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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官字兩張口

他明明做官很積極,卻經常被誤解,李逵很不理解。

他正直,富有正義精神,與一切邪惡勢力做斗爭……

這似乎有點過了。

但問題是,他做官,絕對不至于做到狗官的地步。

這是對他的無端攻訐,李逵舉起的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隨即乜斜著了一眼孟康,好像還真的想起來有這麼個人。江湖匪號︰玉幡竿。

于是他干脆回到了書案後面,仿佛坐堂似的開始問起來︰「你叫孟康?」

「爺爺就是孟康,怎麼了?」

要不是武力值實在太低,被阮小五給鎮壓的死死的,孟康仿佛要沖到李逵的面前,和李逵玩命似的瘋狂。

李逵眯起眼楮,顯然很不爽。作為李逵的大哥,李大郎也感覺到了屈辱。孟康這廝竟然敢稱他是李逵的爺爺,豈不是這貨也就成了自己的爺爺嗎?

實在氣惱不過的李大郎,操起身邊的一根棍子沖到被控制住的孟康,一棍子朝著波稜蓋下去,疼得孟康倒吸一口冷氣。猛然扭頭怒目盯著李大郎,眼神如同要殺人一般。

李大郎驚駭的退了兩步,急忙跑到李逵身後。

這家伙如今是登州城內數得著的財主,已經不如以前那麼膽小怕事了。但欺軟怕硬的性格,說什麼也改變不了。

「小子,老實點!要是敢亂動,別怪小爺手上沒輕重,掰折你的手骨。」

阮小五將手上的力加大了不少,將孟康的手臂扭動了更大的幅度,孟康頓時疼地冷汗直流,卻死咬著牙關不開口。

李逵他看向了朱貴,吩咐︰「去衙門將最近的海捕文書都找來。」

「得令!」

孟康琢磨著里外里就是個死而已,干脆也不用讓人查來查去了,直接了當地開始說起自己犯下的事來。

定州人,幼年就被家人送去船廠做工,只要是船,甭管是什麼樣式的他都造過。

李逵頷首道︰「為何污蔑本官?」

「這個……」孟康想著興許是認錯了,從李逵的表現來看,也不像是要追捕他的人。再說了,文官金貴,能穿上緋色官袍的文官更是金貴。在地方上,這樣的文官已經是一方主宰,根本不可能听命于自己的仇家。之前是急了,沒先到這些緊要處。

他有些懊惱,如果……自己不沖動,興許能蒙混過去。

不過後悔是沒用的,他已經是階下囚的身份,想要月兌身談何容易。

李逵沉吟了一會兒,手指扣著書案的面,發出咚咚咚,咚咚咚的響動。良久,才開口道︰「怎麼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殺人?」

「這是不對的!」

孟康傻眼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道德水平本來就很高,而是大宋的官員的道德水平本來就很低。他竟然從一個大宋官員的嘴里說出殺人不對的話。

殺人,什麼時候對過?

可他又不敢反駁,只好耷拉著腦袋沉默不出聲。

李逵繼續問︰「你說你會造船,任何船只都會打造?」

「沒錯。」

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孟康也是如此。這屬于是他最為驕傲的成就,說起來自然是滔滔不絕,為了免除繼續被挨打,折辱,他悟了。順著李逵的話繼續下去道︰「大人,你之前考校船工的是海船吧?」

「確實是海船。」

「是我大宋沒有的海船?」

李逵頓時來了精神,別梁山的匪號叫的震天響,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的人也就那麼幾個。玉幡竿的名頭,原先李逵想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什麼擅長打造各種船只,梁山不過是大河邊上一個淤塞的窪地,說是湖。可大部分地方水都很淺,趟都能趟過去。

在這種地方稱王稱霸的船工,李逵也心里沒底。萬一這貨只會打造小舢板,豈不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可孟康一句話,就讓他來了精神。

