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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貌似忠厚

自從章惇拜相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戶部尚書都是蔡京。

當然,蔡京的手段做戶部尚書絕對足夠。自從他上任之後,朝廷用錢的地方從來沒有缺少過。

章惇其實對蔡京很滿意,可這家伙犯錯了,如今走了背運。而且還是被老御史出身的安燾整下去的,想要撈上岸,恐怕不容易。

戶部尚書如今由蔡卞兼顧。

術業有專攻,蔡卞管理戶部的手段,肯定是不如蔡京的。這段日子,他僅僅是盤點賬目就是一腦門子的官司。

可即便是這樣,他什麼時候給邢恕說過,戶部管理的國庫空虛了?

尤其是邢恕還是刑部尚書,這家伙手伸的也太長了一些吧?

刑部尚書說戶部沒錢,你扯呢?

趙煦就瞥一眼的功夫,就覺察到了這里面的問題。藏在龍袍衣袂下的拳頭緊了緊,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樣子,表情反而像是被邢恕的奏請給嚇住了,迫切而緊張。

「蔡執政,你暫管戶部,可有話說?」

蔡卞對于邢恕的橫生枝節頗為惱火,他這個尚書左僕射無形之間被邢恕這家伙擺了一道。如今的朝臣,誰也不敢小瞧了皇帝,裝傻,充楞,甚至一些沒有底線的手段著實讓大臣們頭痛。明知道不好糊弄,卻還當著面給皇帝添堵,這不是害人嗎?

蔡卞躬身道︰「戶部確實沒有多余的款項可用,不過馬上就要收夏稅了,府庫應該會充盈不少,不會貽誤邊軍將士的軍餉糧草之費。至于其他,臣以為等年前盤算盈余之後,再做打算。」

邢恕卻站出來反對道︰「蔡執政,此言差矣,大宋如今和青塘大戰在即,此乃我大宋興盛之戰,不可以蓋而論之,以舉國之力,雷霆之勢,平西北三千里之地,震懾宵小邊塞,靖平四海之內。蔡執政以尚書左僕射坐鎮戶部本來沒有什麼,可是蔡執政公務繁忙,又加之西北戰事,戶部從中斡旋,恐力不怠,恕以為非干練之人,不能勝任戶部尚書。」

蔡卞狐疑的扭頭看了一眼慷慨激昂的邢恕,心頭百思不得其解︰這家伙吃什麼藥了?

邢恕要舉薦戶部尚書?

你也配?

在六部之中,戶部尚書的地位肯定要比邢恕尚書高了不知道多少。自從元豐改制之後,戶部尚書收三司使之權,在六部之中? 足以和吏部尚書平起平坐。你一個刑部尚書? 竟然敢舉薦戶部尚書,這不是小妾給男主人介紹正妻嗎?

蔡卞覺得邢恕腦子肯定又哪兒不對勁了,他決定看一會兒笑話。

邊上的新任吏部尚書許將仰頭看著垂拱殿的房梁,腳後跟挪動了幾下,將他和邢恕保持了一個相當安全的距離之後,繼續發呆。

邢恕卻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緊上前一步? 雙手持著笏板? 對皇帝道︰「臣以為? 戶部在蔡京主持下? 我大宋從沒有財資不足之時? 足見其能。如今我大宋重開熙河,尋常府庫已難以滿足? 唯有蔡尚書歸朝? 才能轉運府庫? 為前線將士準備足夠的物資。」

邢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蔡京?

章惇腦袋微微一偏,卻發現官帽襆頭上的帽翅很礙眼。北宋的官帽有很長的帽翅,據說是太祖趙匡胤設計的樣式。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帶著這種官帽站在朝堂上,官員之間交頭接耳的機會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章惇僅僅是微微扭頭的過程,就讓坐在龍椅上的趙煦看得一清二楚。

但眼下的焦點並非在宰相章惇身上,而是在邢恕的身上。

舉薦蔡京?

這個舉動說起來有點冒險,但實際上,蔡京貪腐的罪證不明。他最多是挪用,如果挪用獲利之後落在自己的口袋里,必然是道德敗壞。可蔡京是虧地連褲子都快當掉了,怎麼可能還有貪腐的證據?

此刻,蔡卞的心情是最差的。

蔡京是他兄長,他們從一起讀書,一起趕考,一起做官……直到他們成婚的時候,蔡卞被王安石賞識,娶了王安石的女兒,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才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但蔡氏兄弟的名頭,多少年過去了,一直都是被放在一起看待的。二蔡,雖不如二蘇出名,但也絕對不差。

可做弟弟的蔡卞清楚,兄長蔡京的人品確實很有問題,就算是蔡卞也堅信他哥有在秦鳳路撈一筆的打算。就是最後結果有點不盡如意,沒成功而已。

此時,蔡京已經被貶謫,邢恕還在朝堂上舉薦,最大的可能是蔡京會不會和邢恕和曾布之間有私下的協議?

