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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話 人間煙火(二)

永動之屋位于城池的南端,門口人頭攢動,大堆百姓正在聆听元奭講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由于不斷有新人來,舊人去,元奭只好不厭其煩地做起了講解︰「永動之屋已經找到了新的妖力源頭,再也不需要有人替鬼侍推拿了,大家放心吧!」

有人喊道︰「到底是什麼源頭啊?」

元奭高聲應道︰「是一個叫做紅夜叉的妖怪!」

這句話,正好被趕來的蒲子軒听了個清清楚楚,他頓時好奇心被調到了極點,上前問道︰「元奭老伯,紅夜叉怎麼了?」

元奭見了蒲子軒,趕緊拱手迎接道︰「喲,是蒲英雄啊?快請快請!」

听到「蒲英雄」三字,人群立馬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來。

「哇!是蒲英雄來了!」

「哪位是蒲英雄啊?」

「別擋著我,讓我看個清楚!」

見人群如此狂熱的模樣,蒲子軒頓感尷尬︰「啊?不至于吧?」

畫尸跳上泛著紅光的屋子頂部,對眾人喊話道︰「這樣吧,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也是為了以後大家更好地膜拜,我給大家造一個蒲英雄的雕像出來!」

說完,畫尸手中紅光一閃,一桿毛筆頓時出現。她再大手一揮,一座英姿颯爽的蒲子軒雕像,赫然出現在了屋頂上方。雕像不只是蒲子軒本人,他身後的星河龍王也清晰可見。

人群的情緒頓時被調到了極點。

「哇,原來這就是蒲英雄!」

「可真是太帥了!」

「大救星蒲英雄萬歲!大救星蒲英雄萬歲!」

蒲子軒霎時明白了蘇三娘為何剛才會調侃他為「大救星」——毫無疑問,她和祝元亮已經到過此處,見識過這些人的狂熱勁頭。

蒲子軒很想對畫尸喊些什麼,但如此一來,他本人定然會暴露目標,被狂熱的百姓給團團圍住,只好趁著眾人視線集中在上方的雕像處時,小聲問元奭道︰「紅夜叉在哪?」

元奭指著永動之屋道︰「進去後有個樓梯,下面便是。」

地下室中,明煦帶著若干人正在觀察蜷著身子的鬼侍。其中,蒼瑞帶著一個中年女子和小女孩,正站在鬼侍身旁。見了蒲陳二人下來,蒼瑞趕緊上前向兩個女子介紹道︰「你們看,這二位便是蒲子軒和陳淑卿!」

隨後,蒼瑞又對蒲陳二人介紹道︰「我叫蒼瑞,是元奭的兒子。她們是我的妻子和女兒,此前在永恆之城,她們正是被旱魃安排到永動之屋的地下室中做苦役。現在,一切都好了!」

雙方寒暄後,蒲子軒四下環顧一番,沒見到紅夜叉的身影,便納悶道︰「不是說紅夜叉在這兒嗎?怎麼沒看到呢?」

陳淑卿欣然解釋道︰「你在消滅旱魃之後,我們便決定將熟睡的紅夜叉殺死。令尊親自動手,將紅夜叉大卸了八塊。但和一百多年前一樣,紅夜叉死後,一顆種子從她身上冒了出來,企圖往沙地里鑽去。令尊早有準備,看準了那顆種子,將其抓住。本來令尊打算將這顆種子切成粉末,但發現它始終在嘗試向下運動,便靈光一現想到,何不利用它這個特點來替鬼侍推拿呢?于是,小樹醒來後,便替鬼侍將身體治好,再由沙達利操控永夜森林將它喚來了這地下室來。」

待陳淑卿說完,蒼瑞指著鬼侍的身子上方道︰「蒲英雄請看!」

蒲子軒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一顆泛著紅光的種子,被鬼侍的皮膚彈到了空中,隨後,種子又落下來,嘗試鑽入鬼侍的身軀,然後,再次被彈起、再次落下……反反復復,無窮無盡。

鬼侍則無比享受著那顆種子有節奏的「光顧」,它渾身泛著紅光,身子也隨著種子的起落有節奏地起起伏伏。

蒲子軒立即明白了一切,欣喜若狂道︰「哈哈哈,懂了懂了!紅夜叉啊紅夜叉,沒想到吧,你一生機關算盡,最後不但助我戰勝了旱魃,還落得個‘永動機’的下場,成了為無數生靈的源泉啊!這就是現世報吧,哈哈哈!」

隨後,蒲子軒發動起淨化之力,發現其果然不再是紫光,而是代表著普通淨化使者的藍光。

陳淑卿悠然對蒲子軒笑道︰「好了,終極謎團已經揭曉,接下來,《混月訣》碎片已集齊,你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吧?」

「明白了小九,咱們這便回麗江去!」

自從認識陳淑卿以來,蒲子軒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開心過,他將面前這個心愛的女人緊緊抱在了懷中。

一年後,麗江,開心府中。

「哎呀呀,不好,豆豆又尿尿了!換尿布!換尿布!」

嬰兒的啼哭聲中,陳淑卿手忙腳亂地在衣櫃中翻找著尿布,見蒲子軒躺在床上無動于衷的模樣,忍不住怒斥道︰「小七,孩子尿尿了,你還好意思躺得跟個僵尸一樣!你怎麼當爹的?」

