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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太傅楊彪,大將軍何進,三公九卿,悉數就位。竇太皇儀仗,遂入簾後。

少帝並百官,起身相迎。待太皇安坐,才紛紛落座。

「何事如此急迫。」今日本當休沐,故太皇問道。

「稟太皇,乃因西王母。」少帝遂命中黃門解步,將先前所見所聞,復述一遍。

「七月初七,王母降為(麟子)彌月之喜。」竇太皇,不置可否︰「眾卿可知武帝時,西王母蟠桃會之事。」

「此事雖不見正史。然武帝起居注,卻有記錄。」少府張儉,起身言道︰「為武帝通傳之人,亦是‘墉宮玉女王子登’。時(武)帝閑居承華殿,東方朔、董仲舒在側,忽見一女子,著青衣,美麗非常,帝愕然,問之。女對曰︰‘我墉宮玉女王子登也。墉宮,亦稱‘墉城’,傳聞乃西王母所居。方士曰︰‘女仙以金母(西王母)為尊,金母以墉城為治。’」

「此城在何處?」少帝問道。

「傳聞乃在昆丘。」張儉答曰。

「此丘又是何地?」少帝再問。

「據東方朔《海內十洲記》所載,昆丘,乃昆侖山也。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東去岸十三萬里,有弱水,周匝繞山,東南接‘積石圃’,西北接‘北戶之室’,東北臨‘大闊之井’,西南近‘承淵之谷’。此四角大山,實昆侖之支輔也。積石圃南頭,昔西王母告周穆王雲,去咸陽四十六萬里,山高平地三萬六千里,上有三角,面方,廣萬里,形如偃盆,下狹上廣。故曰昆侖山有三角。其一角正北,干辰星之輝,名曰‘閬風巔’;其一角正西,名曰‘玄圃台’;其一角正東,名曰‘昆侖宮’。其處有積金,為天墉城,面方千里,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樓十二。其北戶山、承淵山又有墉城,金台玉樓,相似如一。淵精之闕,光碧之堂,瓊華之室,紫翠丹房,景燭日暉,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真官仙靈之所宗。」張儉果稱博學︰「故方士亦雲︰‘昆侖玄圃五城十二樓,此仙人之所常居也’。」

「西王母有五城十二樓。」少帝若有所思︰「‘西王母’是否如我‘大漢皇帝’一般,亦是名號。」

少帝能有此見識,張儉頗多欣慰︰「或許如此。昔漢初,小兒于道歌曰︰‘著青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時人皆不識,唯張子房知之。木公、金母,便是二位仙尊。越人‘立東郊以祭陽,名曰東皇公(木公);立西郊以祭陰,名曰西王母’。木公主陽,掌男仙名籍。金母主陰,掌女仙名籍。合稱‘木公金母’。」

「今日之西王母,與武帝時西王母,有何異同?」少帝又問。

聞此問,張儉心中一動。少帝未登基前,稱「史侯」。常年豢養于道人史子眇家中。換言之,耳濡目染,對神仙之術,當有所悟。道家光怪陸離,裝神弄鬼之術,恐亦有涉及。因才有此問。

然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殿內群臣,皆看黨魁如何作答。

張儉微微一笑︰「老臣竊以為‘別無不同’。」

此言高妙。言下之意,武帝時什麼樣,時下亦是什麼樣。故,見仁見智。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

信者听之,自認為西王母壽與天齊。武帝時下凡,與今日下凡,皆同一人。

疑者听之,自以為今日之西王母,與武帝時招搖撞騙的仙門,乃一丘之貉。

少帝許是後者︰「當如何相待?」

張儉又微微一笑︰「與武帝時,‘別無二致’。」

「眾卿以為如何?」少帝似有決斷。

「臣等,附議。」

三公、九卿,神態如常。然大將軍何進,卻滿面紅光。從始至終,喜不自禁。雖為宿臣,仍難免手足無措,險殿前失儀。實在是喜從天降。

西王母降為麟子彌月之喜。

僅此一句,足矣。

天時、地力、人和,再加神助。此役,必大獲全勝!

出玉堂殿,遂往長樂宮,報于太後知曉。

長秋後殿,待放下飽食酣睡麟子,何太後儀仗,入前殿相見。

「七月初七,西王母降為麟子彌月之喜。」饒是何太後,亦不禁喜極。

「然也。乃墉宮玉女王子登,飛降黃門寺。傳語中黃門解步。解步遂報陛下,陛下又傳公卿相商。」大將軍何進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

既已坐實,何太後再無顧忌。見大將軍欲言又止,遂心領神會︰「大將軍意欲何為。」

「待七月初七,王母降為彌月之喜,太後及麟子,聲名無兩。可順勢除內宦,結黨人、納名士,引外鎮、聯豪右,獨霸朝綱。從此,漢廷之事,當由太後,乾坤獨斷。再無人掣肘。」不得不說。大將軍何進,自有商賈之精明。攜王母神威,順天行事。則一呼百應,群起而助之。十常侍今非昔比,聲勢大衰。此消彼長,鏟除異己,結盟黨人。手握九州之大權,當可與薊王一較長短。

何太後略作思量,並無不妥︰「黃門附漢而生,已有四百年。斷不可小覷。究竟要除何人,當與府吏斟酌擬定。切莫開濫殺之風,延禍洛陽宗親百姓。」

「臣,領命。」何進再拜而出。

西王母擇七月初七下凡,亦有深意。

時人將正月正、二月二、三月三、五月五、六月六、七月七、九月九,此「七重」,列為吉日。「重日」被認為是「天地交感」、「天人相通」之時。尤其「七夕」,乃月逢七、日逢七,並與金、木、水、火、土,合稱「七曜」。

「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于‘開襟樓(注1)’,人俱習之。」

後世稱此日為「乞巧節」。

二宮之事。不出三日,洛陽城人盡皆知。遠在幽冀的薊王,亦知詳情。

王母先前曾遣西和少女,夜降瑞麟閣頂。如此說來,行事與「墉宮玉女王子登」如出一轍。唯一區別,一個成功落地,一個半道被劫。一個破綻全無,一個原形畢露。

降為麟子,彌月之喜。對西王母而言,又何嘗不是難得契機。天降麟子,再得西王母降福。令時人對華夏仙門,重拾信心。漢室天家與西王母再續前緣,自上而下,引萬民仿效。仙門聲勢復起,足可于佛道之爭中,扳回一局。

先帝好驢車,洛陽權貴爭相仿效,乃至驢同馬價。

可想而知。若天家受西王母賜福。洛陽必修仙成風。若篤信黃老,又豈拜西佛。

于人于己,皆是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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