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非常感謝最後一位同學的提問和戴莎女士的精闢回應!」主持人佐霖及時反應過來,以總結的方式圓場說︰「感謝今天兩位嘉賓的出色演說,和同學們的精彩互動!相信每位同學都能從這次論壇中獲取知識,啟發思維,開闊視野!最後,戴莎女士所表達的信念與期盼,也值得每位同學去深思和理解。再次謝謝出席本次論壇的嘉賓們,同學們,讓我們明年再見!」

全場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科恩也站起身,和戴莎一起向全場觀眾鞠躬並揮手告別。

我坐回原位,讓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當心跳恢復正常,記憶中那幻覺般的畫面和腦海里的其他雜音統統消失不見,我的意識似乎重新掌控了這副軀體。于是,我听到了周圍依然喧嘩的人**流聲。

振奮的講演。實用的知識。有趣的討論。令人驚嘆又百感交集的最後一次問答。大家基本都圍繞著這些話題來議論,尤其是最後一次問答,有人覺得雖然很直擊人心,但又似乎有些奇怪的違和感。

我,我剛剛都做了什麼啊……

我冷靜下來後回想,那時候就像不由自主地在復刻記憶中的某個場景一樣,可是,那塊記憶碎片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來,又瞬間沉寂下去,不留下任何痕跡。當我想再重新回憶時,已經沒有任何頭緒。

即便如此,當時戴莎的反應又是怎麼回事呢?她最初給我的印象是謹慎細致,但最後那次問答的表現卻完全不是那樣。

我抬頭看向演講席。這時候,圍繞著科恩和戴莎討論的學生們都已逐漸散去,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主持人還站著在交流些什麼事。我環顧一下大禮堂中央廳,只見大半觀眾都已經離場。我本想離開,但思考片刻後,覺得還有事情要告訴戴莎,于是便起身向演講席走去。

戴莎很快就注意到我,馬上向我喊道︰「伊珂!先別離開,等我一下。」

「哦,這就是那位提問的……小姑娘啊。」科恩打量了我,微笑著說︰「是叫伊珂嗎?你剛剛提的問題蠻有趣的。如何,有興趣考讀寧溪谷學院的法學系嗎?我覺得你很有潛力……」

「啊,不好意思,科恩先生。」我有點懊喪今天的中學衣著了,便回應說︰「我是學院1501屆能晶工學專業的大一新生,剛入學4天。」

「咦?」站在戴莎旁邊的佐霖驚訝地說出聲,但很快就補充說明︰「嘿,我還以為是法學系的新生呢。」

科恩呆了片刻,接著說︰「原來如此……抱歉,真看不出來呢。不過,學院可以攻讀雙學位的,也可以考慮一下。呵,說起來,關于你所提的問題,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我也希望能分享一下我的個人理解,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給你作參考。」

「謝謝科恩先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向您請教,從多個方面對這個問題作深入剖析和理解。」我恭敬地回應科恩。他在最後環節被戴莎搶了話語權,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服氣呢。

「很好,我欣賞你這種學習的態度。能晶工學從理論到應用遵循一套嚴密的科學邏輯,法學從法理到法律也沿襲一條緊密的思維邏輯,我們雖分屬于分科和理科,但都有著科學的方法論。我想,我們一定會有共同語言。」科恩露出滿意的微笑。

緊接著,科恩又對我說︰「能晶工學是新時代科學的明珠,是引燃大規模生產工業革命的助推器,擁有難以估計的發展前景。我們國家的能晶工學研究和應用都走在世界前沿,這是國家得以生存和發展的保障之一。寧溪谷學院的能晶工學理論研究處于領先水平,聚能聯合集團是該專業最大的科學資助者和成果應用者。在這個舊傳統與新時代激烈踫撞的世紀,社會總有各種各樣的看法和爭執。伊珂,如果今天的論壇對你有所啟發和觸動,希望你也能堅持多方面參考解讀的學習態度,從不同側面理解同一件事物。須知一個硬幣尚且有不同的兩面,世界更不是非黑即白的簡單區分。」

