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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個月後。

寒冬已經臨近,天際時有白雪飄落。

官道上,陸府精兵策馬奔騰,驅趕著來往百姓,確保道路暢通。

城外十里長亭,陸府主、陸蓉等人,各世家家主、門派掌門,盡皆到場。

亭不大,有資格入內之人,無一不是在東安府跺腳鎮山響的人物。

「來了嗎?」

「快了!」

簡單詢問之後,場中再無一人吭聲。

不多時。

「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遙遙響起。

眾人舉目遠眺,在視線盡頭,緩緩出現四頭額生獨角的異獸。

異獸身披鱗甲,高約八尺,四蹄飛騰,拉著一輛堪比屋舍大小的車廂疾馳而來。

車廂奢華,即使相隔遙遙,也能看到上面反射的金玉美飾之光。

車架之後,另有十余騎緊緊跟隨。

騎手個個身形矯健,駿馬烏雲踏雪,顯然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駒。

車隊一路疾馳,在後方帶出一道煙塵飛揚,更有一桿高高的旌旗揮舞。

旗上有一大字。

尚!

南嶺尚家。

雖然在俗世中少有人耳聞,但在修仙世家之中,尚家卻是赫赫有名。

五百年傳承,代代不絕修仙者,放眼整個晉國,也沒有多少。

「吁!」

伴隨著先天境界的馬夫一聲吆喝,獨角異獸猛抬前蹄,止住車架。

「 噠……」

車門打開,當即有一溜木梯滑下,幾位丫鬟攙扶著三人行下馬車。

正中一位面如中年,留有三寸胡須,見到迎接眾人,當即面露笑意︰

「陸兄,一別經年,我們又見面了!」

「尚兄,當年一別,陸某可是久久難以釋懷,此番定要長居東安府才是。」陸府主上前一步,大笑開口︰

「也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陸兄太客氣了。」來人捋須輕笑,伸手一引身後的一男一女︰

「這是小女雲柔,家兄之子雲祥。」

尚雲柔身段嬌小,面目可親,眼眸似水,帶著股柔柔弱弱之氣。

尚雲祥身材高壯,器宇軒昂,眉峰似劍,自有一股攝人之威。

兩人身上氣息通透,呼吸間隱隱與天地氣機交匯,和先天高手截然不同,顯然都是修仙者。

他們屈身、拱手,朝陸府主見禮。

「見過世叔!」

「好,好!」陸府主笑著點頭,伸手攙扶兩人,大袖輕揮朝前一引︰

「咱們回去詳談,幾年未見,我可是有一肚子話想說與尚兄听。」

「對了!」

他輕拍腦門,朝身後的陸蓉、陸沐卉幾人示意︰

「快來見過你們世叔,我與尚墨兄年輕時在仙島結識,可是有幾十年的老交情,蓉兒你小時候還被他抱過,只不過怕是不記得了。」

陸府幾人聞言,當即上前見禮。

「哈哈……」尚墨大笑︰

「無需如此見外,陸兄,咱們邊走邊說。」

「好!」

「請!」

「請!」

…………

偏殿之中。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年輕一輩都已退下,在庭院里游玩賞景,留下兩位長輩在酒桌上繼續攀談。

「看到他們,就想起我們年輕的時候。」尚墨捋須,面露感慨︰

「當年,我們也是如此,天真爛漫,不知世事多艱,還以為入了仙島就踏入了真正的修行大門,誰曾想卻是真正成長的開始。」

「可惜……」

「可惜,現今我等俗物纏身,每日瑣事不斷,哪還有當初的壯志豪情、閑逸心致。」陸府主接口,道︰

「不過誰都有年少不更事的時候,遭一遭磨難,有時候也是好事。」

「陸兄說的是。」尚墨點頭,收回眺望年輕人的視線,疑惑道︰

「你家蓉兒,似乎對雲祥不怎麼感興趣。」

這與兩人事先說好的,可不太一樣。

「實不相瞞。」陸府主面色微變,道︰

「蓉兒,定要去仙島走一遭,怕是不吃一次苦頭,不知家里的好。」

「唔……」尚墨眉頭皺起︰

「如此說來,倒是雲祥沒有福氣了,以蓉兒的天賦,未嘗不能拜入仙宗。」

「不能這麼說。」陸府主搖頭︰

「是我家丫頭性子太拗,如果一直如此,成了婚怕也不是好事。」

「至于拜進仙宗……」

他輕嘆一聲,顯然對此並不抱有太大把握。

尚墨笑而不語,頓了頓道︰

「北海就是那個沒有天賦的孩子?听說他還有個綽號,叫陸瘋子?」

「不錯。」陸府主點頭︰

「北海自幼心性堅韌,是修道的苗子,只可惜,沒有修行的天賦。」

「現今雖成就先天,煉成罡氣,但能否化為仙家法力,猶未可知。」

「確實。」尚墨應是︰

「以武入道,能成者歷來寥寥無幾,即使對于我等修行世家來說,也是如此。」

「尚兄謙虛了。」陸府主眼神閃動,道︰

「別家確實如此,但尚家,卻有極大把握讓先天武者踏入道途。」

「呵……」尚墨輕笑,放下手中酒盅,沉默片刻後才道︰

「陸兄當知,我尚家的法子,有極大缺陷,一旦行法,練氣六層就是極限。」

「無妨!」陸府主雙眼一亮︰

「北海一生所願,就是踏入道途,就不知,他有沒有這個福分?」

尚墨輕敲桌案,突然道︰

「我尚家有此秘術,才得以傳承不絕,陸兄也有道兵祭煉之法,乃陸前輩自仙門所得,不知……」

「是否有意交換?」

聞言,陸府主面色一肅,緩緩直起腰背。

他本想以兩家聯姻之法,換得陸北海的道途,但看對方的打算,顯然不止于此。

交換兩家壓箱底的秘法,這可不是小事!

