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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樣東西同時抵在傾蓮公主面前——

黃蜻的劍、泰鴻多的箭和一道來路不明的閃光。

宮燈無法企及的黑暗下搖曳出長長的黑影,左邊的月亮和右邊的月亮把那個人照出兩條深淺不一的陰影,他緊裹著斗篷,右手持著讓無數邪道中人聞風喪膽的生死劍。

「怎會是你?!」

愕然驚嘆。

黃蜻愣了半秒,這半秒差點把他送入陰曹地府。

張勝寒!他是張勝寒!公主身邊的人竟是張勝寒!黃蜻腦袋轟的一聲爆炸。張勝寒這個武當掌門可不是徒有虛名,突然與這樣強大的人交手,他沒做好準備。

持劍人阻遏了呼吸,悄然無聲地在黑暗中移動,黃蜻沒能來得及轉身,生死劍的寒光就劃入了他的手臂。

一道徹骨的寒顫好似在手臂中卷起旋風,黃蜻暗叫不妙,連忙側身拉開了距離,不過這短短一瞬足夠造成很深的傷害,血肉被銳利的劍風旋開一塊,骨頭像被撬彎了。

余光里,他看到傾蓮公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簡直像刻意追求死亡。

沒閑心管公主了,她本就有些神神叨叨,目的已經達成,把消息送回北境更重要。

雖身負一傷,黃蜻到底是老道的武者,他明白生死劍並非以力道出名,而是宿命般的「求生得死」,不過生死劍也有弱點,只要找到代替的死者就能擺月兌它的詛咒。因此他相當鎮靜,在目光所及處尋找。

誰能替代自己去死?

他把目光鎖在了徐思佑身上。

眼楮還沒能來得及觀察一下,就听到生死劍劃出呼嘯的聲跡刺向自己。

他跌跌撞撞躲開一擊,身後的昂貴大理石地板四分五裂,灰白的石塊彈得到處都是。

生死劍像一條獵食的巨蟒,一個轉頭又飛了過來。同時,泰鴻多的暗箭冷不丁地竄了上來。

黃蜻見神射手對張勝寒的出現毫不意外,便知他是知情者。難怪在自己闖入公主身邊時,弓箭手還不緊不慢地張弓搭箭。

他恍然大悟,這根本就是陷阱。

這個陷阱並非為他專門設置的,不過,任何企圖刺殺公主的人都會被兩名武者包圍。

兩個人還好。

正當黃蜻這般想時,新的氣息從一旁傳出,他連看都不用看,光听來人行走的步頻和輕重就知道,侍女沈朔霞也趕到了公主身旁。

三對一。黃蜻苦笑一聲。京城不比得古鏡門,寒冷凍結了五成力量,他不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同時應付這麼多榮俠客級別的武者,何況他們並非平庸榮俠客能比擬的。

萬不得已可以使用殺招,但如果不能把所有見證人殺死,他就盡量不想使用它。

它太隱晦、太危險,不該為世人所知。

他暫時把孤注一擲的念頭放下,繼續與兩人周旋,謹慎至極,盡可能把所有人收入眼簾。

侍女顯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她進入了戰斗狀態,但尚未動手,只是率先奔到公主身邊,如常保護她的安危。

這對黃蜻而言算是好消息,不過侍女的「袖手旁觀」不會持續太久,一旦公主將「殺死刺殺者」的命令發出,她就會立刻加入混戰。

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多年的戰斗經驗告訴黃蜻,憑借氣息感受、鎖定他人位置的方法實際上並不可靠,頂尖高手能把一切作為戰斗的助手,用假氣息掩蓋真氣息也並非難事,他們各個神出鬼沒,如果把精力放在辨識真假上,他黃蜻早就在多年前一命嗚呼了。

他睜大眼楮,一雙眼眸頓時分裂出不計其數的小塊,像一泓清泉落下時鼓出的水泡。

看到此景的張勝寒猛然停住進攻的步調,他優雅地負手而立,右手一張,那柄追蹤生者的生死劍老老實實地回到了他的手上。這並不意味著生死劍的攻擊結束了,它只是暫時消停,這柄充滿魔性的劍一旦劃開了傷口,嘗到了血的美味,就會孜孜不倦地汲取更多鮮血,直到滿足。

生死劍在掌中抖動,仿佛是擁有獨立意識的生命體,尖端的銀光在月光燈火下閃耀出類似眨眼的節奏。張勝寒向生死劍輸送一股柔和的澤氣,暫且壓制住這柄躁動的魔劍,隨即細細端詳這個襲擊者。

他看清了黃蜻的樣子,這個來歷不明的襲擊者的眼楮確實分裂成了許多圓潤的小塊。「有趣的心法。」他低聲贊美,同時試探性地向黃蜻遞了一掌。

這一掌表面上隨心所欲,實際暗藏殺機,是弱化版的青山墓——這兒畢竟是宮廷,如果稍加發力,皇宮十有八九會變成廢墟。眼下朝廷亟需重振皇權之威,肯定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掌中的澤氣比呼呼涌來的狂風先一步撞向黃蜻。

黃蜻不慌不忙,側身先躲過浸毒的箭鏃,緊接著立刻橫放長劍,低喝一聲,鋪天蓋地的青山墓頓時化為烏有,一對近乎透明的翅膀在塵囂中隱隱浮現,絢爛的紋路如同鬼斧神工般描繪在夜空下,淡白的月光色散成五彩流螢,顏色像水一樣沿著紋路的凹縫流淌覆蓋。

「這是什麼……」張勝寒不禁喃喃低語。

在擔任武當掌門的這些年,他從被封禁的藏書閣里了解、學習了許多被稱之為「禁術」的古怪心法,可未見過任何和眼前這幕相似的記載。這張巨大而美麗的半透明翅膀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一時間竟無法呼吸,如見神跡般虔誠地注視四張翅膀在半空緩慢扇動。

冷風愈冷、寒氣愈寒,他握緊生死劍。而此刻,主動權已然轉交給了黃蜻。

黃蜻沒錯過這個機會。身後的巨翅猛然一閃,刺眼的光芒頃刻間佔滿了所有人的視野。

不好!張勝寒憑著本能將劍架在面前,他以為襲擊者一定會沖向自己——可結果恰恰相反,黃蜻悄無聲息地踩上屋檐,幾步輕功過後,速度越來越快,夜色已經捕捉不到他的身影,殘缺的黑色斷片仿佛切割了時間。

若等到視野恢復,那廝定然逃走了。張勝寒察覺出了對方的逃跑企圖,立刻放手讓生死劍追上那道流血的手臂。

黃蜻對此早有應對,他冷冷一笑。這場戰斗在他露出翅膀時便已成定局。他如煙一般飄到泰鴻多身後,這個弓箭手還在適應被閃得暫時失明的雙眼,他完全沒意識到一個極度危險而邪惡的東西正朝自己這邊飛來。

「你們也不過如此……」

黃蜻的語氣中含著幾分自豪,但更多的是悲哀和遺憾。

他在泰鴻多耳邊拋下這句話,頭也不回逃出了京城,留下站立在屋頂上,胸口被生死劍貫穿的泰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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