「謝謝,我會銘記于心。」我打心里佩服科恩的陳述,不禁鞠躬道謝。這確實是一位很有煽動力的政治領袖,如果最後的問題由他來回答,肯定能給出足以打動人心的另一套說辭。即便如此,當我回想起戴莎所講過的話,我依然更認同她的理念和信仰。

「話說回來,戴莎女士最後的發言,讓我很是驚訝。」科恩看向戴莎,提起疑問︰「戴莎女士是準備辭去檢察院職務,參選國家立法院議員嗎?或者說有參政的想法?」

「不,我很熱愛現在這份工作。剛剛我表現有些失態,請科恩先生忘了吧。」戴莎冷靜地回答。

「是嗎?不過,說真的,戴莎女士作為杰出的女性代表,特別符合社會和公眾的新時代期望。」科恩笑著說︰「如何?如果真有參政的意願,請務必考慮一下人民黨。我們應該可以成為盟友。」

「謝謝科恩先生的好意,我會慎重考慮的。」戴莎微笑著回應。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科恩友好地跟戴莎握手。

「那麼,佐霖主持人,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很高興你能邀請我參加這次論壇,我收獲良多呢。」科恩轉身跟佐霖握手。

「不不不,是我感到榮幸才對,非常感謝科恩先生能抽空出席這次論壇!」佐霖激動地伸出雙手與科恩握手。

「伊珂,那我們下次有機會再交流吧。」科恩轉而向我伸出手。

「謝謝科恩先生。」我趕緊與科恩握手並再次感謝他的好意。

跟我們一一告別後,科恩便先行離開大禮堂。

戴莎也跟佐霖握手告別,然後叫上我一起離開。

……

「伊珂,你下午才有課是嗎?中午和我一起吃個飯吧。」剛走出大禮堂,戴莎便邀請我︰「就去細語湖的湖心餐廳,好不好?不用花太多時間。」

「這……好的。」我想了一下,盛情難卻,就答應了。我想起早上在湖畔時,遠遠望見細語湖西北與東北之間相對收窄的兩點之間,恰好有一條長堤直通連接兩岸。長堤中間位置就有一座擴展而成的水上單層建築,那里就是湖心餐廳嗎?

「那我們就出發吧。嗯,聲明在先,按照本院傳統,都是由已工作的前輩請客哦。」戴莎笑著說。

「嗯,謝謝戴莎學姐。」我想,這就是她打消別人顧慮的方式之一吧,真是溫柔。

于是,我們再度踏上朝北的校園主干道來到細語湖,沿著湖畔走到西北長堤,經由長堤走進中心位置的湖心餐廳。

這會已是中午時刻,但顧客不多。我們挑了戶外露天的座位,看著四周微波蕩漾的湖水,感覺仿佛被細語湖擁抱在其中。

「伊珂,來過這里嗎?或者說,有什麼……印象?喜歡吃點什麼?」戴莎看著我的眼楮,輕輕地問。

印象?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第一次來這里呢。嗯,這里風景真好,能望見遠處的湖……那里遠處就是湖心嗎,哇,水真的很清澈,跟湖邊的綠水完全不一樣呢。」我轉頭看向周圍的湖景,感受著燦爛的陽光和清爽的陣風,只覺特別心曠神怡。

接著,我便看著戴莎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喜歡什麼,就全憑學姐做主吧。」

「這樣啊……」戴莎雙臂交叉置于圓桌上,看著我說︰「那……我推薦青檸甜橙綠果醬鱈魚和玫瑰薄荷茶。」

「好的,謝謝。」我自然是接受了。只不過,那連串醬的名字讓我心里直嘀咕︰這不會是什麼黑暗料理吧。

于是,戴莎便喚來服務員下單,她自己點的是牛油果雞胸肉沙律和鮮橙汁。

「伊珂,你可以考慮一下哦,科恩的提議。」戴莎身子略微前傾,對我說︰「雙修法學如何?成為我真正的學妹吧。」

「哈,這個嘛……我恐怕精力不夠啊,要是不能畢業就本末倒置了。」我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說︰「說起來,科恩先生挺厲害的,知識淵博,能說會道,不愧是社會精英呢。當然,戴莎學姐也很優秀!你的發言讓我特別激動,現在再回想一次,心跳都會加快。」

