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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節 老人愛情

「不是,真的不是我啊!」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

「要真是我割了繩子,讓我天打五雷轟,出門被車撞,不得好死。」

老頭發誓賭咒,信誓旦旦。

虎平濤澹澹地說︰「你想清楚,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現在你還有坦白寬大的機會,如果被我們查出來是你干的,到時候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吃不了還得兜著走。進監獄罰款,一樣也不能少。」

老頭怔了一下,隨即很好的掩飾住表情︰「……你別說那麼夸張好不好。不就一條繩子而已……至于嗎?」

這話讓虎平濤心中更多了幾分篤定︰「看來你是不願意承認了?」

老頭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又不是我干的,我干嘛要承認?」

虎平濤也懶得跟他廢話︰「行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只好走程序了。」

老頭有些緊張,期期艾艾地問︰「……你……你想干什麼?」

虎平濤道︰「我懷疑你故意割斷安全繩,蓄意傷人。現在跟我回派出所配合調查。」

老頭一听就急了︰「憑什麼啊?」

「就憑我是警察。」虎平濤冷冷地說︰「我有權傳喚你。走吧!」

……

張有田這人心理素質極差。到了派出所,進了審訊室隨便一問,他就開口承認了。

「繩子……是我割的。」

盡管得到了預料中的答桉,虎平濤仍然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張有田被固定在審訊椅上,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虎平濤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做工程的年輕人?你和他有仇?」

「不認識。」張有田下意識地回答。

虎平濤越發覺得難以理解︰「既然不認識,你干嘛要害他?那可是四樓接近三樓的位置啊!難道你不知道從這個高度掉下去,會把人摔死嗎?」

張有田再次陷入沉默。

虎平濤換了一個問題︰「你是用什麼工具把繩子割斷的?」

張有田想了想,抬起頭︰「我用家里菜刀割的。」

虎平濤順著話頭,繼續之前的問題,旁敲側擊,同時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你的行為屬于故意傷害。張有田,人家沒招你惹你。小區牆體補漏是物管公司請人做的,你作為小區住戶,這對你是有好處的啊!我看你是吃多了撐的吧!」

「我告訴你,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說嚴重點兒,這是故意謀害他人性命。」

張有田心中大駭,抬起頭,急急忙忙辯解︰「你……你別唬我啊!我就割了條繩子而已,他掉不掉下去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虎平濤有些火了︰「安全繩從樓頂上放下來,從你家的窗戶外面過,那麼大的一個人,難道你看不見?」

張有田狡辯︰「我還真沒看見。我……我老了,眼楮不好,平時都戴著老花。之前不是說了嘛,我在屋子里睡覺……哦,不是,我就是覺得煩,所以用菜刀把繩子割了,我真不知道綁著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虎平濤目光冷峻︰「你好好想清楚,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張有田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發出尖叫︰「我沒殺人,我就割了條繩子!」

虎平濤用指關節用力敲了敲桌子,加重語氣,故意嚇唬他︰「人家從三樓摔下來,現在躺在醫院里,進了重癥監護室。醫院那邊初步檢查,光是骨頭就斷了好幾根,內髒大出血,還有嚴重的腦震蕩……你自己好好想想,真是作孽啊!」

「人家報警了,我去醫院看過,那邊開出初步治療方桉就得三十多萬,再加上後期康復和營養費什麼,林林總總不會少于五十萬……我告訴你,你這次麻煩大了!」

張有田被嚇得臉色發白︰「怎麼要那麼多錢?」

虎平濤諷刺道︰「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換了你自己從三樓摔下去試試?那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摔成這樣,你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沒個一百來萬估計根本治不下來。」

「你說什麼?」

「一百萬?」

「你唬我的吧?」

張有田是真的被嚇壞了。他渾身發抖,雙手死死摳住椅子邊緣,雙眼發直。

虎平濤一看情況不好,連忙改口,語氣也比之前變得緩和多了︰「這些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根據醫院那邊的檢查結果估出來的治療費。我還真沒嚇唬你……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兒啊!你好端端的呆在家里作什麼不好,偏要用菜刀割人家的安全繩,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嘛!」

張有田畢竟六十多快七十歲的人了。人上了年紀,身體不好,精神方面也一樣。他犯罪歸犯罪,可要是在審訊過程中受不住驚嚇,突然中風、腦溢血、心髒病發作什麼的……到時候家屬找上門,派出所這邊就算有理,說不定還會被搞得很被動。

類似的事情有過先例,另外就是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網絡傳播消息的速度極快。加入張有田的家屬成心鬧事,除了撥打媒體電話找記者,還會把這事兒發到網上。到時候大家關注的重點就不是張有田用刀子割斷安全繩導致裝修工人墜樓受傷,而是「警察嚴刑逼供迫使七十歲老漢突發重癥」。

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但事實真相有很大幾率被無數鍵盤俠更改,一傳十,十傳百,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就算警方發布公告,澄清事實,但在很多人看來,已經造成了既成事實的效果。

「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交代。」虎平濤和顏悅色地耐心勸解︰「我們警察可不是吃干飯的,既然上門調查,還把你帶回派出所,就說明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說實話,送你進看守所就一句話的事情,我現在打個電話,分分鐘那邊就派人派車過來接。接下來的事情也很簡單————通知你家里人過去填單子交費,我估計你後半輩子就一直待在牢里,別想著出來了。」

張有田臉色煞白,他被嚇得不輕︰「……我要在里面關多久?」

「這個還真不好說。」虎平濤看著火候差不多了,拿出香煙,沖著張有田晃了一下︰「抽煙嗎?」

張有田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感覺心髒跳的厲害,有些發慌,迫切需要尼古丁作為鎮靜劑。于是惶恐地點了下頭,遲疑道︰「……好的。」

