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西北, 有海上仙境。
仙境有奇山,山中居燭龍。
鐘山雲霧渺渺,有一身長千丈之龍, 盤著山體,昂著頭,遠眺海外。
它人面龍身,面部系童稚之貌, 五官精致。每當呼吸時, 氣息噴吐而出,化作清風環繞仙境。
燭龍不睡也不休息, 眼楮睜得大大的,昂著頭一直向遠處看, 但能看到的地方, 只有茫茫大海,什麼也沒有。
它嘆了口氣, 自言自語︰「要是我能長得更高就好了。」
「為什麼要長得更高呢?」
「因為長得更高, 就能看到更遠。」
「為什麼要看得更遠呢?」一個細細的聲音問。
「因為看得更遠, 就能找到我想找的人了。」燭龍說︰「咦, 是誰在和我說話?」它呆呆地反應過來, 四下尋找說話的人。
長脖子扭了一圈, 左邊一圈, 右邊一圈, 沒見著說話的人。
「你低下頭,我們在你腳下。」
燭龍低下頭,眯起眼楮,認了好半天,才認出它的爪下, 有幾個小小的人兒,還沒它一指甲高呢。
「你們是哪來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們?」
小人兒中有一個頭發金燦燦的,十分禮貌地說︰「你好,我們是從海國來的。有兩座大島托我們來問你要時之砂。」
燭龍想了想︰「時之砂?那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得我親自去取。我現在要找人,走不開。」
「不知道你要找什麼人呢?或許我們可以幫你。」
「你們?幫我?」燭龍低頭看了看他們,面露輕視,搖搖頭︰「我還是自己找吧。」
「我們剛剛幫小太陽找到了它的大島,或許我們也可以幫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燭龍听說他們居然幫小太陽找到了它的大島,大為吃驚,沉思︰「啊,那或許你們確實能幫到我。只不過,我要找的不是像大島那樣高大的存在,而是一個又小又弱的孩子。」
「是誰的孩子?」
燭龍說︰「是仙境居民們的孩子。仙境的居民說他們弄丟了一個共同撫育的孩子,十分傷心。我久蒙他們照顧,所以想為他們找到那孩子。」
「是什麼樣的孩子呢?」
「他們說,那是個又小又弱,還生著病的孩子。」龐大的燭龍舉起爪子,在爪尖的尖指甲上比了比︰「這麼小,比這還小十分之一。」它又指了指山上的小草︰「這麼弱,比小草還弱得多。」
「可是跟你比起來,誰不弱不小呢?」小人兒們說︰「說得更多一些呀!」
燭龍為難︰「再多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那孩子。我問其他人,除了小和弱,他們每個人說的又都不一樣。要不然,你們再去問問他們?」
「他們是誰?」
燭龍指了指自己盤踞的鐘山︰「他們就在山上住著。」
燭龍盤踞的鐘山,與現實里的鐘山同名,但山分六重,每一重仙境的景象都不一樣。
有的是星漢燦爛;有的像現代都市;也有素白一片不一而足。
每一重仙境里,都住了不同的居民。
他們共同撫育了一個孩子。
但那孩子走丟了,居民們急壞了,每天都在找他。
燭龍認為自己是仙境之主,不忍心,于是自告奮勇幫他們找那孩子。
但每一重的居民描述的那孩子的特征都不一樣。
燭龍找了一個又一個孩子或者幼崽,都有居民說,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個。
于是它每天昂起頭,朝著遠處看啊看啊,眼楮也不眨一下。導致仙境的黑夜都消失了很久了。
