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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三節 交易,山里來人

阮成棟思考了很久,足足抽了五支煙,才慢吞吞地對範勇道︰「就讓阿明跟著你吧!給我盯緊點兒,這人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話……」

說到這里,阮成棟抬起右手,在喉前做了個橫切的動作。

範勇會意地點點頭,問︰「要不要給他來一針?」

這是用于甄別和控制團隊成員的方法之一。讓他們染上毒癮,才會產生極大的依賴感。

阮成棟想了想,微微搖頭︰「今天晚上就有交易,後天還有一次。暫時先放一放,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嗯……針還是要打的,這是規矩。」

初次吸毒者會產生不適應感。阮成棟不願意在關鍵時候節外生枝。

……

臘達的夜,潮濕又悶熱。

交易地點選在城市北面的一個貨場。這里是整個城市的倉儲區,大大小小的倉庫多達上百個,絕大部分被服裝企業租用。

虎平濤右手一直插在褲兜里。他握著那支K54,頗有些緊張地看著遠處的黑暗。

範勇給了他兩個滿裝的彈夾,安排他值守在倉庫外面的哨位。

這是明哨,最容易被發現。如有意外,虎平濤將成為第一個被對方攻擊的目標。

遠處出現了明亮的車燈,隨即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幾分鐘後,三輛經過改裝的大功率黑色越野車駛入貨場,出現在眾人眼前。

對方有十一個人,留了五個在外面,其余的拎著手提箱走進貨場內部,進行交易。

範勇站在距離虎平濤五米左右的位置。他胸前斜挎著一支突擊步槍,雙手保持著隨時準備射擊的姿勢,身旁有三個臨時碼起的磚垛,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可以構成防護工事。

虎平濤知道範勇在監視自己。

他故意背對著範勇,做出身體微微顫抖的樣子。

側過身子的時候,虎平濤听見範勇略帶調侃的聲音︰「阿明,你怎麼一直在發抖?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虎平濤走到近前,討好地笑笑︰「勇哥,我有些緊張。」

「緊張?」範勇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他︰「為什麼?」

虎平濤在黑暗中的神情有些難以自持,與其說是興奮,不如說是亢奮︰「勇哥,等這次交易結束,阮先生會分給我多少錢?」

範勇嘴角向上彎曲,他毫不掩飾這夾雜著譏諷的冷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就知道你小子一門心思是為了錢。呵呵,放心吧,阮先生從不虧待自己人。」

虎平濤眼中的光芒越發熾熱,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勇哥,這次咱們能賣出去多少貨?」

他臉上全是貪婪。

這個話題不涉及機密,何況範勇潛意識已經把「陳軍明」當做同伴。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淡淡地說︰「這次的買家是暹羅人。出貨量不大,也就幾十公斤。」

「暹羅人?」虎平濤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我听說暹羅那邊也種罌粟,怎麼會跑到這邊買貨?」

範勇雖然頗有防範意識,卻對「陳軍明」有先入為主的意識。他炫耀地笑了笑︰「你以為暹羅人就是鐵板一塊?其實他們與緬鬼一樣,都存在著武裝割據的問題。你剛才說的沒錯,暹羅人也種罌粟,可那都是有人控制的。今天來的買家在暹羅只是小角色,他們在暹羅國內搞不到貨,只能從咱們這兒買。」

虎平濤眼里的驚奇成分更多了,連聲奉承︰「勇哥你真厲害,知道的事情真多。」

人人都喜歡被拍馬屁,何況「陳軍明」的這番奉承很自然,絲毫沒有做作的成分。範勇听了很受用,心情愉悅,話自然就多了。

「從交易數量就能知道買家的實力。海洛因這玩意兒在暹羅賣不上價,利潤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能參與到買貨這個環節的人,都是集團核心。這幫人我們以前接觸過,上次他們買了三十公斤,這次我估計差不多還是這個數。純貨與出貨的攙兌比至少是一比六,換算下來還不到兩百公斤。如果是大型勢力,這些貨最多夠賣半個月。」