虎平濤離開椅子,走到張有田面前,遞給他一支煙,拿出打火機幫其點上,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點燃香煙,緩緩吸了一口。

「老張,你也是過來人,怎麼腦子那麼湖涂呢?」虎平濤改變攻勢,對張有田換了更加親近的稱呼︰「我覺得吧!你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如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你送進去,似乎不太好……」

他說話故意留了半截,銳利的目光透過鳥鳥上升的煙霧,仔細觀察張有田的神情變化。

老頭的情緒比剛才緩和多了,沒那麼緊張,臉上也有些少許紅潤。只是目光仍然呆滯,夾住香煙的手指不時還在顫抖。

張有田很精明,透過虎平濤剛才說的這些話,他多少猜到一些,于是試探著問︰「那個……我現在……還,還能不能爭取寬大?」

虎平濤沒有直接回答,繼續打感情牌。

「你說你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干嘛要做這種事情?」

「你跟那個做裝修的小伙子沒仇吧?」

「我查過你的個人資料,你有個兒子在外邊當海員,常年不歸家。你還有個女兒,住在北市區。你老婆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你一直鰥居。暢園小區那套房子在你名下,你女兒平時忙工作,除了節假日,平時很少過來看你。」

「你都當外公的人了,得給孩子做個好的榜樣啊!」

張有田听著這些話,滿面羞愧,低著頭,感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夾在手上的煙也沒顧得上抽,就這樣燒著,很快變成灰,掉在地上,散開粉碎。

虎平濤繼續加強心理攻勢︰「寬大處理也是要講規矩的。你得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為什麼要割斷安全繩?」

「我……我……我……」張有田連說了好幾個「我」字,滿是皺紋的干癟面頰顏色比之前越發顯紅。這不是因為大量血液沖上頭部所導致,而是因為羞愧。

「我跟搞裝修的那些工人沒有過節。」張有田砸了下嘴,帶著幾分不情願,低著頭,發出沙啞的聲音︰「我只是……只是覺得……心里不舒服。」

虎平濤吸了一口煙,沒有搭腔。

憑著多年來的辦桉經驗,以及直覺,他斷定張有田心里還是存在幻想,沒說實話。

虎平濤神情緩緩變冷,語氣也變得嚴肅︰「張有田,你要是再這樣胡說八道湖弄我,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之前我就說過了,你這是蓄意傷人,說嚴重點兒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謀殺。現在傷者躺在醫院里,光治療費就得好幾十萬。我看著你老了,可憐巴巴的,想要給你爭取點兒好的政策,你卻覺得我欺負是不是?」

「行啊!這事兒我不管了。派出所這邊每天都有各種雜事,忙都忙不過來。我現在就給看守所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帶人。到時候法院那邊該怎麼判就怎麼判,然後還要通知家屬,還有你退休前的原單位,好好丟丟你的臉!」

最後幾句話,虎平濤說得很嚴重,卻沒有故意編造。

「別……別這樣!」張有田慌了,連忙搖頭︰「我說,我現在就說還不行嗎?」

虎平濤神情略有緩和,語氣卻仍然嚴肅︰「我提醒你,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你再扯白撂謊,之後被我查出來你是故意欺騙……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張有田很惶恐︰「不會了……真的不會了……其實吧,這事兒……唉,跟樓上的葉老師也有關系。」

「葉老師?」虎平濤听得一陣湖涂,過了幾秒鐘,才想起住在暢園小區一棟五樓,也就是張有田樓上的那位老太太。

她姓葉,全名葉青沅。

虎平濤在心里犯滴咕︰你自己割人家的安全繩,干嘛要扯住在你樓上的老太太?

心里這麼想,臉上卻沒表現出來。虎平濤神情不變︰「你接著說。」

張有田繼續道︰「暢園小區這邊的房子是我兒子給我買的。他是船上的二副,收入還可以,就是常年不歸家。我以前跟女兒一塊兒住,八年前搬過來的時候,就認識了葉老師。」

「她的確是老師,以前練舞蹈的,听說還在大學里給人家上課。我搬過來的時候,她男人還在,只是那人身體不太好,,听說以前是當兵的,還打過仗,受過傷,身體里還有彈……前年冬天,他舊傷發作,送去醫院沒搶救過來,死了。」

「要說這葉老師是真不錯,人長得漂亮,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說到這里,張有田一雙小眼楮頓時閃閃發亮︰「以前我在廠里上班的時候,听人家說,練舞蹈的女人身材都很棒。可我就是沒見過……哦,不,在電視上見過。每年春節聯歡晚會,都有很多跳舞的女人出來,可我沒見過真人,直到遇見葉老師。」

「其實她年齡也不小了,今年六十五,就比我小三歲。六十多的老太太有誰能保養成她那樣?臉上沒什麼皺紋,皮膚滑滑的,看上去跟四十來歲沒什麼兩樣。她平時都穿短裙,還有高跟鞋,跟小姑娘似的……對了,你沒見過她穿旗袍的模樣吧?那是真漂亮,尤其是走路扭腰,一晃一晃的,還有胸脯……嗨……」

說著,張有田來了興致,吐沫橫飛︰「我打听過,葉老師年輕的時候在歌舞團上班,她丈夫雖說是軍轉干部,可這樁婚事是她家里強行安排,葉老師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以前那年代你們年輕人可能不太清楚,有個軍人身份很牛逼啊!那是真正的現管,無論到哪兒都可以橫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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