別以為他這個兄長做不出來,蔡卞堅信,他哥絕對不會有什麼氣節和信義之類的底線。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兄長竟然為了做官,連變節的事都做得出來。竟然轉眼就投靠了和章惇已經公開矛盾的曾布、邢恕之流,這不是打他蔡卞的臉嗎?

大臣劉安世看不順眼了,蔡京這等小人,怎能讓他反身?要是讓他繼續在京城,豈不是他和蘇轍百忙活了嗎?

他當即站出來,義憤填膺道︰「仁主用賢,非小人不足以才,實乃仁者磊落不藏私。陛下,臣以為蔡京自辯難以圓其說,如今讓他回到朝堂,有負陛下之明。」

皇帝趙煦干脆不說話,用蔡京就是眼瞎?

他還能說什麼,只好等章惇出面吵起來,然後大家都成一鍋粥。可秦鳳路的糧草怎麼辦?援軍,怎麼辦?

不得已,他只能耳畔嗡嗡的都是吵架的聲音,朝堂上的老頭子,火氣一個比一個爆。無聊間,他看到了許將。期盼他能夠有點眼力見,幫自己解圍︰「許愛卿,可有要說的?」

許將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忙否認道︰「陛下,戶部尚書位高權重,此非老成持重之人不能勝任,不知陛下可有人選?」

正要揚眉吐氣的時候,卻被不開眼的家伙堵住了性子,趙煦有火卻難以宣泄,甚至連發火的機會都找不到,只好裝作擔憂道︰「位高年老居多,位卑不不足以擅任。陛下需慎重對待!」

這話說了和沒說沒有啥區別。

他是朝堂上的中間派。

狀元出身的許將文采斐然,曾經在翰林院供職,倒霉就倒霉在文采好上頭,神宗後期,加上元祐年間,朝堂上的官員走馬燈似的換。而幾乎大部分的貶謫文書都是出自他的手段。朝廷貶謫官員,必然要指出官員的錯處,而出自他手的文書,每一份都有入木三分的深刻,得罪官員無數。之後痛定思痛,決定做牆頭草。

如今年紀上來了,發現牆頭草也不好做,干脆做中間派。

雖說許將無心參與朝堂的爭奪,但是他的話給皇帝趙煦提了醒,變法派的實力太強,不如……

皇帝趙煦沉吟之後,詢問許將︰「呂大防如今在何處?」

「禹州知州任上。」許將是吏部尚書,怎麼可能不清楚呂大防的官職?畢竟是前宰相,任何一任吏部尚書都得謹慎對待。

「調他入京,擔任戶部尚書如何?」皇帝問。

「這個……」許將發現自己好像又掉入了坑中。他的運氣似乎在中狀元的那一天都用光了,之後一直不怎麼好。皇帝擺明了要插釘子,呂大防可是保守派的巨擘。雖說呂大防不比劉摯頭鐵,被皇帝趙煦記恨。

呂大防做事勤懇,為人也不張揚,趙煦對他印象還不錯。

可問題是,呂大防可是保守派的核心大人物,蘇轍讓他死賴在朝堂上,變法派已經很難容忍了。要是呂大防來了,豈不是鬧翻天?

再加上他和皇帝一對一答,似乎君臣之中保持一種特殊的默契,讓人不免懷疑他是否早就和皇帝私下里通過氣。

如今的殿前押班,皇帝身邊的宦官郝隨,經歷過被朝堂大臣的出賣後的落魄,吃一塹長一智,嘴巴可嚴實著呢。就連章惇想要從郝隨口中套話,也難以得逞。章惇失去了從皇帝身邊人打探消息的渠道,自然會多想。

可讓許將說呂大防不能勝任戶部尚書的官職,畢竟呂大防為官幾十年,什麼官沒做過?

連宰相都做過的呂大防出任戶部尚書,不敢說大材小用,但也是綽綽有余。

許將面對皇帝的詢問,只能硬著頭皮道︰「呂大防之才足以勝任戶部堂官。」

沒等章惇等人反應過來,趙煦當即拍板道︰「傳旨,命呂大防進京,履戶部尚書之職。」

一場莫名其妙的亂斗之後,攪屎棍邢恕再次什麼也沒得到,找曾布去商量對策去了。而章惇這邊失去了戶部的控制,肯定要暴跳如雷。至于皇帝,再次將元祐老臣招入朝堂,顯然別有用意。

散朝之後,蔡卞匆匆趕到家中,立刻讓人去滿世界找佷子蔡攸。

「叔父可是找小佷?」

「居安啊,你老實告訴我,你爹在哪里了?」

「叔父,你知道的,我爹已經被貶謫去了浙江路。」蔡攸哭喪著臉,他三品大員公子的身份丟了,如今在太學之中,也經常有人瞧不上他。

要是以前,誰敢如此?

