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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近郊,遍布農田,其中栽種著蕪菁、胡蘿卜、辣椒等農作物,也有些低矮的灌木和草叢。

最中央是一條寬敞的主干道,從維吉瑪一直綿延向看不到盡頭的北方。

主干道上遍布車輪印,每天都有南來北往的馬車由此經過,一部分駛向諾維格瑞,也有的駛向西邊的無人之地、苟斯•維倫。

但獵魔人沒打算循規蹈矩順著這條大路,按照計劃,他們在離開維吉瑪不久後,便驅馬進入了廣袤無垠的荒野之中。

荒野變幻莫測、危機四伏,卻分布著豐富的物產資源。

十月上旬已經進入秋天,正是野生動物最活躍的季節,獵魔人騎馬在荒野中馳騁,不時能踫到狐狸、 子、麋鹿從旁邊的草叢、灌木、岩石後突然鑽出,大搖大擺地四處閑逛。

羅伊甚至看到了一家子野豬,肥碩至極的母豬和公豬,帶著後一堆嬌小的花皮幼崽,哼哼唧唧地在草叢里鑽來鑽去。

蛇派獵魔人經過激烈的內部討論之後放了它們一碼,沒去拆散這整整齊齊的一家。

趕路到到了傍晚,獵魔人兵分兩路,羅伊帶著歌爾芬出去打獵,雷索三人則在一塊岩石後的空地上選好臨時營地,架起篝火。

當月亮掛上天空,濃郁肉香隨著裊裊炊煙飄了起來,最年輕的獵魔人一手拿著軟毛刷,往烤架上被開膛破肚、處理干淨的鹿子上刷著香料和蜂蜜,另一只手不停轉動烤架。

直到肉變得金黃、脆女敕而多汁。

……

四名蛇派獵魔人圍繞著篝火,就著空間里取出的矮人烈酒、隻果酒、吃得滿嘴流油…整整一只成年林鹿,全變成了光禿禿的骨架。

「小子,以後你不干這行,可以到大城市的酒館當個廚師!」雷索吮吸著手指,意猶未盡地說,「保準掙錢!」

「嗝兒…明天換一只野牛來烤如何?」瑟瑞特模著圓滾滾的肚皮,左手小指剔了剔牙齒,開始考慮接下來的幾頓飯,「後天換成兔子,再然後是…」

……

「我說你們夠了啊,我是個獵魔人,不是你們的僕人!」羅伊忿忿不平地往嗷嗷叫的歌爾芬•黑狗嘴里塞了一塊烤肉,它已經吃了兩只兔子,但還想加點餐。

「羅伊,你該感到榮幸…為前輩準備食物是蛇派的光榮傳統!」奧克斯霍然起身,沖著年輕人勾了勾手指,露出一口白牙,「吃飽喝足,該做做運動,陪我切磋切磋!」

……

切磋完,獵魔人們用亞克席法印安撫好各自的馬匹,然後往營地周圍撒上一圈曬干的叉尾龍糞便,防止黑夜中的騷擾。

晚上會有一名獵魔人負責守夜,畢竟除了野獸,荒野中還生存著像安德萊格公蟲、石化蜥蜴、齊齊摩等棘手的存在。

但羅伊不在值夜的範疇內。

他會坐在篝火邊,听著雷索、奧克斯兄弟大吹特吹,比如遙遠南方的險惡之地跋涉的經歷,也有些與怪獸搏殺險死還生的故事。

但更多的是經驗,他們會毫無保留地分享著獵魔人在戰斗、藥物調配、怪物識別各個方面的經驗。

還有反復切磋,磨煉戰斗直覺。

訓練歌爾芬。

偶爾,夜深人靜之時,羅伊會偷偷離開營地,取出空間里的千里鏡,同遠在凱拉克的女術士聊聊天。

時間平淡地過去了一周,中間除了遇到一頭灰熊,沒有什麼特別的危險。

直到這個陰天,四人發現了異常情況。

天空爬滿一塊塊棉絮狀、暗沉的濁雲,陽光被完全遮蔽,空氣壓抑到極點。

一陣陰冷的風呼嘯著刮過廣袤的荒野,壓彎了灌木和草叢,此起彼伏的蟲鳴停歇了下來。

拉著馬韁緩緩前行的獵魔人視線轉向不遠處,那里隱約出現了一條徘徊在籬笆間的羊腸小道,小道盡頭,通向一排簡陋的建築物,一座小村莊。

「聞到沒?」雷索鼻子動了動,空氣中除卻泥土個植物清新的氣味,動物的體味,還徘徊著一絲異樣的氣味。

幾名獵魔人仔細感受了片刻,臉色凝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村莊的方向傳來,不只是動物的鮮血,還混雜著人類的鮮血。

