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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詫異的是,還沒走到帥帳,就傳來了爭執的叫喊聲。

「為何我贏得最多,卻要出戰?」

「規矩改了!」阮小五抱著雙臂,玩味的看著對方因為怒氣而漲的通紅的大餅臉,卻又對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石指揮,你就認了吧,要是你敗了,我們兄弟給你報仇!」

這話說的,好像石指揮今日就要陣前馬革裹尸似的,絲毫袍澤情誼都不講,還在邊上幸災樂禍,氣人!試問,石指揮如何能不怒?對阮小五他沒辦法,畢竟是阮小五身後站著的是李逵,是大宋最金貴的文官。

但幾個和他一樣的同僚,他可根本就不怕。指著幾個同僚道︰「你們幾個不要臉的貪生怕死,尤其是你老洪。咱們幾個都是來清風寨增援你的同僚,可你呢?連個地主之誼都不講,按理說,就該你去打這頭陣。」

「經略使大人到!」

「統制大人到!」

「李大人到!」

輪到李逵,就一個李大人。至少,可以看出唱名的小校對李逵不怎麼待見。實際上,鬧了這麼一處之後,李逵在老家京東東路屬于官場人人避而不及的瘟神,人品徹底敗光了。

統制曹元春要是沒有趙挺之和李逵在場,早就沖過去一腳踢上前。他這個營將,麾下就六個指揮。除了他帶來的兩個指揮之外,其他所有部署都齊聚一堂。這幫家伙,臉都不要了,用打麻將贏得保命的機會。要是李逵不依不饒的話,很可能連他這個將軍都要跟著倒霉。

京東東路就一個軍的禁軍兵力。

地方上兵力不足,也是沒辦法的事。但這是大宋月復地,也不需要布置太多的軍隊。卻因為駐軍少,導致匪患猖獗。

淮陽軍本來就日子不好過,尤其是劉葆晟原先就是淮陽軍的三把手,都虞候。還被軍中同僚排擠過好些日子,有道是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曹元春真的擔心李逵不管不顧,將他先摁死了再說。

「混賬東西,我淮陽軍的臉面都讓你們幾個給丟盡了。說,為何畏敵不前;為何陷袍澤于不義?石寶啊!石寶!我說你什麼好,軍中令行禁止,為何不听命于上官安排?你一個小小的部將而已,難道想要帶著你的指揮造反不成?」

「大人冤枉啊!昨日李大人說好的規矩,沒想今日就變了。早知如此,哪里需要我等一宿勞累?」石寶委屈的快哭了,他打了一宿的麻將,就為了不露相,容易嗎?

曹元春似乎已經猜到了幾個屬下的窘迫,低聲對趙挺之道︰「大人,能否讓我和他們單獨詢問一番情況?」

「可!」

趙挺之也不搭理李逵,甚至表現出目中無人的樣子,想要激怒李逵。趙挺之雖說膝蓋比較軟,喜歡跪大佬。但他還不至于對比他大兒子年紀都小的李逵做出卑躬屈膝的丑態。他又不是沈括。

發現李逵沒有懟上來,趙挺之挺遺憾的,仿佛錯過了什麼美事。仿佛這才想起來,他們這里還有一個中書省來的李逵,笑吟吟的對李逵道︰「老夫擅作主張,李大人不會計較吧?」

「請便。」

李逵敲鑼打鼓這一通,本來就不是來唱大戲的,而是來看戲的。既然趙挺之願意做這個主事人,他也樂得清閑。

李逵自然不可能和趙挺之在帥帳里,反而搖頭晃腦的一走一擺,出了大營。轉身回到了清風寨的官舍之中。

這邊等人走了,曹元春惡狠狠地對幾個屬下怒道︰「本將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你們幾個還以為李大人真的好說話,他要是六親不認起來,別說你們幾個,就算是我,也有性命之憂。」

「將軍,李逵雖是文官,但您是曹家的人吶?怎麼可能會怕他?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對將軍動手啊!」

曹家,沒錯,就是京城那個曹家。

可曹元春根本就不會對屬下說,如今曹家的不少生意,都靠著李逵在做。真要是家主知道了他和李逵交惡,曹元春篤定,倒霉的可定不是李逵,而是他曹元春。之所以,看起來李逵還挺給他面子,就連曹元春都百思不得其解。

別人不清楚,曹元春難道還不知道嗎?

李逵連皇帝身邊的大宦官童貫說打就打,就因為童貫多嘴了兩句,讓李逵听著不舒服了。

他曹元春能比得上童貫的身份嗎?