篤定兄長蔡京還沒有離京的蔡卞,沒想到佷子對他矢口否認,他心頭的火氣一下子沖了上來,滿面怒容,指著蔡攸怒道︰「豎子,爾敢哄騙于我!我听聞你在太學數次考試末尾,老夫倒要問問太學祭酒,為何你這樣的學生還讓你留在上舍?」

太學生蔡攸心里苦啊!

他早就不想在太學里耗費歲月,想靠著老爹的恩蔭出仕。當然,蔭補官沒多大的前途,但他也不在乎。可惜老爹不允許啊!說什麼老蔡家丟不起這個人,非要讓他中進士。可他有高中進士的命嗎?

加上蔡卞平日里從來沒有對小輩發過火,如今卻指著他破口大罵,頓時嚇呆了蔡攸,就見他磕磕巴巴道︰「叔父,小佷並非誆騙叔父,而是父親再三囑咐,讓小佷不要對叔父吐露行蹤。」

「你可知你父親留在哪里?」

「就在城外的驛站,只是小佷愚鈍,恐怕也猜不到父親心中所想。」

蔡攸一副受氣包的倒霉相,蔡卞看他如此,也就省了繼續盤問的心思,立刻在書房里手書一份私信,交給蔡攸道︰「你把這份信給你父親,告訴他,如今不走,日後恐怕想要走也走不了了。」

蔡攸無奈,剛剛出賣了了老爹,就被叔叔蔡卞拉了徭役,只能頹喪地去給老爹蔡京傳信,料想這次恐怕少不了一場怒罵。

果然,在城外,蔡京看到蔡攸出現的那一刻,頓時氣地冷哼一聲,低聲嘀咕︰「豎子不足以謀!」

里外都不討好的蔡攸根本就不敢回嘴,只好低頭不做聲。蔡京倒是干脆,吩咐僕人套上馬車,連信都不看直接了當的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蔡攸道︰「回去告訴你叔父,老夫不會給他礙眼,好讓他做官。」

顯然蔡京心頭也不順,熟知兄弟性格的他看到蔡攸的那一刻,就不是不看信也能猜到蔡卞給他信中說的話是什麼。

他如今是代罪之身,說話也硬氣不起來,只能欺負一下自家的兒子。

蔡攸看著老爹的車駕越來越遠,心頭百般無奈︰「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他多半猜到了老爹為何會如此反應,肯定在京城投靠了人,然後多半是仇家,讓叔叔不高興了。任何丟人的事,他都認為自家老爹做得出來。

再說青塘城外。

困在青塘的阿里骨多次派遣信使,想要和李逵代表的大宋講和。

可是信使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帶來的消息卻讓阿里骨頗為無奈。

除非出城投降,其他的任何條件,李逵一蓋不答應。

尤其是李逵這幾日接連等到了高俅、種建中的五千兵馬援軍,緊接著,河州的兵馬也將在一兩日內趕來。

宋軍在青塘城外的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了兩萬,此時的李逵說話的底氣頓時硬了很多。

之前他帶著三千人馬,在青塘城外,確實擔憂萬一被僧人鼓動起來的草原部族得反叛。所以,他一直將兵營安扎在不容易被埋伏的湖邊。如今他實力暴漲,已經不用如此小心謹慎的提防了。

這日,河州知州游師雄帶兵一萬,押運糧草抵達青塘城外。

李逵听聞消息,等人一到就設宴迎接,相比李逵,游師雄可是邊塞的老臣,對河湟之地也非常熟悉,他就是猜不透,李逵是如何用幾千人馬就困住了有數萬人馬的阿里骨?

困惑之余,終于見到了本尊,游師雄忍不住問︰「人杰,你用什麼手段讓這麼多青塘部族叛亂?」

李逵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他們追隨信仰而來!」

這話沒錯,河湟之地如今正是草原放牧牛羊的時候,部落之間的人口大量在草原上散落,只要有心,總能聚集不少人。和尚出馬,無往不利。

可話雖如此,架不住游師雄不相信,河湟之地的寺院都不好打交道,游師雄還以為李逵故意藏著掖著,有點不太舒服,看向李逵的目光也多了一絲警惕,心說︰「這小子看著忠厚老實,實則是個滑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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