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感覺很奇怪，他總感覺那淺綠色的眼眸中，似乎還有一絲別樣的意味。
可他也非常仔細檢查過，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狸花貓，甚至都還沒有成年。
馬丁的注意力很快就從小貓身上移開了。
他從阿爾德那里得知，最近幾天小隊比較清閑。
于是，他跟阿爾德打了個招呼後，徑直來到大廳二樓。
藏書室門前，馬丁從兜里掏出卡珊交給他的鑰匙，插入鑰匙孔打開了門。
開門的瞬間，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紙張老化，加上這里很少有人過來，讓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苦杏仁氣味。
海邊的空氣潮濕，好在房間做了一些氣閉性的加固措施，沒讓書籍發霉腐爛，否則情況恐怕會更加糟糕。
這些書籍之前都沒有做過必要的分類，散亂地放在書架上，顯得非常隨意。
馬丁微微皺了皺眉頭，走了進去，開始按照名字先做初步的分類。
這里的書十分駁雜，來源于時匠小隊抓捕的違法超凡者，還包括邪教徒。
一些帶有邪教信仰，比較偏激的書籍被神殿方面帶走，要麼束之高閣，要麼就直接銷毀了，剩下的就存放到了這里。
馬丁一本本地將這些書籍重新分類排列。
主要分為四類。
歷史記載、研究文獻、隨筆雜談，以及一些意義不明的書籍。
其中，對馬丁最有用的是前兩種。
因為它們的內容相對可靠，也可以從其他方面得到證實。
在這個超凡世界，即使是看起來冷冰冰的書籍和文字，其中也可能暗藏危機。
儀式學家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尤其是馬丁，可謂教訓深刻。
他至今還被蒼白之詩的詛咒纏繞，短時間之內恐怕是無法破解。
而邪神最喜歡做的，就是將自己包裝成神奇無害的存在，借由書籍傳播自己的代稱……
馬丁在給書籍分類時，也在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字眼。
蒼白之詩、空間之主、靈界……
毫無疑問，這必然是一件十分需要耐心的工作。
畢竟這里的書籍雖然種類繁多，但是已經被神殿方面進行過必要的遴選。
馬丁想要解鎖到的這些關鍵詞，無一例外都是相當敏感的，很可能就在銷毀之列。
等到馬丁將近兩百本書完全整理好，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十一點。
很多書的名字十分扯淡，也不知道作者是故意混淆視听，還是根本就取名無力，十分敷衍，需要馬丁閱讀正文才能確定它的內容。
比如手上這一本，書名是《神聖之路》。
原本馬丁拿到手的第一瞬間，還以為是宗教文獻。
但掃了兩眼內容，才發現竟然是一本虛構的故事書，只能當小說看。
類似文不對題的書還不少，嚴重拖慢了馬丁的效率。
不過，花費了一上午的時間，馬丁終究還是有所收獲的。
他發現了兩本有關第三紀的歷史文獻。
兩本書籍都來自第四紀，嵐佩帝國。
這是遺留文獻最多、距今時間最為接近的一個已逝帝國。
第四紀中後期，是它大放光彩的時刻。
其中一本，有考據第三紀王國變遷的內容。
作者應該是一位功底極為深厚的歷史學家，同時也是一位虔誠的神殿信徒。
他信仰的是「生命源泉」、「萬物的守護者」，大地母神。
大地母神也正是嵐佩帝國的正神之一。
馬丁翻開書，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書中提到了不少有關第三紀的歷史，其中讓馬丁最為在意的，是一個名叫迪門的王國。
因為書中提到，這個王國的主要信仰是「千變萬化之形」，「虛空主宰」。
馬丁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這位虛空主宰就是達克特瑞、空間之主。
羽毛筆也是祂的東西！
迪門王國位于北大陸的西南方，面積不大，在第三紀的末尾被覆滅。
作者猜測，這個王國的覆滅和虛空主宰的失蹤有關。
馬丁注意到作者的用詞，是「失蹤」而不是「隕落」。
有關虛空主宰，書中還提到了一件讓馬丁十分重視的事。
【自第三紀之後，靈界逐漸變得十分難以溝通，現在已經很難再進入了，萊薇爾大人猜測這與空間之主的失蹤有關系……】
【從靈界誕生的序列也逐漸凋落，它們的低階序列不用魔藥，但進階的超凡者越來越少……】
馬丁看著這段內容，心緒如同潮水翻涌。
「低階序列不用魔藥」……
他的教師序列不就是這樣嗎！
應該就是從靈界誕生的了。
這里提到的「萊薇爾」，之前另一本隨筆中也出現過，應該是空間領域的高階超凡者，在嵐佩帝國應該知名度不低。
這也增加了書中內容的可信度。
馬丁還想繼續尋找空間之主的相關信息，但正午的鐘聲響了起來。
……
休息室內，氣氛稍微有些緊張。
「隊長？」
多里亞尼看著剛剛進入休息室，卻突然變得如臨大敵的隊長，有些不明所以。
麥克正一臉嚴肅地盯著那只小貓，槍口已經對準了黑灰相間的小東西。
不過，小貓貌似全然不知，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仍舊是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這只貓是和案子有關嗎？」
