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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地方……」

陳簡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說類似的話,可這段時間接連不斷的突發情況讓他不厭其煩地重復。他從白夭手中滑落,站在她面前。

他們至少沒有回到先前的地方。

現在他不該像一個沒情商的探險者,而應當安撫精神遭到重創的白夭。

「你沒事吧?」他抬頭望向白夭。

她非常憔悴,像一棵隨時會被風吹成齏粉的枯樹,青紫的面龐讓人不禁心生憐惜,但陳簡很快遏制了自發而生的同情,雖然他不相信白夭會跟瘋子一樣將自己做成承苦念珠,不過那場背叛已經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凡事還是小心為好,誰知道澤氣還有怎樣歪門邪道的用法?

白夭顫抖地喘息一聲,嘴前彌漫出一層薄薄的冷霧。

陳簡反應過來,這里的氣溫已經非常低了。

「我沒事……」她低聲說道,「有你在旁邊,感覺好多了。」

「過來的時候你能感覺到我?」

「不知道,或許是我的臆想。」她說完這句話便緊閉雙唇,仿佛多開口一下都會對心靈造成極大負荷。

陳簡見她沒什麼大礙,自己也不善于安撫女性,只好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他先是找到了過來的路,就在白夭身後,是一道狹窄的山縫,黑色帷幕依舊擋在入口漂浮不定。他抬起頭才發現,黑色帷幕並非只有洞口的一小塊,整個表面竟然都是相同的黑影,入口相當于一道分離兩個世界的屏障,他們穿過帷幕,抵達了另一個不同于煉獄的世界。

現在,陳簡左手邊是白夭和一望無際的帷幕,右手邊則是同樣一望無際的深淵,他們所處的材質不明的石頭長路孑孓而行通向深不可測的底部,是一段微微傾斜的下坡路。

陳簡忽然想到一個兒時听過的故事——獨木橋下的鱷魚。

科學家帶領受驗者在黑暗中走過獨木橋,當科學家打開燈時,獨木橋下的鱷魚出現在受驗者面前,他們便不敢再過去了。

陳簡覺得現在的情況和故事中有些相似,他們都處在黑暗的空間,只有帷幕的淡淡光芒隱約勾勒出石頭路的輪廓,這底下究竟有什麼東西?陳簡困惑地伸長脖子,但囿于身體的緣故,他不敢把探出太多? 以免一個不注意就跌落萬丈深淵。

「這是哪?」過了很久,白夭總算能正常說話了。

「我也不清楚。應該就是‘黑淵’了。」陳簡說? 「我看不到下面? 要不你來?」

「好……」

「小心點。」

白夭點頭? 伸長脖子︰「什麼都看不到? 漆黑一片? 但覺得有東西在看我們。」

又是怪物嗎……陳簡後悔這次行動實在操之過急,他應該把身體重新補充再進來——可那需要很多年的時間? 黑淵近在咫尺? 逃離煉獄的曙光耀眼奪目,他估計自己也沒這個耐心。

「我們繼續往下走吧。」

「真的過來了?」白夭覺得不可思議,「我當時真的很想逃走,但听到了你的聲音。你說快到了。」

「是我說的。」陳簡點頭。

白夭听後輕笑一聲︰「說什麼‘快到了’? 明明走了這麼久。」

「沒辦法,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瞎說了。」

「你真是奇人。」她感慨? 「所有人都害怕入口,你卻沒心沒肺的。」

陳簡真想反駁她,自己並不是沒心沒肺? 不過是黑幕找錯了他的弱點而已,不過這樣一來又要胡扯一大堆理由,他沒想到好的借口,只好任憑白夭數落。

「你覺得這是什麼地方?」白夭現在相當信任陳簡。

「我哪知道。」陳簡說,「先走吧? 小心別掉下去了。」他主動挪到白夭身邊? 希望她能載自己一程。

「你自己走。」她瞥了他一眼,「現在又不趕時間。」

「行吧。」

陳簡只得毫無怨言地跟在白夭身後,賣力地蠕動身軀。

「這些日子真是一片混亂,」白夭說道,「你覺得和鳥國的戰爭算是打完了嗎?」

「我不清楚……」陳簡說道,「我醒來就被你帶到這兒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我把窮奇殺死之後,後面發生了什麼?」

「鬼車鳥也死了、還用重明鳥,都死于人——我們的人海戰術,少昊帝也死了,但不知是誰殺的,我還以為是你。」

「少昊帝也死了?」陳簡驚愕,「我們在戰爭伊始還見過他,不是嗎?」

「是啊。總之他死了,尸體被燒毀——也可能沒死,帶著殘部準備卷土重來,至少目前沒有關于他的其他消息。」

陳簡心不在焉地點頭,他本來就對這場戰爭不上心,無論少昊帝是死是活,他能進入黑淵就足夠了,但為了能打發這段不知長短的旅途,他問道︰「其他鳥呢?我記得還有雪之類的文官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

「都是蠱雕高速我的啊——對了,蠱雕呢?他前些日子與我們告別後,我就沒听過他的消息了,如今鳥國落敗,他去哪——」

「他也死了。」

「這樣啊……被人殺了,還是被鳥?他明明可以藏起來的。」

「被鳥。」白夭的眼角發酸。

「那其他鳥……」

「有些文官的白瞳鳥自殺了,欽原下落不明,他本來就小,隨便躲起來就行了;至于點水鳩,他估計耗費了所有生命力,分泌毒素毒死了上萬原住民。」

陳簡默不作聲。

「剩下的鳥應該逃去南方了,」白夭苦笑一聲,「估計再過幾年,鳥又會佔據南面,一場戰爭後,人鳥不過是換了個位置。不過煉獄既然是圓的,南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吧?」

「確實。」

陳簡注意力沒在放到戰爭上。他隱約看到石路的盡頭了,一陣陰風呼嘯而來。

「白夭,看前面。」

「看到了。」白夭握緊手心,「他為何在這……」

身著漆黑衣袍的判官擋在路上,懸浮在他右手邊的鐮刀蓄勢待發,似乎隨時都會落下,砍斷白夭的腦袋,他緩慢抬起骷髏頭,吱吱咕咕的骨節聲從頸部傳來,一對黑幽幽的窟窿對準白夭。

「你們是……進入地府的犯人。」他說道,「作為獎賞,特許你們覲見秦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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