能夠一眼看出完全不同于大宋海船模樣的風帆帆船是出海用的船只,僅僅憑借這份過人的眼力,李逵就有了用孟康的心思。

他並沒喲表現出驚喜的樣子,而是聲音平穩道︰「繼續說!」

「大人,小人是這麼看的。這位小哥……可否松開些?」因為之前想逃,孟康在李逵面前保持了一個怪異的姿勢。跪在地上,還被一只腳踩在後背。說起來話,更是難受。他討饒的向阮小五要求個更舒服的說話姿勢。

李逵揮手,阮小五當即放開了孟康。這貨也就是比普通人強一點,真要想要在阮小五手里討得便宜,還是想多了。阮氏三兄弟,可不是尋常江湖好手這麼簡單。尤其是在李家,李家在京城和御拳館的關系,讓他們在武藝上打磨的更加精純。實力也要更強。

「大人,小人也造過海船。不過是那種一根通透龍骨打造,細長的海船。這種海船有一個問題,抵抗風浪需要龍骨承受上下海浪拍打的力量。所以,雖然可以建造的很長,但是船體比較縴薄,承載貨物的數量不會太多。為了解決找個致命的麻煩,大宋在船體上用獨立的船艙來隔斷各個船艙之間的連同。即便是在部分船艙進水之後,也不用擔心會在海上沉沒。打造的價格也不貴,只要有合適的大樹作為龍骨,三千貫就能打造一艘。」

「但是恕小人多嘴,大人拿給我看的海船圖,卻肚大,龍骨粗壯,且非常高大。這樣的海船顯然要考慮更多吃水之後左右船舷受到積壓的之力。而非上下顛簸之力。這樣一來,船只的結構將完全改變。而小人也不認為這世間有樹木大到這等大船能直接使用的通體龍骨。既然沒有,必須要拼接出來。而且船只的龍骨將和魚骨一樣,應該延伸出來。而大人給小人看的船圖,似乎完全為了增加二層甲板的使用,而故意放寬了船舷的寬度。」

「你建造過這樣的海船?」

李逵問。李逵對孟康的應對滿意之極。已經超過了他對孟康最大的期待。

孟康搖搖頭,按照李逵給出的圖紙,核心部件的造價非常昂貴。誰會去用幾千貫就能賣到的海船,卻花費一萬,甚至兩萬貫打造一艘?

雖說載重量看似很大,但實際上這種海船更加顛簸,控制起來也非常麻煩。而且胖乎乎的,航行起來速度也慢,除非增加風帆的數量,可是這麼多風帆,豈不是要增加船員的數量?

這對于以運送貨物為最大目的的運輸工具來說,船上人多了,裝的貨物就少了,對商人來說也非常不利?

孟康甚至猜度,這樣的船造出來,大宋的商人一個都不會買。

他那知道李逵為什麼會弄出這種沒用的圖紙?

可李逵卻並不在意孟康異樣的目光,而是招手讓孟康靠前,指著圖紙道︰「如果在兩側加裝床弩,各八門,你認為會影響到大船的穩定嗎?」

李逵指出的地方,可不是床弩,而是大炮。只是他怕解釋起來麻煩,故意如此說。和

「這個……」孟康也不敢說話了,沒想到李逵竟然是為軍隊水師使用。可問題是,水師為何需要用這等繁瑣的船只。大宋水師的樓船不香嗎?至于海上,大宋周圍,有誰是大宋水師的對手?

已經天下第一了,還琢磨出個不實用的玩意出來,這大概是錢多的燒的慌吧?