麥克隊長皺著眉頭問道。
多里亞尼連忙擺了擺雙手解釋道︰「不不，月亮只是我撿來的流浪貓。」
然而，向來謹慎的麥克隊長沒有放松警惕，尤其是眼下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早已經讓他對貓這種生物有著相當的慎重。
他慢慢伸手踫了下狸花貓的尾巴，似乎確認月亮是不是真的只是只普通小貓。
「該吃飯了……呃，這是怎麼了？」
馬丁推開門走進來，恰好看見隊長將槍收了起來。
阿爾德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不明白。
「最近你們都小心點，不僅僅是貓，還有其他小動物。」
麥克隊長目光仍然落在小花貓身上，表情嚴肅地對眾人提醒道。
大家紛紛點了點頭。
馬丁這十來天一直待在家里，實際上並不知道有關貓的事。
但是，麥克隊長卻不願意多作解釋。
這時，卡珊女士也推開門走了進來，輕輕的拍了拍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笑著提醒了一句︰
「嗨，你們都站著干什麼，不去吃飯嗎？」
……
一行人到隔壁吃飯。
路上，卡珊突然說道︰「德麗茜女士死了！」
「一個月前就死了，尸骨是今天上午被發現的。」
卡珊說出這句話之後，阿爾德和多里亞尼都十分驚訝地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一個月前……
他們明明不久前才「拜訪」過這位女士的。
不過，麥克和弗萊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繼續往前走去。
「怎麼回事？前些天她不是還讓我們幫忙找貓嗎？」
阿爾德瞪大了眼楮問道。
「那是有人偽裝成了她。」
向前面走了兩步的麥克隊長接過話，停下腳步又皺著眉頭問道︰「怎麼，死訊還是沒能封鎖住嗎？」
卡珊女士聳了聳肩膀，略顯無奈地說道︰「沒辦法，目擊者太多了。而且，她身上的首飾那麼顯眼，有人直接就認出來了……」
等到飯吃完，馬丁也知道了一部分內情。
德麗茜女士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死去，尸體被放在一個旅館的房間里，有人長期租下那間房。
此人非常慷慨，付足了房費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
因此雖然長期見不到人，老板也沒太在意。
畢竟許多有錢人都有各種各樣的怪癖。
對于這樣慷慨的金主，老板當然不願意得罪，自然不會去探究別人的隱私，甚至不願意有任何的打擾讓對方反感。
直到今天上午，店員在打掃衛生時發現有蟲子從房間里面爬出來，報告了老板，然後才打開門，發現了已經腐化的尸骨。
有人立即就認出了尸骨上奢華的貓眼石首飾，正是來自德麗茜女士。
麥克和弗萊早上沒來大廳，就是去處理這件事了。
「死亡時間在一個月以上，尸體極度腐爛，已經無從判斷死因了。」
回到休息室，麥克講訴著早上的發現。
「那我們見到的德麗茜女士是什麼人？」
多里亞尼皺著眉頭問道，同時在極力的回憶著什麼。
麥克又看了一眼多里亞尼懷里的小貓，微微眯著眼︰「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準確的說，是幻想家！」
伴隨著清冷的聲音，緹雅推開門，出現在門口。
這是馬丁第二次听到這個稱呼。
緹雅是來找多里亞尼以及弗萊的，他們兩人曾與冒牌德麗茜女士接觸過。
她詳細詢問了兩人每次接觸冒牌貨時的細節。
旁邊，馬丁也從麥克隊長那了解了更多的內情。
「今天早上，德麗茜女士的尸體被發現之後，我們又找到了之前沒有察覺的痕跡，確認了這位假冒德麗茜女士的人，應該是一個幻想家，但她已經逃走了。」麥克隊長說道。
馬丁皺了皺眉，看向麥克隊長問道︰「與貓有關系？」
麥克點了點頭︰「你遇到的達米拉，吐出那些貓毛就是她的作品，能夠吸取人的生命力。另外，你還記得那只大貓吧？」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特意比劃了一下。
從他的動作中，馬丁想起來那只豹子大小的黃色大貓，以開膛破肚的方式，殘忍虐殺了數十人，並且將他們的內髒吞下帶走。
他點點頭，然後就听麥克隊長繼續說道︰
「原本以為它是不死人教團飼養的，那一晚也曾在銹水街出現過，後來不知所蹤，都以為它已經死了，但它還活著，而且就是這個幻想家操控的生物。」
能操控超凡生物嗎？
怪不得隊長對一只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花貓也這麼緊張！
「那她的目的是什麼？」馬丁跟著問道。
作為被神殿重點標記的邪教組織，幻想家應該也不會干什麼好事。
麥克隊長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她的目標應該已經完成了，侵蝕之霧！不死人教團能弄出侵蝕之霧，背後應該就有她的幫助。」
「幻想家一直以來都在做同樣的事，他們出現的地方，也往往都會有侵蝕之霧出現。」
