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謝先生怕是懷疑到你了!」
賀紫湄一邊起身梳洗打扮,一邊道︰「我是容緒先生推薦進宮的,十天前我還給他通風報信了」
說到這里,她戛然收住話音。
「阿紫?是你?」郢青遙詫愕道,
十天前,鐵鷂衛準備劫持皇帝前往燕州,她進宮找賀紫湄去幫忙,讓她設法騙皇帝出宮去赴雅集。沒想到,賀紫湄轉身就把這條消息告訴了容緒嗎?
「你給容緒報信了?」她驚詫地看著賀紫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一直以為是東方冉的計劃太過狂妄,鐵鷂衛以卵擊石,導致此番全軍覆沒,沒想到……
賀紫湄作色道︰「我能如何?如果皇帝被東方冉弄到了東北,那我算什麼?」
「因為你想當皇後嗎?」
賀紫湄不屑道︰「東方冉本是個瘋子,鐵鷂衛亡命之徒,阿姐你為什麼要幫他們!」
郢青遙道︰「是主君的命令。」
賀紫湄疾言厲色︰「我入宮伴駕也是主君的命令。」
郢青遙嘆了口氣︰「紫湄,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阿公他們……」
賀紫湄道︰「你是說,阿公他們都是我害的了?」
郢青遙好言道︰「紫湄,我知道你不會害他們的。」
賀紫湄冷笑著把一支華勝插\入鬟髻中,這些人本來就是累贅,主君說一棵大樹上得病了的分枝,切除了才能使樹木長得茂盛。
郢青遙道︰「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就是把今天這一關過去,謝先生已經懷疑到你了。」
賀紫湄帶著點慪氣︰「不牢阿姐關心,我戴著假面,就算是謝先生,一時片刻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郢青遙道︰「紫湄,你的復仇和野心都寫在了眼底眉間,謝先生觀人觀心,他豈會看不出來?而且,他可能也已經猜到,我和張伍避入宮中了。」
賀紫湄怨道︰「我說過在宮里藏個男人是禍害,會連累我們,早把他閹了就沒事了。現在怎麼辦?」
郢青遙蹙眉道︰「只有一個辦法。」
或許可以瞞過謝先生…
蕭以前來朱璧居,容緒都會來門口親自迎接,一路走去滿目錦繡,今天據說容緒身體欠佳,迎接他的是朱璧居的管家,而且一路沿著牆角邊門走,搞得他灰溜溜地。
蕭心想︰嗯,待遇降了。
或者說,容緒在不動聲色地告訴他,銀行也沒錢了,別來提款!
「這小氣勁,把我當人什麼人了。」蕭嘀咕了句,背著手跨進了茶廳。
這茶廳干淨素雅,簡直跟雪洞一樣,只有一席一案,如果不是案角的紫金香爐里裊裊升起的昂貴的奇南香,透出主人低調奢華的品味。蕭都要懷疑這是哪個山中道觀。
容緒先生這麼禁不起打劫,這就破產了?出家了?
蕭看著面前的果盤里幾粒干癟癟的‘歪瓜裂棗’,挑挑揀揀地吃,還有點齁。
這就算了,連奉茶的侍女都是荊釵布裙,頂著張飽經風霜的臉。
雲越趕緊搶上一步接過茶盞,總覺得那侍女面帶怒容,恨不得把茶水澆蕭一臉。
不過蕭本也不指望容緒真給他薦美,容緒往桓帝身邊送姑娘,安的什麼賊心他當然知道。
容緒真要給他送幾個使喚侍女,他都不敢要。在他的將軍府里插個眼線還算輕的,搞不好再給他下個藥。自從謝映之給他科普了煥容丹,他都有心里陰影了,亂世里妹子少,也不能拿他來當替補啊,到時候他手下銳士是叫他主公,還是主公夫人?
容緒悠然喝了口茶道︰「最近府里人手有點短缺,彥昭不要介意。」
蕭連忙表示︰不礙事,勞動人民比較親切。
隔著氤氳的茶香,容緒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縈繞在他身上,陰沉中帶著精致的鑒賞意味,看得蕭有些不自在。
他今天刻意打扮了一下,是想向主流審美靠齊,讓容緒忽略了他是個山匪頭子,見過這樣風流倜儻的山大王嗎?
但是目前看來,劫人錢財如同奪人\妻兒,容緒不是想用目光殺他,而是想用目光吃他。
蕭被他看得頗為不自然,「我听說最近盛京商會不大順利,商會開春的資金流轉不濟。」
容緒不溫不火道︰「商會在襄州境內屢屢被劫,損失嚴重…」
說著他不緊不慢飲茶,「彥昭說今日帶了一份大禮來,莫非是已經抓獲了這膽大妄為的匪寇?」
他皮笑肉不笑,意味明顯的目光游梭在蕭身上,「這是打算送上門來,由我處置?」
「你敢!」雲越臉色一變。
蕭示意沒事沒事,打劫都打劫了,還不許人挖苦幾句嗎?
