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轉變（四）
「我也是，」我說，「當初紅鬃迦得列前來進攻村子的時候，你一個人躲在祭壇那里，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了求生的念頭。」
「算是吧，」伊恩說，「狩獵隊和能戰斗的人都出去了，村里的防御還不如我的老家，那時候我就在想，同樣是母神的子民，為什麼我們就要被那些半人馬強盜殺死？難道信徒不都是一樣的嗎？」
說到這里，隊伍原本就跟人在人群後邊看熱鬧的地精和巨魔，還有幾個遠遠跟著的半人馬都有些慌了。
「我對神明有一些自己的理解，」我說，「你說過，你現在是神的代行者，我也不想和你聊得不愉快，至少，到了我們這個層次，對神明只有尊敬沒有信仰。」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伊恩說，「至少，我們不是敵人，不過，這種關系，能維持多久？」
「應該很久，」我說，「至少，喚醒真正的大地母神只是一個開始，後邊還有很多困難和考驗等待著我們。」
「說的也是，」伊恩笑了，「先考慮合作的事情吧，你這次來，真的就是想幫助草原上的過上和平安寧的幸福生活嗎？」
「這是長期目標，」我說，「如果有興趣，你可以來桑塔斯看一看，那邊還沒有神的代行者來過。」
「會有機會的，」伊恩說，「不過也早了點，草原上的事情，夠我們忙很久的。」
「我有計劃，會跟你好好商討一下。」我說。
我們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聊著，人群中沒有人敢于打擾。
後邊，卡文和伊露帶著幾個士兵，遠遠地跟著。
到了村里，村民們都到了祭壇邊，伊恩落在祭壇中間，就像之前伊露主持葬禮時一樣。
「大人！」羅南站出來問道，「這是偽神的祭壇，我們要毀掉這里嗎？」
伊恩搖頭說道︰「不，這里就是母神的祭壇，原本就是該屬于母神的，我們現在，要進行一次正式的祭祀儀式。」
說到這個，所有人都怔住了一下。
很多人臉上的狂熱激動都已經慢慢冷卻，听到著這話，卻是臉色一沉。
顯然，這三年里，他們做的祭祀，已經比前半生做的還要多了……
伊恩顯然也知道他們正在擔心什麼，笑了︰「不用這發愁，母神不需要你們奉獻太多的祭品，母神創造了世界萬物，創造了我們，一切都是屬于母神的，她怎麼會稀罕那些東西呢，她只要你們虔誠地祈禱，念誦出他的名號，就足夠了！」
說到不要祭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有人小聲嘀咕說︰「對啊，母神創造了一切，為什麼還要我們獻上去？假母神太可惡了……」
這樣的議論聲雖然不多，但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
「不要你們奉獻物質貢品，是因為要你們奉獻比物質更珍貴的東西啊……」李奧嘆氣，「財物最多進了侍奉神靈的神棍手里，你們奉獻出去的，可就是信仰之力啊……不過也對，凡人要那玩意也沒用，奉獻給神明還真是互利互惠的買賣。」
很快地，祭祀儀式已經準備好了，村民們什麼都不用準備，包括羅南和洋戈沃大叔，以及那幾個祭司在內的「新祭司」圍繞在伊恩身前不遠處。
帕圖有些猶豫，我說︰「你要跟我離開這里，還是留在這里照顧家人？」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出去。
家人們倒是沒什麼好猶豫的，跟村民們一起站好。
地精巨魔和半人馬很是尷尬地在一邊觀望，伊恩直接說︰「你們，願意的話都過來吧，尤其是你們幾個半人馬，母神會原諒你們的過錯。」
為首的半人馬說︰「我們不是殺害牛頭人的強盜……」
「我知道，」伊恩說，「所以我個人也不怪你們，這這三年里，我也沒有為難過你吧？來，一同皈依母神的懷抱。」
幾個地精有些尷尬，倒是過來看熱鬧的白熊人保鏢，老老實實的加入了進來。
幾個巨魔倒是很配合，畢竟是獸人的一份子，完全沒有心理上的障礙。
祭祀儀式隨時都可以開始，而卡文和伊露也來到了附近。