「還有，被你殺掉的兩個超凡者，也和她有過接觸，那兩個幫忙找貓的協作者之所以被殺，有可能就是發現了什麼。」
「難道她沒有名字嗎？」馬丁有些奇怪。
麥克隊長聲音低沉地回道︰「幻想家，就是他們的名字。」
……
詢問結束，緹雅沒多說什麼，直接起身離開。
看來這事不用他們小隊負責調查了。
因為這背後有幻想家的身影，已然遠遠超出了他們小隊所能應對的範疇。
馬丁心中的疑問又多了一團。
不過，現在更讓馬丁重視的是，樓上藏書室里沒看完的書。
至于幻想家，連他們的小隊都被神殿方面無視了，似乎還輪不到他這麼一個新人來操心。
這兩天十分太平，沒有案件，馬丁回到了藏書室。
苦杏仁味道實在談不上好聞，馬丁也沒打算想辦法將這種氣味給清除，想了想，他干脆將兩本書拿出來，準備去卡珊女士的休息室。
那里的環境實在是太適合看書了，關鍵還有免費的好茶供應。
相信卡珊女士不會吝嗇。
敲門進去，卡珊女士正坐在沙發里，手里也拿著一本書正在翻看。
馬丁舉起書本解釋了來意，對此卡珊女士也欣然應允。
很快，他就沉浸在了書中，在第三紀的歷史中，尋找著任何一點有用的蛛絲馬跡。
……
一輛馬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速度不快，車廂華麗，應該屬于某個貴族。
馬車在某個幽靜的小院前停下。
車窗里的簾子露出一絲縫隙，將探尋的目光投向了院子里。
不遠處，一只黃色大貓從陰影中慢慢踱步走出，輕松地攀上院牆，落進院子，然後又從窗戶鑽進了房屋內。
塔羅牌被貓爪弄亂，在桌上散開，一張翻開的「月亮」牌在豎瞳中倒映著。
……
整本書翻完，馬丁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書中除了迪門王國，還提到了另一件事。
【第三紀初，失去了女神的蒼白信徒逐漸變得極端，蒼白之詩的陰謀被神殿挫敗後，轉為暗下活動。】
【不過，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寒霜城、科瑞塔……從東到西，很多地方都有他們的影子，還有一種獨特的詛咒從寒霜城流傳出來……】
看到書的末尾，馬丁心情復雜，他終于又找到了蒼白之詩的信息！
而且，這次還直接提到了詛咒！
雖然只有短短幾行字，但是對于馬丁來說，也是不小的收獲。
寒霜城，這個地方馬丁沒听說過，不知道是改過名還是已經沒落了。
第三紀距今已經快五千年了，大多數城市就算能夠保存下來，應該都已經換過名字了。
有了線索，馬丁總算安心了一點。
找一個地名，比一個行事詭秘的組織，可要容易得多。
他靠在沙發中，端起微涼的花茶喝了一大口。
「怎麼，找到你要的答案了？」
卡珊女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手里的書合上了，正看著自己，棕紅色的頭發瞳孔中帶著笑意。
「還不算答案吧，有了些線索而已。」馬丁很自然地回道。
卡珊沒問具體內容，笑了笑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馬丁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才猛然發現不知不覺之已經快到六點。
時間過得真快！
果然，看書才是最適合打發時間的方式。
「對了，卡珊女士，我有個問題想向你請教。」馬丁起身，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扭頭問道。
卡珊愣了下，目光從自己手上的書頁中轉移到了馬丁身上，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她在听。
「你有沒有听說過夢界？是和靈界類似的地方嗎？」
馬丁斟酌著問道。
描述夢界和靈界時，馬丁用的是嵐佩密文。
卡珊臉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有些驚訝的問道︰「夢界？你從哪听說的這個詞？」
同時，她已經不自覺的將目光落在了馬丁手上的書籍之上。
顯然是以為馬丁應該是從里面看到了相關的東西。
「呃……一本書上無意中看到的。」馬丁隨口解釋道。
停頓了片刻，卡珊沒有追究他話的真實性，繼續解釋著。
「夢界，是嵐佩語的說法，更早的時候也被稱為夢境，不過自暮冬紀元以來，它有了新的名字，那就是，噩夢！」
馬丁心神一震。
夢境！
噩夢？
難道自己听到的那個聲音說的是夢境？
不過更讓馬丁震動的是卡珊接下來的話。
「上個月出現的侵蝕之霧，據說就是來自夢境，不過這是密語修會的說法，還沒人能夠證實這一點。」
馬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疑惑的問道︰「可是噩夢，不是超凡失控後產生的東西嗎？」
在入職培訓時，麥克隊長就講過這一點。
如果遇到失控的超凡者，一定要快速擊殺掉，不然就可能會產生噩夢，需要非常專業的人才能清理掉。
卡珊女士輕輕地搖了搖頭︰「超凡失控，並不一定會產生噩夢。」
「這種情況也是從一千多年前，也就是暮冬紀元開始時，才逐漸變多，噩夢的說法，也是這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