蒲子軒不以為然道︰「我說過多少次了?請佣人、請佣人,你不肯,非要自己帶孩子,這下你知道好歹了吧?」

陳淑卿反擊道︰「你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東西!我變成人類,就是為了享受人間的一切清歡!若是孩子都讓佣人來帶,我還費盡千辛萬苦變成人類干嗎?」

蒲子軒奚落道︰「那你可說對了,夫妻之間吵嘴也是人間煙火的一部分。生活中,怎能少了這些樂趣?」

「哼,受不了你!行了,我自己來!」陳淑卿懶得跟蒲子軒拌嘴,又自顧自地找起尿布來。

待嬰兒終于安定下來,開心府的門也被扣響。

樓下的蒲衛海前去開門,見一個皮膚黝黑的陌生男子站在門外,頓時疑惑而不失禮節道︰「閣下是?」

「我叫維列斯,之前給蒲子軒意念傳聲過的。」

「哦,是維列斯啊?軒兒給我說過了。」蒲衛海將來人迎入屋內,合上大門,對樓上喊道,「子軒,維列斯來了!」

隨後,蒲衛海便朝後院趕去,邊走邊喊道︰「寧晚秋,來了個胃口大的客人,殺一頭肥豬吧……」

蒲子軒和孫小樹則一前一後從樓上跑下。見了一頭巨大的黑熊站在廳房內,蒲子軒熱情招呼道︰「維列斯,你怎麼不坐啊?」

維列斯指著那些供人類坐的客椅,尷尬道︰「我的,怎麼坐啊?」

孫小樹笑道︰「你變成人形不就好了嘛?」

「罷了罷了,變身太累,就這樣吧。」維列斯說完,手掌一揮,斜上方立即出現了一團雲霧,雲霧上浮現出畫面,那是余向笛正在少林寺中打坐。

「雲南可熱死了,我千里迢迢來

你家作客,一是為了和你敘敘舊,二嘛,也給你看看昔日同伴的動向。」維列斯大氣地笑道,「你沒替我帶回紅毛大王,我還如此對你,怎麼樣,我夠朋友吧?」

「絕對夠朋友!」蒲子軒沖維列斯豎起了大拇指,又沖樓上喊道,「小九,快下來一起看啊!」

陳淑卿本還在氣頭上,出門見了維列斯,又見了畫面中的余向笛,頓時收起了怒氣,換了副笑臉下了樓來,和顏悅色地招呼道︰「維列斯,好久不見。」

維列斯招呼完陳淑卿,便指著畫面中的余向笛,解釋道︰「這是我新學會的妖術。抱歉,祝元亮和蘇三娘因為身處畫中世界,我看不到,但其他人都沒問題。比如這個瞎和尚,似乎已經在少林寺中打坐很久了。」

蒲子軒調侃道︰「天下太平了,他似乎也沒啥追求了。」

隨後,維列斯又揮了揮手,畫面中的人物變成了沙達利。維列斯指著沙達利身後的胡楊林道︰「這個包衣衛的女子在新疆過起了隱居生活,我好幾次看到她在池中沐浴,你要不要看看啊?」

陳淑卿立馬喝止道︰「不要,絕對不許!」

維列斯嘿嘿一笑,又神秘兮兮道︰「我發現有個男人,經常去找她。你們看,這是誰?」

之後,畫面又切換到胡蠱,只見他的身後,也是一片橙色的胡楊林。

陳淑卿頓時驚訝萬分,「啊?是胡蠱?他也在新疆?難道,他和沙達利好上了?」

維列斯壞笑道︰「人家一個是妖怪,一個是淨化使者,只要見過面,要聯系到對方可是很容易的哦。我看啊,新天地會那幾個人被處死後,這狐妖便徹底失去了組織,也失去了東山再起的念想,這也是他唯一能追求的了。」

陳淑卿臉上泛起了會心的微笑,「同是天涯淪落人,如此,也不失為他倆一個好的歸宿嘛。」

蒲子軒則想到了什麼,又問︰「那麼,若是你沒見過面的人,也可以通過你的妖術呈現出他的畫面嗎?」

維列斯為難道︰「那可實在是費事,難啊!」

蒲子軒思忖片刻道︰「要不,你替我找找敦煌的沙漠吧。有兩個家伙目標很大,應該不難找到。」

「好吧,我試試。」

于是,維列斯花費了好一陣子功夫搜尋,終于,畫面變為了蒼涼的大漠,其上出現了兩頭並肩而行的巨龍︰一頭金色、一頭藍色。

見狀,維列斯驚呼道︰「天啊,這麼大的龍,比我還大多了啊!」

隨後,畫面上傳來了聲音。只听應龍道︰「吾大限將至,若是死了,你該有多孤獨啊。」

蜃龍笑道︰「誰跟你說龍族壽命只有一萬年?那都是騙你的!只要你的心不老,便沒有誰能讓你老去!」

「可是,吾就是思念天女魃,一想到她,吾這心,怎麼也年輕不起來啊,嗚嗚嗚……」

「喂喂喂,你別哭啊!吾最怕你哭了,整個沙漠都被你哭傷了!喂喂喂……」

「吾身為龍族,可其實也是很具有人間煙火氣的有情男兒啊,嗚嗚嗚……」

隨後,兩條龍對話的聲音,逐漸淹沒在鳴沙山蒼涼的悲鳴聲中。

一直到今天,世人前往鳴沙山,依舊能听見應龍悲痛欲絕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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