打狗還得看主人,童貫的主人是皇帝,而他的主子……算了,如今曹家跟著李逵也沾光不少。就西北的煤油生意,就能讓曹家每年多收入十來萬貫。就沖這份利益,李逵在曹家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曹元春當然不能說曹家不堪,得從李逵的身份上警告幾個屬下︰「你們幾個還真不知死活,在閻王殿上走了一遭還不自知?童貫,官家的親信大宦官,就因為做監軍時反駁了李逵幾句,就被抽了二十鞭子,這是在青塘,朝廷沒幾個知道。我也是軍中消息傳來,才知道有這事。」

「可是你看他怎麼樣?該升官,還是升官,才弱冠之年,就已經可以和趙大人平起平坐了。趙大人什麼資歷?他才做官幾年?」

「將軍,你是說李逵恃功而驕,目中無人?」石指揮已經怨恨上了李逵,私下里更是對李逵恨得牙癢癢。

可惜,實力不允許他從李逵身上找補回面子,只能背後詆毀。

「廢物,你們知道點什麼?李逵能在科舉中出頭,殿試第三。你覺得他會是傻子?他岳父是當朝太師,他姐夫是當今官家。就算是功勞,死在他手下的黨項吐蕃冤魂不下十萬,你覺得他會是這樣的人?如果是真的恃功而驕,小人得志之人,為何他領兵出戰,所有將士都將性命豁出去,也要跟著他?」

成功沒有僥幸。

大宋的皇親國戚過得並不好,至少在官場是如此。

文官提防宦官,提防皇親國戚,只要這些人掌權了,立刻會引起文官們的集體攻訐。不轟下來,不算完。

李逵只不過是皇帝的連襟,僅憑這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被章惇等人看重,不僅不會被看重,還會被提防。

讓李逵月兌穎而出的並非是身份,而是能力。這家伙能力出眾,從掙錢,科舉,帶兵打仗,治理地方,朝堂謀劃,任何一項都能在大宋謀前三。可以說,大宋就沒出過這等文官。

太優秀,才會被關注。這才是李逵青雲直上的原因。當然,皇帝也出力了,李逵是他的頭馬,必須要保護。

石寶喪氣道︰「豈不是咱們淮陽軍要被他吃定了?可他也是京東東路人吶?為何不看在老鄉的面子上,放咱們一馬?」

曹元春冷笑不已,石寶這家伙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尤其是這貨還沒有覺悟,但曹元春大定了主意,首戰必須要讓石寶出戰,甭管結局如何,都不能動搖。但問題是,石寶百般避戰肯定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嘛!

大宋的禁軍都差不多,吃空餉了。

別看石寶帶著五百人來了,可這五百人有多少是真正的士卒就難說了。要是吃空餉不多,石寶也不至于如此軟弱。

想到此處,曹元春也是恨鐵不成鋼,憤恨道︰「你軍中有多少不是麾下士卒?」

石寶無奈道︰「就一百。」

「吃了兩成的空餉?」曹元春有點詫異,這覺悟比他高啊!可要是真吃了兩成的空餉,那麼就有四百人是禁軍。平日里,禁軍訓練還不錯,應該不會懼怕出戰。他忍不住狐疑道︰「沒騙我?」

石寶偷偷的舉起一根手指頭,苦著臉道︰「就一百是軍中士卒,其他都是一貫錢一個臨時招來的。」說完,他就噗通跪倒在地上,求饒道︰「將軍,小人也是無奈啊!這大過年,士卒要麼就是回家團聚了,要麼就是辦事去了。誰知道,還有軍務啊!」

曹元春怒的抬腿一腳踢翻了石寶,痛斥道︰「混賬東西,你敢吃八成的空餉?」

「沒有,大人,我真的沒有。咱們淮陽軍的規矩,都是三成,我哪敢僭越?只是過年,軍中士卒都不在軍中,我等也是沒辦法了,才招募了駐地周圍的百姓。說好了就裝十天,兩貫錢,包吃包住,日子到了就散伙。」

石寶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即爬到曹元春腳邊,抱著曹元春哭訴︰「屬下也是沒辦法,要是讓這些人上戰場,頃刻間就會倒戈,屬下也是怕出事啊!」

曹元春也是無奈,看向其他三個屬下,問︰「你們帶了多少人?」

「屬下帶了一百人,大人你知道的,我的人有三隊人馬去了定州販牛羊去了。」俞指揮一臉篤定,這生意曹元春也有份。

曹元春無力道︰「算了,你們呢?」

「屬下也帶了一百人,其他都是充數的。軍中有酒坊,過年期間需要送貨……」

「屬下有兩百人。」

表現最好的是洪鐘,他是清風寨的部將,他的指揮要防範清風山的山賊。其他倒是不怕,萬一清風山的山賊將他的寨子打下來了,那就大條了。

曹元春傻眼了,四個指揮,兩千人的滿額兵源,將將只能湊齊一個指揮的兵力。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四個屬下都不肯出戰了,招攬來的臨時工,根本就不會打仗。不僅不會打仗,普通的百姓,見血就跑,上了戰場根本就指揮不動。真傻乎乎的帶著一起去廝殺,不僅不能幫上忙,反而會因為慌亂和拍死,將整個軍陣沖散。

要是不帶著出戰。

這吃空餉的罪狀不就送到了李逵的手上?