「大家當心一點……」

獵魔人將馬匹拴在了附近的歪脖子樹上,然後借著高大茂盛的象草掩護,潛伏到村莊外沿,一棟由木材、夯土,和干草搭成的小屋後面,聆听了片刻。

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別說是人的談話,連家畜牲口的叫喚、呼吸、心跳都完全不存在。

事出反常,獵魔人越發謹慎,躡手躡腳地爬上了木屋的房頂,像貓一樣蹲在屋檐上,居高臨下地觀察整座村莊。

視野中出現了數十棟草木結構的老房子,大部分都是民居,也能看到面積更大的酒館和庭院里擺放著磨刀石的鐵匠鋪。

但沒有人影。

如果這是座廢棄的村莊那還好理解,但村子中央泥濘的小道上,卻能清晰看到凌亂的腳印、車轍印,馬蹄印,這一切都提醒著獵魔人,不久前村子里還有人類在活動。

「這里發生了什麼?」

獵魔人從屋頂跳下來,順著空氣中血腥味的方向分頭調查,然後陸續發現了一些可疑的線索,分布在整個村莊中︰肢體激烈踫撞留下的打斗痕跡,干涸血跡、家禽牲畜的尸體。

「基本能確定,這個村子不是被食尸鬼光顧……」

羅伊在一處圈養牲畜的木柵欄上拔下了一枚箭矢,生鐵打造箭頭,工藝極粗糙、原始,還帶著些許毛刺。

制造者的鐵匠能力明顯不夠專業。

而當獵魔人看向禽圈最里面,暗金瞳孔赫然收縮成一點,一層枯黃的干草堆里,安靜地躺著一具尸體。

獵魔人走了進去。

死者很年輕,十五六歲的樣子,長相清秀、皮膚白皙,在鄉下屬絕對是許多年輕小伙兒爭相追逐的對象。

然而精彩的人生還沒展開就宣告結束。

羅伊很快確認她是被人掐死,死前還遭受過不好的對待。

顯然,凶手不止一個人。

獵魔人深吸了口氣,捏緊拳頭,三個大漢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們漫長的人生中,見過不少類似的情景,並沒有受到太大的觸動。

「小鬼,我大概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雷索沉吟道,「待會兒把他們埋了吧,入土為安。」

「他們?」羅伊詫異。

「到這邊來,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麼。」

村莊里大部分房屋里家具被暴力破壞,變得亂七八糟,財物也被洗劫一空。

屋子外的庭院里,有的還用黏土堆著爐灶和烤架,上面串著被烤熟吃剩的家畜牲口。

可沒有人影,村民們都去了哪兒了?

那棟最寬敞豪華的建築,村子的酒館,大門被暴力踹爛,門前酒櫃里的玻璃酒瓶統統被打碎,玻璃渣和酒水到處都是,滿地狼藉。

粘稠的酒液還在散發燻人欲醉的酒氣,混雜著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指向了大廳。

大廳中的桌椅被暴力破壞,推向兩邊,中央空出來的區域則堆積著小山般的尸體。

一共三十五具。

獵魔人將他們拖下來,並排放好,晃眼一瞧,

這群尸體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數皮膚粗糙、身體消瘦,手掌遍布老繭,無疑就是這座村莊的農民。

可如今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統統化作死尸。

「我們檢查過了,這群可憐人身上都帶著劍傷,這也是他們的死因。」瑟瑞特解釋道,「從傷口的形狀和深度來看,行凶者至少包括十個強壯的男人。但他們沒有經過正統的軍事訓練,劍術花里胡哨,大部分傷口都是多余的。」

不少尸體被惡作劇似地淋上一層黏糊糊的酒水,差的就是一把火。

「通常打家劫舍的強盜會毀尸滅跡,但他們沒有,似乎毫不在意。所以他們極可能是一群流竄過境的雜牌軍。」雷索頓了頓,「剛才你們注意到了嗎,路上有很多馬蹄印…凶手們大概已經騎馬跑遠了。」

「難道就這麼算了?」羅伊出神地望著滿地的尸體,目光掃過一張張慘白的面容。

他自認殺過不少水鬼和孽鬼,甚至還有人,但都是為了生存和自保。

屠戮這麼一座偏僻的村莊,一群手無寸鐵的農民,又是出于何種心理?