虎平濤笑道︰「都是些出不起價錢的暹羅窮鬼。」

範勇也被他這說法逗樂了︰「別小看他們,能做這種生意的人都不簡單。三十公斤的貨雖少,可相對也安全些。大客戶每次要貨就是好幾噸,參與的人多,出問題的可能性就大。」

虎平濤瞪大雙眼,滿臉不可思議︰「幾噸……勇哥,你開玩笑的吧?」

「陳軍明」這番表現給了範勇極大的滿足感,他顯擺地笑笑,抬手指了指北面︰「我們的主要交易方向,是那邊。」

虎平濤轉過頭,朝著黑暗中的北方望去,不解地問︰「都說那邊是世界上禁毒最嚴厲的國家,怎麼還有這麼大的買家?」

範勇淡淡地說︰「他們管的嚴,抓的多,可對于那些想要賺錢的人來說,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沒用。北邊那個國家的人是真有錢啊!以前我們跟米國人打仗,要沒有他們的支援,還真打不下去。現在他們富裕了,兩邊接壤,買貨也方便。我听說以前都是從費率濱那邊買,後來緬國把臘達劃為經貿區,通了公路,就從這邊走。」

正說著,緊閉的倉庫大門從里面拉開,之前進去的那些暹羅人紛紛走出。他們拎著好幾個用黑色塑料布捆綁的包,裝上車。走在後面的顯然是為首者,阮成棟陪在旁邊,兩人談笑風生,互相握手,最後道別。

交易很順利,沒有出現想象中的「突發情況」,阮成棟很滿意。

離開貨場,回到公司總部,虎平濤和其他人被安排在大樓外圍值守,範勇等心月復連同阮成棟在二樓點算鈔票。

凌晨四點,有人來替換虎平濤,他回到宿舍休息。

下午兩點,範勇找到虎平濤,給了他一個厚厚的信封。打開一看,是兩萬元人1民1幣的現金。

「這是昨天晚上的酬勞。」範勇笑著說︰「你小子運氣不錯,剛來就趕上交易。」

虎平濤用力握著信封,緊張又驚喜︰「勇哥,每次都有這麼多的錢嗎?」

範勇搖搖頭︰「不一定,這種事得看具體的出貨量。阮先生說了,你是咱們的人,這次就多給了你五千塊。」

虎平濤不由得張大了嘴︰「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範勇意味深長地說︰「阮先生歷來賞罰分明。」

虎平濤又點了一次信封里的鈔票,收好,前往二樓,找到了阮成棟。

「阮先生,謝謝……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這話說的很真誠。

阮成棟笑著,目光卻越過朝著自己彎腰鞠躬的虎平濤,與跟在他身後的範勇對視了一下,從對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在虎平濤直起身子前迅速收回,朗聲笑道︰「我們來自同一個國家,當然要互相幫助。」

虎平濤恭恭敬敬地說︰「從今往後,阮先生您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阮成棟坐在高背椅上,雙手擺在兩側,以略微上揚的視角看著虎平濤,發出「哈哈哈哈」的大笑。

突然,他以極快的語速冷不防問了一句︰「如果我讓你去死呢?」

這問題很刁鑽,完全出乎意料。虎平濤張著嘴,頓時呆住了。

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氣,攤開雙手,神情坦然地回答︰「之前的五萬,加上今天這兩萬,足夠買我這條命了。我只求阮先生把這些錢寄給我家里,無論您要我做什麼都行。」

阮成棟眯起眼楮注視著他︰「真的?」

虎平濤苦笑道︰「利染是個窮地方,只要能讓我家里人過上好日子,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他知道這是阮成棟對自己的試探。

如果回答的太爽快,肯定會引起懷疑。

之前就刻意營造出「顧家」的人設,現在同樣可以用這一手來化解危局。

「把錢寄回家」是很重要的應對手段,七萬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帶在身邊會引來旁人覬覦,寄出去就會讓阮成棟對自己這番說辭增加了更多可信度。畢竟錢不在身上,也就有了繼續拼命的理由。