孟康遲疑了一下,可畢竟是耿直的漢子,對李逵道︰「大人,軍中水軍的將領也不傻吧?他們怎麼會要這種船?」

「這你就甭管了,我就問你,如果讓你全權負責建造這樣的帆船,能不能建造出來?」李逵問。

孟康躊躇了一陣,他心里也沒底。這樣的船別看不實用,但就建造難度來說,已經超越大宋造船技術的極致。很多地方,他也只是有個想法,連解決的辦法也沒有。想要將圖紙上的大船建造出來,錢是肯定需要的。但更多的是時間和有經驗的船工。

想到這里,孟康點頭道︰「給我兩年時間,或許可以試一試。」

李逵可不想給孟康退路,擺手道︰「只有一年。小一點也可以接受,但是船必須要在遼海之內暢通無阻。另外,風帆的樣式本官也想了個大概,你參詳一下。」

孟康苦笑道︰「大人,小人還有的選嗎?」

「沒得遠。」李逵冷冷道,你給本官效力,本官自然不會虧待你。

孟康心說,他犯的事可是殺人,什麼事情能比殺人更大的?當然,造反除外。可是他一個船匠,造哪門子反啊!

即便能夠在李逵手下活命,孟康也覺得自己這輩子和奴僕沒啥區別了。

他嘴角冷冷的抽動了幾下,兩個選擇,死還是苟活著?

不由得,他看李逵的眼神有些鄙夷。做官的都是這樣,仗著背靠朝廷,張口閉口就是王法,太招人恨了。

被嫌棄,李逵不怕。這輩子他被人嫌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只要知道孟康是否有辦法,將他記憶中的船建造出來。

畢竟,他又不是瘋狂的帆船愛好者。他畫出來的船只圖形,不過是徒有其表。真要是按照這圖紙建造,肯定要玩蛋。

可更讓他郁悶的是,李大郎就是按照李逵留下的圖紙開始模索建造的。

這貨能成功才是見鬼了。

李逵需要一個能幫他完善圖紙,甚至解決造船過程之中所有技術麻煩的人。而這個人,可能是孟康,也可能是從江南請來的船工。誰讓孟康講話很有條理,而且思維敏捷,經驗也很足。這樣的人正是他要尋找的人才。

當然,李逵也不是那種不給點甜頭,就將人當牛馬用的黑心財主。

他悠悠道︰「殺人是不對的!」

當李逵再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孟康心頭說不出的煩躁。但李逵凶神惡煞的目光盯著他,裂嘴道︰「但也不是什麼大事?」

孟康愣住了,李逵的話合起來就是︰殺人不對,但不是什麼大事。

那還有什麼是大事?

殺人,最輕的判罰,在大宋也是充軍發配。

這是大宋律中規定的,如果是械斗殺人,就充軍發配。而很多官員在審案的時候,都會用這個漏洞,為自己減少麻煩。因為判罰斬立決,在大宋的司法體系中非常麻煩。需要報州府,轉提點邢獄司衙門,然後再刑部審核,皇帝勾決,秋後統一執行。

皇帝是官員的最大上司,和普通官員對待下屬遞送上來的公文一樣,皇帝不能什麼都依臣子的心意去做。在勾決的時候,會故意留下一小半等待處決的犯人,重審。而且這是隨即的,皇帝哪里知道那個該死,那個不該死?他只是要用自己的權威而已。

即便順順利利,一套程序走下來,很多官員的任期都到了。

如果因為有案件沒有終判,影響了吏部考評,豈不是要耽誤了仕途?

所以,械斗誤殺,會經常出現在大宋衙門的判決之中。而發配,根本就不需要走邢獄司衙門,直接在州里就能完成所有的流程。

孟康原先以為自己殺人,應該被李逵截胡,發配到登州,然後被船廠留用。等于說,他這輩子都已經賣給船廠了。他雖然認為自己殺人,是有足夠的理由。但絕對不可能被赦免。畢竟殺人案件,地方官也不能捂著不報。

可听李逵的意思,仿佛另有玄機?