「呵,謝謝,但我知道自己還很不足的。」戴莎笑了一聲,便轉而講起別的事︰「科恩嘛,他本來就是精英階層出身,我不否認他的優異天賦和付出的巨大努力,三十歲出頭就已經獲得了相當成就,至少從個人角度而言,我也很欽佩他。不過,他是利益代言人之一,有自己和背後勢力的立場。他所講的話,很多可以算是對的,但他很擅長見縫穿針嵌入觀點引導別人,需要去偽存真就是了。」

「意思是……不要被這個人所蠱惑嗎?」我問。

「也不是這麼說,我並非說他就是個壞人或其他意思。就像他最後所說的話,我還是有所認同的。」戴莎解釋說︰「這世上除了極端的好人和壞人外,絕大多數人都處于灰色地帶。所以我習慣對事不對人,從不簡單定性一個人,只從這個人的行為出發,定性事實的性質並依法行事。」

「嗯,這就是法學的邏輯嗎?還是挺有趣的。」我點頭表示贊同。

「對的,如何?考慮一下嘛。」戴莎笑著誘導我︰「我可以……親自輔導你哦。」

「學姐,別說笑啦……」我看著她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免有所悸動,但仍敷衍了過去。

「呵,不完全是說笑哦。」戴莎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就在我快招架不住的時候,服務員恰到好處地端菜上桌。

「耶,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再次轉移話題。

嗯,擺在我面前的餐盤中,正中央的是長條形的鱈魚塊,脆烤魚皮金黃焦女敕,魚肉雪白飽滿,魚肉左側涂著數道閃電狀的飄逸綠醬,看似羅勒醬,但實際應該就是開心果醬。另外一道淡黃色醬彎成一輪月牙涂在魚肉的右側,那應該是就是青檸和甜橙醬。

熱騰的香氣中,點綴著一縷接一縷的酸甜味。

我忽然聯想到戴莎的香水味。呃……

「來,試試看味道合不合你口味?」戴莎抬起右臂,以手背托起下巴,看向我的眼光中充滿期待的意味。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期待,雖然感到有點不自在,還是舉起刀叉,切出一小塊魚肉蘸過兩種醬後送入口中。

「嗯……挺香的,又帶著淡淡的酸酸甜甜味道。」我評價說。

「你喜歡這種酸甜嗎?」戴莎換了手勢,改為以屈指托著下巴,挺起腰問了我一聲。

「不討厭吧。不過,清新的酸甜感似乎能讓人一下子清醒呢。」我笑著回答。

「那……再試試薄荷茶吧。」戴莎又換回雙臂交叉擺在桌上的姿勢,看向我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認真的意味。

……?

怎麼有種被投喂的詭異感覺?

我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仍放下刀叉,端起玫瑰薄荷茶抿了一口。

「嗯,清新過後的清涼感,讓人一下子變得很精神呢。」我很滿足地笑著點頭。

「嘿……」戴莎也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各種我讀不懂的意味。一會後,她開玩笑似的問起我︰「伊珂,不好意思,我隨便問問啊。你確實是16歲吧?不是12歲,或者……10歲?」

……??!

這什麼鬼,我現在看起來不但不像中學生,還甚至縮回小學生模樣嗎?

「學姐,怎麼可能啊。你怎麼了,好像有點……怪怪的。」我放下薄荷茶,忍不住反問起戴莎。

「啊,抱歉。我剛剛發呆,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戴莎沉默片刻,右臂略微抬起,伸手輕撫著別在外套胸口處的蝶形胸針,解釋說︰「你給我的感覺有點像一個人呢,但各種特征都對不上,連彼此的關系都不可能存在的。而且,伊珂,你一直在溫芝之家長大,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不知道,這是我的一個心結。」我承認說。我也注意到戴莎所說的某個人,但她馬上就做出否定,或許只是我想多了吧。