大宋別看對禁軍將領吃空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是因為大宋的文官希望將門墮落。吃空餉的軍隊,要有戰斗力,誰信吶?可真要是撓出來了,被抓了現行,輕者抄家發配,重則小命不保。文官甚至不用請示,不用上報刑部,就能當場將軍中校尉斬殺。石寶哪敢對李逵說他吃空餉的事?別說他了,其他幾個部將都不敢說,只能用盡辦法拖延,希望曹元春來了之後能幫他們。

想來想去,曹元春只能先給石寶湊一湊,先糊弄過去再說。

可全給了石寶也不現實,最後曹元春只能從自己的部署之中抽了一百五十人給石寶,另外其他三人也貢獻出兩百多人。然後叮囑道︰「我去找趙大人拖延一日,你趁著這一天,多熟悉將士。別明日作戰,給本將丟臉。」

石寶賭咒發誓道︰「將軍放心,卑職就是豁出命去,也給您拿下清風山。」

「但願吧!」

曹元春也沒把握,別看如今圍困清風山的兵力達到了驚人的五千,但是其中多少是種地的農夫,有多少是做短工的百姓,都不得而知。

趙挺之听了曹元春的稟報之後,也是憤恨不已,但如今不是訓斥的時候。只能無奈下令調集齊州統制出兵一千五。先解了燃眉之急,胡弄走了李逵再說。

而李逵也不在意,說明天打仗就明天打。

他就是要看看,京東東路的禁軍,需要觸動多少兵馬,才能對付才三百人的一個土匪窩?

當初劉葆晟的親衛,竟然被牛背山的一窩土匪給劫持了,說明京東東路的禁軍戰力恐怕要比他想想的還要差很多。

他會將看到的將所有記錄下來,丟給都事堂和樞密院,讓大宋這兩位一品大員頭痛去。他只要出了這口氣,連帶著給趙挺之下套就可以了。

趙挺之善于謀官,他一開始想要投靠王安石。

大老王看不上他的才能(實際上,他也沒有),沒怎麼搭理他。隨後投靠了蔡確,這位就不用說了,蔡京認的族叔。曾經在元祐初,執掌中書門下,是當仁不讓的宰相。可是蔡確生性急切,不善謀劃,和當時听政的宣仁太後對著干,還大包大攬,不久就完蛋了。

連帶著趙挺之也跟著一起倒霉了幾年。

如今他想要投靠章惇,可章惇這個人吧?雖然看人的眼光不怎麼樣。可問題是,他喜歡有本事的人,趙挺之……不入他的法眼。

他思謀著走章惇不成,那麼李清臣也沒什麼指望了,蔡卞的話,根本就不會和章惇對著干。朝堂上只有一個曾布能讓他投效。(當然,趙挺之最出名的一次投效還沒等到機會,歷史上他投靠蔡京,蔡京力薦他成尚書左僕射,也就是副相。等到他當上了副相,立馬調轉槍頭猛攻蔡京。可惜就連歷史上一等一的昏君,也不敢將大宋交到趙挺之的手上,白瞎了他如此賣力。)

沒等他向曾布遞上投名狀,卻在治下被李逵攪和了一陣,說不惱怒是假的。可細細想來,李逵為何要對他不依不饒?

是為了給蘇軾和黃庭堅出氣?

真要是這樣,蘇軾的格局也不高啊!

如今趙挺之不怕蘇軾了。蘇軾也不是當年的翰林學士,他也不是那個等待入館的小官僚。趙挺之是小人,小人就會從各種方面猜測李逵的用心。同時他能在官場屢次貶謫之後,還能起復,手段也是不缺的。

傍晚,一個黑影進入了他的屋子,低聲對趙挺之道︰「大人,小人已經查探清楚了。李逵在臨沂城被幾個強人打劫,被他擒下之後,為首之人就是清風山的大寨主燕順。」

「就為這?」

趙挺之氣地牙疼,原本以為是蘇門報復,沒想到是運氣不好,治下的賊子竟然敢去李逵頭上找晦氣。他頓時有種很無辜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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