此屠城舉動,自天下盟約未立之前,便已是罕有,此人當真不怕有傷天和,使得天怒人怨不成?!」

「自古而來,世上苦戰久矣,而道義兩字何嘗有過,」楚公子搖頭,分明是並不認同方才那人言語,怔怔擱置下杯盞,嘆氣道來,「說得淺顯些,少時遠游,最常瞧見的便是途徑城中,有習武江湖人搭起高台來捉對廝殺,比武前必是要立生

死文書,凡有此文書,縱使是官府中人也斷然不會前去管上一管,別人的拳重腿沉遠高過你,所以你這位登台之人,究竟是活著下高台,還是遭人白綾遮面抬下場去,皆是在人家一念之間。」

「不妨想想,箭羽價錢幾何,僅是攻伐一座庭帳,便是足足兩三時辰箭羽未歇,就依這點,胥孟府便也是富可敵國,底蘊極其厚重,既然是遠強過巍南部,那如何對待巍南部中人,在胥孟府看來,大抵也不為過錯。」

文人又是唏噓一陣,終究是只能搖頭不已。

唯獨有手中筆墨可抒胸意,但往往盛世太平天下,可賣文人兩分薄面,凡遇戰時,文章筆墨,最是徒勞。

撐舟那位老翁在舟頭听得仔細,起初很是不屑這些位只曉得提筆指點江山,月復中無才的書生,只依仗自個兒家世游手好閑,並無半日閑暇,不過自打听罷那位楚公子言語後,也是覺得很是有些認同,于是就將手頭釣竿由江中抬起,扛于肩頭,緩緩合上兩眼。

靛萍江向來少人煙,哪怕是今日這波來頭很大的文人書生,也是頭回前來,但不曉得為何這江畔有位抱櫓的老者,見幾人來此便是走上前來,說是舟楫搖櫓的本事不賴,且並無需甚銀錢,這才是勉強踏上舟船,緩緩搖櫓,技藝倒也是非凡,快慢適宜。

不過憑旁人眼目去觀瞧這片靛萍江,倒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其中,但見那些蘆葦苦艾並無靈智,但見江流便是江流,無需有人憑什麼高深修為,令木石生出種種異相來,且需應付靛萍江江流錯雜怪異,在老人看來,比起如今世上紛紛擾擾破事,還要自在許多。

撐舟老人安安穩穩坐到舟頭,可不久後還是輕輕嘆過口氣。

大元歷來太平,雖其中民風彪勇,但如是多年下來也並無甚大事,如今蟄伏山林兩載之間,卻是攪動出無邊風雨來,饒是老者再沉得住氣,樂得瞧著天底下有稀罕事層層遞出,也難以袖手旁觀,反而是要耽擱自身心境,遠走一趟大元。

疏懶得久,再想到日後倘如是一步邁出靛萍江,便又是要耗費去許多辛苦,饒是老者高居五絕之中,早應當是心性堅固,也是沒來由陣陣煩悶,自然也就略微遷怒起大元境中那位很老的後生,這把年紀還是不曉得消停兩字如何寫,琢磨許久,還是將一指點死那老混賬的心思擱置回肚里,轉而盤算起其他偏門手段。

「想走我山濤戎的武道,卻是又止不住這等禍亂天下,沾染塵世的心思,到頭來必是要竹籃打水兩兩皆空,就別替老夫丟那份人了,正好新想起了手神通,不妨就代老夫外出走上一遭,恰好殺殺那人威風。」

「看來還不算太老,這主意想得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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