僅僅為了微不足道的財物,還是發泄原始的獸欲?

「你想替村民報仇?」奧克斯嗤笑了一聲。

「沒錯,」羅伊繃著臉,吸了口氣,「獵魔人的天職不就是清除傷害人類的‘怪物’?那個女人的慘狀你也看到了,糟蹋她的那群畜生——」獵魔人眸中閃過寒光,「難道不該殺嗎?」

「‘怪物’數量超過十個,如此規模,一路上必然留下大量生活痕跡,追蹤上去對我們而言很簡單。」

「但你忘了獵魔人的原則,等價交換,切忌多管閑事…咱們又不是獅鷲學派的‘騎士’,沒那麼多時間做好事!」瑟瑞特認真地說,「把他們尸體埋了,就算仁至義盡。」

「可我已經收下了委托的定金…」羅伊大拇指伸縮間,拋起了一枚銅子兒,滿臉肅然,「剛才從村民的屋子里找到的…我準備追上去,替他們報仇。」

既然遇上了,羅伊就沒打算放過這群畜生,殺掉他們既能賺取經驗,又不會增加一絲心理負擔。

如果瑟瑞特兄弟,雷索願意出手,鏟除一群暴徒輕而易舉。

這也算是實現有限的正義。

「追上去也行,我無所謂。」奧克斯聳了聳肩,「雷索——」

「等等,有人…」光頭大漢看著遠處一棵大樹。

「注意背後!」

羅伊猛地轉身,順著雷索的指引,目光透過酒館的窗戶——村子另一頭,樹冠如傘狀的巨大榕樹上,正有一道嬌小的身影在躡手躡腳地往下爬。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個大約七八歲的男孩,衣衫襤褸,渾身透著一股餿味。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上爬滿泥土、灰塵、干燥的眼屎,身材瘦得宛如發育不良的猴子,露出胸前一排干巴巴的排骨。

他正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眼神怯怯地打量著四名獵魔人,後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牆面,宛如一只被猛獸嚇壞了的小鹿,一直不說話。

「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五指勾勒,羅伊用亞克席法印安撫住他的脆弱的心靈,贏取了他的信任。

等他眼神不再那麼驚慌失措,便遞過去一塊腌制過的肉干,小男孩接過肉干狼吞虎咽起來。

「卡…卡爾…俺叫卡爾。」他終于開口了。

另外三名大漢打量著男孩,目光轉動間,不知想到了什麼。

「卡爾,你是這個村子人嗎?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男孩聞言突然哽咽了一聲,接著被卡主喉嚨似的不停咳嗽,獵魔人連忙拍了拍他的背,又遞給他一壺水。

等緩過氣來,卡爾突然小嘴一癟,斗大的淚珠子嘩嘩流了下來。

「死了,大家都死了…村長、西娜嬸嬸、湯姆叔叔、唐頓老爹都死了…嗚嗚……」

「誰干的?」

「一群大壞蛋,強盜!嗚嗚…」卡爾突然尖叫著咒罵了一句,像狼崽子一樣惡狠狠地齜牙咧嘴,接著又嚎啕大哭。

「多少人?」雷索主動問了一句。

「十六個人…」卡爾抽噎著啃了一口肉干,「他們騎馬沖進了村子,一來就動手…俺躲在了樹上偷偷藏著…嗚嗚…俺嚇壞了……」

「你做的很好、很勇敢,」奧克斯揉了揉他亂糟糟的褐發,「別的地方還有沒有親人?」

「嗚嗚…」男孩沒有回答,鼻涕眼淚同時流了出來,一個勁兒的哭。

這正是獵魔人想要的答案,四人交換了個眼神。

在他們組織言語前,男孩突然又說道,「但俺認了個老師…他讓我等在這里,要去替我報仇!」。

「老師?」

「什麼老師?」

滿懷希望卻又突然落空,奧克斯抓狂地道,

男孩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猶豫了半晌,這才慢吞吞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條鏈子,展示給獵魔人——

一條黑色麻繩編織的項鏈,項鏈頂部吊著一個銀色的墜飾,形狀是一只動物的腦袋,一頭栩栩如生的貓。

它正張大嘴露出兩枚尖牙,目中閃爍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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