蕭道︰「雖然山匪還沒抓到,但我確實有一份大禮想送給容緒先生。」
他眸中晶亮,流光熠熠︰「我想給先生介紹一筆生意。」
容緒笑而不語,他經營商會數十年,生意遍布九州,還需要蕭來給他介紹生意?
蕭︰「這筆生意能給盛京商會帶來幾十倍的紅利。」
容緒一詫,幾十倍的紅利,口氣不小,小狐狸這是想誆騙誰?
就算是利潤巨大的火油生意,頂天了也就七八倍的利錢,還要冒風險。
都這會兒了,還想攥他做火油生意嗎?
容緒故作難色︰「彥昭若是說火油生意,最近人手不足,難以展開。」
直接把門堵死。
蕭眨眨眼楮︰「並非是火油,而是香料。」
容緒覺得有點意思了,小狐狸嗅覺倒是靈敏。
因為最近,雍州香料的價格大漲。
在大雍朝,士林流行沐香燻衣,敷粉點脂,清談雅集上還愛好一起嗑個散飄飄欲仙。
制作這些燻香散劑的原料多為各類香草和草藥,如紅丹、幻心草之類,這類草藥利潤很高,以往雍州很多人種植。
但是現在,蕭一道春耕令,敕令全境土地改種糧食,使得紅丹、幻心草之類的產量急劇下降,導致香料散劑的價格水漲船高,把士人們的樂趣都搞沒了。
容緒雖是商人,更是名士,沒有紫玉散,不能嗑藥,士林風流放縱之氣折了一半,都浪不起來了。以後恐怕連雅集都辦不起。
他不由道︰「彥昭常年征戰,可能不清楚士林風物,他們一天不燻香,等于餓他們一天不吃飯。他們三天不服散,如同讓他們三天沒有零嘴吃。」
容緒以食物打比方,讓蕭設身處地體會到,你毀人糧倉,如同斷人手足。
蕭在果盤里的一堆苦瓜子里挑挑揀揀,總算撈起出幾顆花生米,毫不通融道︰「春耕令不能改。」
容緒心一沉,果然耕戰為本,毫無商量余地。
蕭吃了花生,拍了拍手上的殼屑,忽然問︰「盛京商會名下有多少土地?」
容緒以為他要查賬,不敢欺瞞︰「盛京共有耕田兩千余頃。已經準備全部改種粟米。」
蕭道︰「不必了,我批準盛京商會名下的土地不受春耕易種之令約束。」
容緒愕然︰什麼?
「盛京土地不受春耕令影響。容緒先生想種什麼,就種什麼。」蕭道,
他坐在草墊上,倒也隨遇而安,花生吃完了,嗑著沒啥味道的苦瓜子,也不嫌寡淡,「我沒抓到打劫商會的山匪,這就當賠償容緒先生商會損失的財貨吧。」
容緒心中巨震。
這何止是數十倍,簡直是數百倍、千倍的利益!
如果整個雍襄只有盛京的土地可以種植香料和草藥,相當于壟斷了雍襄兩州的香料草藥生產。
面對那麼大的市場需求和水漲船高的香料價格。只要春耕令一直持續,這壟斷經營的獲利就是吃不完的。
連一旁的雲越也驚呆了,這操作也太騷了,當初下令雍襄全境都要種糧的是你,特許盛京不遵守春耕令的也是你。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這巨大的利益砸得容緒有點覺得不真實,這麼大的好處遠遠超過了他的損失,蕭肯定有所圖。
他立即問︰「彥昭想要什麼?」
蕭眉眼彎彎︰「很簡單,獲利我們平分。接下來,我還要籌備一些物資裝備,需要容緒先生的商會行方便。」
小狐狸這算盤可是打得 響。
給了他一個特許經營權,自己分文不出,坐收一半利潤。而且接下來的物資生產等,容緒都要鼎力合作。
容緒當然是滿口答應。蕭如不提出要求,反倒讓他心里不踏實。
蕭也表示,他不是只收錢不干活的。
「如遇到司農署阻礙,讓他們來找我。」
言外之意,這生意,本帥給你撐腰,你盡管放手去干!
生意就這樣愉快地談妥了。
但容緒是個精細的人,他漸漸發現,其中有一個巨大的隱患,狡猾的小狐狸沒有說出來。
在春耕令推行之下,頂風作案種植香料草藥,說白了這是違令的,全靠蕭罩著他。
但如果今後容緒敢做出什麼對蕭不利的事情,比如暗通北宮達,蕭就會隨時翻臉不認人,並宣布盛京王氏私下種植香料草藥,違反春耕令,依律沒收土地及一切所得。
這其中的損失也是百倍千倍!
到時他吃了啞巴虧,都沒處說理。
這既是巨大的利益,又是巨大的陷阱。
容緒凝眉看向蕭,他像站在堆滿金玉的坑邊,笑容可掬︰給你個機會,你跳不跳?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