「就等你們了，」伊恩說，「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卡文拉著伊露的手走了上來，臉色無比嚴肅︰「我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愚昧，願意皈依真正的母大地神艾歐的懷抱！」
伊恩終于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伊露祭司，你做了佔卜是不是？」
伊露點點頭，隨即低下頭︰「我誤會了您，尊敬的代行者伊恩大人！」
「不用內疚，」伊恩擺擺手，「母神早就原諒你們了，好吧，我們的第一次祭祀，正式開始！」
說著，他的身影再度緩緩升起，飄在半空。
接著，他弄一種令我感到陌生的，低沉而洪亮的聲音吟誦起來。
「世界上第一個神，所有神靈的導師和母親，太陽月亮星星雲彩霞光的母親，牛頭人族的創造者，獸人的共同的祖神，大地之母，艾歐！」
「您的身軀，便是大地，您的血液，是大地上的河流，您的呼吸，就是元素能量的流動，您的頭發，是大地上的植物，您的手臂揮動，大地上就有了風，您的汗水揮灑，天空中就有飄起了雨……大地之母，艾歐！」
「您是偉大的，慈愛的，善良的，深厚的，寬廣的……大地之母，艾歐！」
「您是威嚴的，悲憫的，勇敢的，堅定的，深邃的……大地之母，艾歐！」
「……」
這一長串的禱辭，是小時候爺爺教給我的，也是經卷上通行的文章，所有學過正規祭祀咒文的薩滿祭司，都學過。
不過，伊恩做出了一點點小小的改動。
每一段末尾，加上了一句「大地之母艾歐」。
「假的大地母神盜取了一切，也相當于直接替代，就像是地球上的人強佔了別人的賬號密碼……而祭祀儀式就像是一台電腦，現在，這個試圖復活的舊神再度盜用賬號密碼，把賬號上的的資源轉移到自己身上。」李奧說，「其實我倒是覺得，不用刻意聲張真假母神這件事，直接宣布所有的祭壇在搞祭祀的時候念出她的名字就行了，反正不明就里的信徒只會照著念。」
「我不覺得，」我說，「華夏人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偷偷把信仰之力騙過來或許有效，但考慮到神的名號和神格之類的影響，其實有點像華夏的篡位者，總得強調自己的合法性，污蔑前朝皇帝是多麼殘暴昏庸之類的。」
「華夏人其實更喜歡跟前朝沾親帶故那種，比如三國里的老劉，」李奧說，「抹黑前朝容易被史官留下把柄。」
「拿神權和皇權作比似乎不太貼切，」我說，「我覺得更像西方……」
「嗯，那倆一神教……尤其是希臘羅馬之後的那個，委實比較奇怪，」李奧說，「不過，他們是是各信各的，平時互相看不起，關鍵時刻還能一致對外幫助殖民，那就沒法提了，反正希臘眾神、羅馬萬神、埃及諸神、身毒神系，終究還得看信徒的勢力……」
我們這邊研究者兩個世界的神明差異，那邊祭祀已經快接近尾聲。
我不是這場儀式上的唯一的「外人」。
那幾個地精商人在旁邊戰戰兢兢地看著，不敢參加又不敢走，頗為忐忑。
地精這個種族其實也算有信仰，不過不是自己的種族之神，而是依附于別的種族的神，比如交易市場位面的瑞馳商會，就是人類那邊一個實力和影響力似乎不大，但很有市場的神明——財富之神。那里面吸收了各族的信徒，唯一信仰的就是創造財富，不過，精靈和獸人不太擅長商業經營，所以，那里還是以人類和地精為主，矮人侏儒之類的也有。
至于散落在各地的地精，沒有固定的信仰，甚至于，有些種族，比如獸人中的某些種族，或者精靈族，認為地精不配跟自己一樣信仰自己的神，基本都是放任不管的。
這地跟球上就不太一樣——地球上因為種族單一，只有人類這一種，雖然外表和文化略有差異，但比我們這邊小很多，所以通婚也相對普遍，對信仰這方面比較嚴格，只要不肯皈依自己的信仰，那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收拾異教徒的手段相當凶殘……
不過，李奧倒是有別樣的見解︰「兩邊其實有一個本質性的東西，那就是對商業的藐視，華夏那邊重農抑，西邊也是看不起商人，但到了工業爆發之後，全球交通互聯，經濟軍事政治之間的作用越發明顯，那個時候，經濟的威力就突顯出來了。」
「我們的世界會到那一步，」我說，「你的意思是說，到時候，說不定那些個主管財富商業的弱神會強勢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