「我也許可以幫些忙。伊珂,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你所知道的線索都告訴我,我通過民政和司法檔案庫,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不過,我所知道的信息也很有限……」我想起戴莎國家檢察官的身份,說不定能利用公權力幫我找到些答案呢?!但是,我自己和「伊珂」本人的記憶都是殘缺不全的狀態,合在一起能組成的線索,似乎也不會比嘉妮老師告訴我的情況好多少。

我斟酌片刻後,除了本人轉世和異色能晶這種玄乎其乎的事情暫時不講外,主要向戴莎描述了「伊珂」莫名出現在月鈴鎮並長大的經歷。

「失憶嗎……這就不好辦了。不過,正常人也很難記住四歲前的事情了。」戴莎思考了一會,便對我說︰「但是,相比東部地區,十二年前的西南州是地廣人稀的地帶,月鈴鎮離周邊的城鎮都有著至少上百公里的距離,那時候的交通更不發達,城鎮間的交流也很少。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外地的四歲小孩子,會忽然出現在陌生的月鈴鎮。」

「不過,我想,可以月鈴鎮為圓心,先搜索步行三天內可抵達的周邊城鎮12至16年前的縣志或機構檔案,說不定能找到線索。但這需要時間。」戴莎說到這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我說︰「這里有我的辦公地點和直通聯系電話。伊珂,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如果我有了線索,也會來找你的。你們宿舍樓有電話嗎?」

「現在還沒有,不過听說可能明年電話線會拉到每棟宿舍樓的宿管處。」我感謝戴莎的好意︰「勞煩學姐了,如果有什麼事,也可以寫信。」

「寫信效率不行啊,平時倒可以。」戴莎想了個主意說︰「這樣吧,萬一有急事的話,我就直接打電話到學院或能晶工學系辦公室,讓他們廣播找人,你知道後再回我電話好了。」

「這……也好,謝謝學姐。」我心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能緊急到那程度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戴莎停頓一會,又對我說︰「伊珂,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我愣了一下。

「在最後的問答環節,你說了一聲‘學長’,那是在叫誰?」戴莎身子前傾,盯著我的雙眼問道。

「那時……我腦子很混亂,可能是叫錯了,我也不知道……」我又一次想起戴莎的檢察官身份,這該不會是她詢問的方式吧?

「即是說,你承認既不是在叫我,也不是在叫科恩?」戴莎的問詢很犀利,連眼神也變得尖銳起來。

「我,我不知道……」我變得有些慌張,感覺自己的雙眼已被對方鎖住,情急之下反駁一句︰「但是,學姐當時馬上就回應我啊。」

「那也是呢。」戴莎微笑一下,頓時融化了所有的銳利。她看著我說︰「當時,我也是不由自主地回應,就像在扮演某個角色。也許我和你,那一刻只是在代表另外的人對話呢?」

說到這里,戴莎嘆了一口氣,右手又一次輕撫蝶形胸針。她的笑容尚未褪去,眼神卻柔化得猶如蒙上一層薄紗,依稀間似有哀傷的神采。

過一會後,她便迅速收回所有的迷茫,看著我輕輕地說︰「伊珂,你真的是充滿了神秘感。我對你很好奇。」

「真的很好奇。」她又強調了一次,盯著我的雙眼說︰「對人不對事的那種好奇。」

「學姐……」我被她盯得都快頂不住了。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就是說她對我的好奇並不是出于犯罪直覺,畢竟我一副中學生模樣看起來就是人畜無害吧!但我更害怕她那種穿透人心的眼光,要不是理性制止,或許我已經跟她坦白交代了。

「對了,學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我振作精神,向她表態︰「我願意作為證人,出席下周三的庭審。」

話音剛落,我便感覺心跳又開始加快。論壇上,她的演講和答復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勇氣,而除此之外,我也希望能從中獲取一些信息,關于死靈,關于我自己,以及與此相關,而我仍可能不知曉的其他資訊碎片。

「嗯,謝謝你,我知道。」戴莎看著我,微笑著說︰「在論壇的最後時刻,你就說了。」

我頓時愣住。我確實說了,但我說的那麼小聲,她也听得見?

「我看見了。」戴莎似乎看出我的困惑,依然微笑著,輕輕說出她的所見︰「我看懂了你的唇語。」

咦……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