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蟲師?」鐘煙龐政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他已經從公主那知道了那些怪物們的厲害,他們的力量和榮俠客不相上下,強大的心理素質又凌駕于凡人之上——他們都是從煉獄歸來的恐怖人物。
甘願生活在蟲谷里的煉蟲師們可能沒那麼危險,但那些悄無聲息離開蟲谷的家伙們,可各個都是心懷鬼胎之徒。
「你確定是煉蟲師?」鐘煙龐政沒有武者的感知能力,他很懷疑。沈以樂本人並非煉蟲師,如何能察覺他們?
他並不知道,沈以樂在蟲谷與煉蟲師們共同生活了多日,現在的她對鬼蟲們獨有的詭怪氣息再熟悉不過,剛才那陣涼風通過街巷組成的甬道,她立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種危險感絕非平白無故,尤其是那只顯眼飛舞的蜻蜓,仿佛正在呼喚她跟進小巷。
她絕不可能上當。無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她都明白,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同糜舟和傾蓮公主匯合,而非貿然前進。她朝鐘煙龐政拋去一個眼神,讓他不要做出太過激進的動作。
鐘煙龐政心領神會,他把銀錢放到桌上,兩人立刻往客棧走去。
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煉蟲師應該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
沈以樂瞥了眼太陽,橙色的光讓她感到心安,籠罩在身上的光芒猶如一道遮蔽鬼蟲的屏障,能夠為她抵擋煉蟲師們的暗中偷襲。不過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赤背蜘蛛告訴過她,身身邊那些看似稀疏平常的蟲豸,都可能成為煉蟲師的幫佣。
從茶館到客棧的一路並不遠,如果邁開步子也不過二十以內,但現在,熱烈的陽光帶來的熱量拉伸了街道,近在咫尺的對街顯得那麼遙遠。
沈以樂下意識把右手模到腰間,忽然想起身上並沒帶配件,只有食指藏著十枚金針。這些東西肯定不足以對付煉蟲師。
她仔細又自然地觀察周圍情況。
風吹草動,人們行動的蹤跡,風的走勢……全部轉化成腦中的信息。
就在剎那,沈以樂竟然分心了。她想起鐘煙龐政告訴自己的話,她的一切思想不過是被一個龐大器具所操縱,她以為自己在思考,實則不然,她的內心不過是外面世界的白紙黑字……
「嗡——」一聲昆蟲振翅的鳴響讓她驚醒,她倒吸口涼氣。
如果敵人在剛才偷襲,她恐怕沒有反應的余地。不過對方肯定想不到,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她居然會走神。
她甩開腦中的雜念,平穩地邁開步子,繼續往年久失修的古老客棧走去。
除了剛才感受到的冷冽目光,她再沒發現其他異常情況,唯獨鬼蟲的氣息越發濃重。
又一只蜻蜓從屋檐上飛出,像是特地要恐嚇她一樣,明晃晃的翅膀振動得飛快,紋路破碎的光塊像飛刀一樣刺入她的眼楮。
這是煉蟲師給她下的戰書。
對方知道自己已被她發覺,不再掩蓋自己的行蹤,大方地將「煉蟲師」的身份亮給了沈以樂。
「看上面。」鐘煙龐政用眼神示意高處。
沈以樂望去,只見傾蓮公主正站在客棧三層的露台陽台注視他們,眼神似乎在說︰快點上樓。
可下一秒,公主的身影遽然消失。
「不好!」沈以樂大驚失色。
煉蟲師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不是鐘煙龐政,而是獨自一人呆在客棧的傾蓮公主。她早該想到這點。
但糜舟去哪了?
他不應該保護公主嗎?
沈以樂正是因糜舟和公主待在一起,她才放心地離開了客棧。可沒想到還是落入了對方的偷襲中。她加快步伐,本想拋下鐘煙龐政先一步回到客棧,但理性制止了她。鐘煙龐政跟公主一樣在武術方面羸弱,決不能犯下相同的錯誤。
「快走。」
鐘煙龐政也看到公主消失的那幕。他加快腳步。
兩人不由分說沖進客棧,店家被嚇得不輕,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等他們想制止時,沈以樂已經跑上了三樓。陽台空無一人,公主剛才吃過的小食還整整齊齊地擺在石板圓桌上,完全沒有反抗的痕跡。
她蹲在地上。
「別過來!」見晚來一步的鐘煙龐政也要跑過來,她連忙制止。
不能留下太多氣息,否則她無法判斷公主去往何處。
「你去找糜舟,去他房間!」
「行。」鐘煙龐政和她之間沒有默契,但他明白她的意圖,因此沒有猶豫,立刻朝他們訂下的房間跑去。他用力拍向糜舟的房門。
一個慢悠悠的腳步聲很快變得急促,坐在房間里的糜舟感受到敲門聲中蘊含的慌張,他連忙推開房門,低頭,看到了氣喘吁吁站在面前的鐘煙龐政。
「怎麼了?」糜舟還沒問完。
「——護法被煉蟲師抓走了!就在方才!」
鐘煙龐政沒心思質問他為何要留公主一人,眼下追上公主要緊。
「在哪?」
「消失了,不過肯定沒走遠,我們剛看見那人挾持公主消失在陽台。」
「快走。」
糜舟腦袋亂哄哄的。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煉蟲師?況且,他為何挾走了趙望翷?難道她是傾蓮公主的身份暴露了?
他跟著鐘煙龐政來到公主最後出現的陽台,沈以樂已在那等著他們。
「現在什麼情況?」
糜舟不比另外兩人淡定,要知道,趙望翷可是他逃離虛擬世界的盟友,怎麼能被煉蟲師給抓走!
他根本無法預見接下來的情況,按照既定的劇情,趙望翷所代表的傾蓮公主本該死去,現在她還活得好好的。
用趙望翷的話來說,「世界處在崩壞的邊緣,一個‘重要事件錨點’錯位,就會像蝴蝶效應一樣,導致後面變得越發不可控制、不可猜測,他們已經月兌離了制作者的掌控」。
趙望翷說得沒錯,現在麻煩找上門了。
糜舟深吸口氣。
「往那邊走了。」沈以樂很確定,「我知道鬼蟲的氣味,而且我看到了蜻蜓。」
「蜻蜓?」
「應該是那人的鬼蟲。」
「我在蟲谷沒見過這樣的人。」糜舟說道。
「是啊,他應該是赤背蜘蛛所說的,很久以前就離開蟲谷的那批煉蟲師。」
「蜻蜓……」
糜舟心想著這種昆蟲有怎樣的特性,一邊跟著沈以樂的腳步,追上了即將消逝的鬼蟲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