不過……

「尚兄,做得了主?」

「哈哈!」尚墨大笑︰

「陸兄,你以為我是空手而來,如若陸兄應下,我這就可以設壇行法,先行應諾。」

「唔……」陸府主眼神閃動︰

「看樣子,尚兄是有備而來啊!」

「實不相瞞。」尚墨表情變換,突然輕嘆一聲,道︰

「我尚家內部出了點麻煩,所以我與兄長這一脈,可能會離開南嶺山脈,另尋出路,興許以後的日子,還要多多勞煩陸兄照顧。」

「哦?」陸府主面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不過轉瞬就被壓下︰

「如此,倒不是不能考慮。」

「對了。」

他開口道︰

「尚兄覺得,北海和雲柔兩個,如何?」

「他們……」尚墨抬首,看向兩個說笑不停的年輕人,緩緩點頭︰

「倒也般配!」

「不過,我家雲柔丫頭好奢華、好美玉,就怕陸兄不舍得給孩子出彩禮啊!」

「哈哈……」陸府主大笑︰

「尚兄,你莫非在開玩笑,對我等來說,凡俗之物豈有不舍之理!」

「不妨說來听听,想要什麼?」

他很清楚,對方口中所謂的彩禮,不過是由頭,也是兩家結盟的心意。

倒要看看,能開多大口!

「我們來時,看到一座山,那山雖然曾起大火,山勢倒也不錯。」尚墨眼露思索,捋須道︰

「听聞,那山上曾有一個名叫靈素派的江湖門派,不知陸兄能否割愛?」

「靈素派,藥谷。」這個名字,讓陸府主下意識皺眉,老府主之死,可是與藥谷有些許關系。

壓下心頭雜念,他道︰

「尚兄想要那山?」

「這好辦,我這就讓人安排,不出一個月,就能把那里歸置妥當。」

「多謝!」尚墨拱手,又道︰

「不過只是一座山的話,以後生活怕是不易,不知能否再添些事物。無需其他,凡俗之物即可!」

「這是自然。」陸府主笑道︰

「只要尚兄需要,我這就舉全府之力,為雲柔、北海在明年之前,建一處奢華宮殿!」

「怕是花費不菲?」

「無妨,自有法子解決。」

…………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座石亭之中,董小婉目視下方的街道,流民、富戶交織的場景,不禁心生感慨︰

「師弟真是好文采,這句詩說的再好不過,讓人听之,心生悲涼。」

「我有說過這句話嗎?」莫求倒是一愣︰

「卻是忘了。」

「那你真是貴人多忘事。」董小婉美眸一番,面上罕見露出女兒家的媚態︰

「說起來,你真的打算完全舍棄這邊的家業,跟著我們離開?」

「不管你那位秦師姐了?」

言語中,隱有忐忑。

「秦師姐自有她的打算,至于我,孤家寡人一個,哪有什麼家業。」莫求搖頭。

「倒是師姐所言的仙島、修行,我很感興趣,來此一世如若不能見識一番,豈非空活一場。」

「師姐,前輩同意你去?」

據他所知,此去‘仙島’,遙遙無期,就算一路通暢,往返也要數年。

董夕舟雖然治好了暗疾,卻也時日無多。

此去,怕就是永別!

「你不明白。」聞言,董小婉面色一暗,搖頭道︰

「我爹一生,一直都盼著的,就是讓我去那里,找……找到我娘。」

「我如果不去,他怕是能當場死在我面前。」

莫求點頭。

以董夕舟那執拗、偏激的性子,這等事,還真有可能做出來。

當下問道︰

「二小姐可曾說過,什麼時候走?」

「快則一兩月,慢則過了這個冬季,總之已經見過了尚家人,對府主有了交代,也該走了。」董夕舟身軀前傾,手扶欄桿,面上泛起愁容︰

「我從未離開過東安府,也不知道那所謂的‘仙島’,到底如何?」

「去了,不就知道了。」莫求卻沒這個擔憂,他心無牽掛,行若浪子,可以說走就走。

正要再說些什麼,下方的動靜讓兩人同時側目。

「傳,府主令,今年賦稅按往年基礎上,再增四成,可以功沖抵。」

「寒冬未去之前,一並交付,未能及時交付者,一律按罪問罰!」

大喝聲,自馬背騎手口中傳出,沿街穿行。

街道上,人群大嘩。

驚慌失措的混亂,隨著騎手的前行呼喝,朝著府城四下蔓延,就連那游蕩長街的富戶人家,此即也顯出驚慌。

繳納賦稅的日子還不到,家里余糧不多,再加上還要在原有基礎上增加四成,這……

憑生災禍!

莫求兩人不禁為之皺眉,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慮。

東安府自去年大旱,就災禍不斷。

更有一場瘟疫遍及府縣各處,百姓遭災,這時候繳清賦稅都已千難萬難,更別提還要在此基礎上再加四成,豈非要人性命?

陸府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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