忍住心頭的欣喜,孟康躬身問︰「大人,難不成還能無罪?」

李逵指著孟康道︰「之前你說的情況沒有故意隱瞞吧?」

「不敢,句句實言,不敢欺瞞大人。」孟康急忙解釋。

李逵頷首道︰「這事很簡單,你殺人了,但同時也立功了!」

孟康瞪著眼珠子還以為李逵在消遣他,他殺人是真的。家人被脅迫也是真的,鄧家手眼通天自然也不假。

但李逵卻一臉正色道︰「你說的這個鄧家,據本官了解應該是遼國的探子。此人居心叵測,前兩年大河改道進入遼國境內,他們竟然要在邊境之地的定州修建船廠。這是要干什麼?給遼人做內應,遼國攻入大宋,他們就能給遼人船只使用。這是吃著大宋的小米,禍害大宋的根基,投敵背叛,是徹徹底底的宋奸。雖說,當時的情況是大河改道,路過了定州,但大河改道進入的可是遼境。此賊謀劃甚大,幸虧讓你發現了,要不然我大宋可就危險了。」

孟康提醒道︰「可是大人,鄧家應該不過是看到大河之利,想要步先機而已。他們通遼的罪狀,恐怕找不出來。」

這已經是說的委婉了,不是找不出來,而是根本就沒有。

鄧家應該是利欲燻心,做了欺壓良善的事。什麼通遼,就一個定州的土財主,也配通遼?

可李逵卻斷然道︰「通遼罪狀要是沒有,本官也不能無端的冤枉人,但這樣的人太危險了,不能因為他們沒有事情敗露,而听之任之。最少,定州再也容不下他們了。朝廷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同時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為了不讓他們繼續變壞,本官也將力諫將其族人遷出定州。」

「大人要遷移鄧家?」

「萬一他們真的是遼人的探子呢?本官為了穩妥起見,會建議朝廷將鄧家遷徙去嶺南。」

太狠了,這是甭管有罪沒罪,都要發配五千里的樣子。而鄧家已經在他手里死了一個子弟。

孟康倒是想反駁,可卻發現他一句話也說不了。都讓李逵說了。

李逵吩咐道︰「朱富,帶著本官的官帖,去請通判陳大人來。」

很快,陳通判匆匆趕來,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孟康。隨即對李逵躬身道︰「下官,見過李待制。」

李逵也不廢話,直接了當道︰「陳達人,本官在你登州發現了一件同遼大案。」

大宋從皇帝到官員,都說遼國和大宋是兄弟之邦。可真要是大宋有人通遼,必然會處死,這類案件,在大宋可是會朝野震動的大案。可憐陳通判已經五十多了,嚇得膝蓋都軟了。哆嗦著開口道︰「李待制,登州可是秦大人主政啊!看在秦大人的份上,給我登州官員一條活路吧?」

李逵在京東東路才幾天,已經是獲得了個‘李閻王’的美譽。要是換一個人來,就算是天章閣直學士,還真沒這樣的威懾力。一句話,就嚇趴了通判老爺。

可是李逵呢?

不到一個月,就將齊州和青州的官員清理一空。

充軍發配的武夫就不說了,光文官被貶謫嶺南的就好幾個。

要不然,陳通判也不會如此害怕。

李逵當然不會對登州官場下手,他不過是震一下官威。沒想到勁使大了,于是不得已寬慰了陳通判幾句,畢竟師伯秦少游還靠著陳通判幫忙管理登州。至于秦少游?去嶗山訪道士去了。大宋知州就是這麼愜意。

等李逵說完,陳通判頓時同仇敵愾道︰「賊子可恨,如此喪盡天良。大河改道還以為覓得天賜良機,沒想到蒼天開眼,讓他顯露無遺,老夫這就去行文報朝廷。」

「小五,將本官寫好的奏折蓋印,一並送都事堂。」李逵拉著陳通判的手,笑道︰「陳通判明察秋毫,本官回京之後必要將陳通判事跡多加傳揚。」

孟康看著李逵和陳通判奸笑的樣子,心里琢磨著,似乎之前沒罵錯他。確實是狗官。但他卻厭惡不起來,反而有點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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