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再次閃過詭異的紅光,繼而劃向夜空。
又一股血腥味從門縫里飄了出來,王威已經不再覺得刺鼻。
房間里寂靜如墳,高君雅一聲都沒吭。
「高郎將,」王威試著呼喚他,呼喚多年的老友,「你還在嗎?」
田德平說道︰「郡丞,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田參軍啊,」王威回過神來,「你告訴我,黑風神有沒有看到你呢?」
「不夠,」田德平道︰「祭品不夠。」
「還是不夠?」
「遠遠不夠。」
「天不佑忠臣……」王威抬頭望天,「天不佑大隋啊。」
田德平默聲不言,冷冷看著王威。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王威笑了笑,「你想說,‘現在,有請尊貴的郡丞親自獻祭。’」
田德平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很快消失不見。
「您方才說過,」田德平道︰「為了大隋,為了聖君,犧牲是難免的,您和高郎將都不是例外。
王威答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在田德平面前,王威不過是一只螞蟻,沒有反抗的余地。
就算能殺了田德平又如何呢。只有田德平能夠獻祭,只有獻祭才能殺死李淵。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一直走下去吧,一直走到天黑也無妨。
王威向那間房走去。
在一片黑暗中,王威看見了紫薇城含元殿門口望雨的聖君。
聖君說︰「風雨欲來,無處可藏。你們就是朕的簑衣。朕,會披著簑衣,披著風雨,一直往前走,走到雨過天晴、晴空萬里的時候。」
王威看見了高君雅,他在無盡黑暗中面朝王威,微笑招手。
王威關上了房門。
……
田德平終于孤軍奮斗。
當然,這樣的情況他早有所料,也早有準備。
後院的黃色光罩很快就要破碎了。
劉文靜站在光罩外不遠處望著田德平,他四周站滿了身穿烈火鎧甲的兵士,只等著光罩一破碎,就會齊齊沖進來。
等待田德平的,是碎尸萬段,或者燒成灰燼。
太可笑了。劉文靜的目光里居然帶著一點憐憫和嘲諷。
很快了,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誰才是即將走進墳墓的人。
田德平點燃了最後一張符。
他吟唱祭詩︰
「偉大的來自黑風山的黑風神!
我獻上我的戰友,我的部下,獻上他們的魂魄,獻上我發自內心的尊崇和我的渴望。
我渴求您看到我,注視我,傾听我。
我請您幫我走完這最後一步,以血肉和魂魄為引,鑄造神聖的祭壇,為我和您親密接觸架起宏偉的橋梁。」
是的,田德平從未打算找到李淵。
李淵也不可能在附近。
對于田德平而言,所有人被擺上祭台,只有一個目的︰鑄造祭壇。
整個郡丞府都將成為祭壇。
郡丞府內所有的生靈,都將成為田德平與古神親密聯系的血肉祭品。
而在這一切之後,垂死的愛人將贏得新生;李淵將如螻蟻般可踩可踏,可輕易碾死。
田德平舉手向天,手中忽然多出一把黑纓長槍。
槍頭在空中畫個圓圈,便听見暗室里傳出壓抑的獸吼聲,緊接著一頭血氣凝成的熊怪從牆體中鑽了出來。
血熊一聲怒吼,整個郡丞府晃了一下,恍若地走龍蛇。
一道道紅光自郡丞府各間房中而起,直射天空。
田德平笑了笑,向劉文靜看了過去——劉文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慌張。他身邊的宇文劍雪白衣一蕩,御劍騰空,朝著田德平一沖而來。
遲了。
結局已經注定。
「嘩!」
光罩脆裂的聲音。
宇文劍雪面如寒冰,瞬間穿過數丈,劍指田德平心口。
田德平轉身,虛影一晃,走入密室。
密室的門「 鐺」一聲巨響,是宇文劍雪的一劍劈在了門板上。
緊接著,一聲嬌叱傳來,似乎宇文劍雪受了傷。
沒用的,這間密室布置了特殊陣法,誰也打不開。
……
一片黑暗之中,舞馬馭著灰蛇的腦袋,在祭台表面的坑洞中探進去,縮回來,感受祭台的氣息,傳遞自己的情緒。
「祭台兄啊,祭台兄,」
舞馬呼喚著,「我知道你能感應到我。」
祭台漸漸溫熱,傳來了很輕的一股震動。
舞馬心頭一動,確定祭台在回應自己。
「祭台老兄,」舞馬在心內喚道︰「我不想當祭品啊。」
祭台真的說話了——是很清晰,又很遙遠的聲音︰
「血……鮮血……」
「洞……中……」
舞馬听得很清楚,卻不大明白它的意思。
「祭台老兄,」舞馬道︰「可否再給一點點提示?」
密室外傳來了田德平吟唱祭詩的聲音。
「……以血肉和魂魄為引……鑄造神聖的祭壇……」
在雙方搏斗的這段時間里,舞馬始終關注著外面的動向。
舞馬並不驚訝王威和高君雅也被擺上了祭台。
在化蛇游走的這段時間里,舞馬早就察覺到了蛛絲馬跡——時至于此,舞馬終于明白,郡丞府內每個房間里的古怪圖案有什麼用處了。
田德平的祭詩吟罷,整個密室晃動了一下,一道紅光自祭台中央而起,直射天空。
舞馬和祭台之間的聯系旋即斷掉了。
祭台再次變得冰涼。
舞馬探出灰蛇,伸進祭台的坑洞里,感受到的是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
密室的門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