按照慣例,每次交易完成後,公司都要安排一次聚餐。

飯後,範勇給了虎平濤一個滿裝彈夾。

……

兩個多星期後,從山里來的人到了。

總共六個,為首的叫黎文告。

這是個身材矮小,肌肉卻很壯實的中年男人。眼楮不大,看起來卻很有精神。他時常緊抿著嘴,兩邊的咬肌向外鼓出,隨時都釋放出具有壓迫性且凌厲的氣勢。

相比之下,常年養尊處優的阮成棟就顯得軟弱。倒不是說性格,單純只是從外表上產生的視覺感。

黎文告與阮成棟之間的密會,虎平濤這種層次的小蝦米自然是不可能參與,但這並不妨礙他從其他團隊成員那里打听到一些相關信息。

跟隨阮成棟時間久了,在外面負責交易的這些人,與山里人早已形成涇渭分明的兩個派系。

山里是一個封閉的世界。虎平濤雖然沒有去過,卻通過來自國內的信息,以及其他團隊成員的交談,知道那里就是一條窮山溝,被裹挾的當地居民與外界封閉,除了按照武清程的要求種植糧食和罌粟,平時嚴禁外出。

只要有錢,什麼都買的到。

外人很難想象那種地方居然有電。小型發電機以柴油為燃料,維持著武清程集團核心與周邊幾個險要山頭的信號聯系。

無論緬國還是暹羅當地駐軍,都與武清程暗通款曲。只要對方給錢,各種物資就源源不斷流入。

盡管如此,山里與外面是兩個世界。只要出來的人,就很少有願意回去的。

道理很簡單︰外面什麼都有。只要揮舞著花花綠綠的鈔票,就能買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山里能買什麼?

按照慣例,在外面負責貿易的領隊,必須每兩年回去一次,接受審查,並且述職。

阮成棟已經五年沒有回去過,他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事情太多,交易繁忙,暫時顧不上。

如果換了其他人,武清程早就下了格殺令。

但阮成棟不同,他是從一開始就跟隨武清程的老人。另外就是阮成棟團隊這些年來成績出色,包銷了整個集團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毒品。

而且他不光會賺錢,花錢的本事也是一流。

既然是武裝割據,沒有武器可不行。阮成棟常年奔走于東南亞各國,與各地駐軍長官都很熟悉。在外五年,他運回山里的軍火足夠裝備兩個輕步兵師(不含火炮和車輛),還有數量驚人的各類生活物資。

換人容易,一句話,一道命令就行。

可想要達到這種程度的商貿供應,就絕不是隨便委派繼任者就能維持的局面。

能力強悍的人,都有些桀驁不馴。

何況阮成棟早有異心,就等著攢夠錢悄悄退休。

跟隨阮成棟的團隊成員,包括範勇,都不喜歡山里派來的人。

雖然出了意外,損失了一些人手,可在範勇看來那都不算什麼。分錢才是硬道理,人少了落到自己頭上的那份就多。更重要是範勇覺得從當地招攬人手比山里派人過來要好得多。

阮成棟對虎平濤最初的態度就是最好的例子︰在確保能用的情況下暫時用著,用完以後直接殺了,埋地里肥田。

如果山里派來兩、三個人,範勇覺得還能控制。

可現在一下子來了這麼多,與阮成棟身邊的親信實力幾乎是一對一,照這樣搞下去,以後的事情就真是不好說了。

阮成棟與黎文告兩個人關起門來,一談就是好幾個鐘頭。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四點多,二樓辦公室依然房門緊閉,會談絲毫沒有結束的跡象。

虎平濤找到範勇,低聲問︰「勇哥,阮先生大概要談到什麼時候?」

「我怎麼知道?」範勇聲音里透出壓制的怒意。他很清楚,這些人來了,自己在團隊里的二號位置肯定保不住。最直接的負面效應,就是下次生意的分紅數量驟減。

虎平濤佯裝不懂,頗有些怨氣地說︰「山里來的那些人很傲慢,跟他們說話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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