陳薇越听越奇怪︰【這邏輯古里古怪,前言不搭後語。
那孩子既然就住在鐘山上,近在咫尺,就在眼皮底子下,燭龍卻說從沒有見過那孩子。
仙境所有居民一起撫養一個孩子,卻每個人說的那孩子的特征都不一樣?】
王勇道︰【內核層的意象大多光怪陸離,是某些意象的具象化。或許表面上看邏輯不通,實際的聯系其實在深層的解讀里。】
資深者們根據燭龍提供的信息,在鐘山六重里一重重地問過去。
鐘山第一重。
這里是宇宙之景。
星漢燦爛,銀河璀璨,大大小小的星球數不清。
他們一踏入其中,就覺得腳下失衡,身體輕飄飄,失重。但和真宇宙不一樣,這里是可以呼吸的。
一個一個戴著宇航頭盔的奧特曼,坐在坑坑窪窪的月球前,正專心致志地更換著月球中的燈泡。
而它的左手邊放了扳手,擱著一個空白的球體,海洋和大陸像積木一樣被拆下來,散了一地。
陶術一眼就認出,那些被拆下來的板塊,正是七大洲五大洋。
注意到資深者們的到來,奧特曼站起來,從宇航頭盔下發出了柔和的女聲︰「歡迎呀,陌生的客人。」
資深者們俱陳來意。
奧特曼說︰「那孩子是什麼樣的?那孩子是宇宙的中心,世界的主人。他笑月亮就發光,他哭宇宙流星雨。他高興時,七大洲五大洋都有光彩,他生氣時,地球都不再轉動。」
「那麼,你是誰呢?」
奧特曼說︰「我是為他修理宇宙的修理工。」
它有些難過,眼楮都不閃光了︰「他生氣地離開了,都怪我不稱職,沒有為他修好壞了的月亮和砸了的地球。」
奧特曼忙著修理宇宙,沒時間再請他們作客,它也說不出別的東西了。
資深者們辭別第一重,來到了第二重。
第二重是座大都市。
這里熙熙攘攘,但這座都市里沒有「人」。
大街上走的是長著手的鋼筆人、長了腿的橡皮人、皮剝了一半的香蕉人、被咬了一口的隻果甚至還有一蹦一蹦,開著口的旺仔牛女乃,沖著他們瞪眼楮︰「看什麼看!再看,我也不會被你們喝掉!」
高樓大廈由各種顏色的積木堆成。
停在路邊的汽車是變形金剛的玩具車,維持秩序的交警是毛茸茸的玩具熊,提著公文包的白領是穿著蓬蓬裙的女圭女圭,商店里擺的食物是橡皮泥捏的。
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有生命。
紅色積木的大廈對旁邊的樓說︰「你變矮點,擋住我看體育場了,她天藍色的涂漆可真美!」
玩具車互相撞上了,發生了車禍,玩具熊叉著腰訓斥兩個司機——都是布偶恐龍。
玩具車嘟嘟地按喇叭,在一邊操著大嗓門附和交警,數落主人︰「可不是?開車都不看交通燈,我頭都撞痛了,該罰!」
河道里的兩艘模型船彼此擦肩而過,還互相握了握手︰「今天的貨還沒運完,加油啊老兄。」
只是這座城市顯得有些蕭條。在城市的一側、大量的玩具無神地被拋在地上,充作建築的積木都散了,無人理會。
資深者們一進入這座都市,就吸引了所有的視線。
玩具熊交警攔住他們︰「陌生人,你們來做什麼呢?」
資深者們說了燭龍的托付。
一霎時,都市里沸騰起來。
被剝了一半的香蕉、被咬了一口的隻果,喝了一半的旺仔牛女乃說︰「他是生命的主宰,就是喜歡浪費。」
被搭歪的積木大廈說︰「他是生命的主導,就是不大仔細。」
有些發舊的芭比女圭女圭和布偶恐龍說︰「他是生命之神,就是喜新厭舊。」
最後毛茸茸的、看起來質地很名貴的玩具熊發出傷心的男聲︰「那孩子一定是覺得我們都不好玩了。要不然,為什麼一去不回呢?」
大都市里也問不出什麼了,資深者再次告辭。
第三重倒和前面兩重不一樣。
這里是個一片冰天雪地,到處都是素白的一片,連建築和行人身上都是白的——
白牆白磚白瓦。
白衣白褲白口罩。
而且每個人都戴著眼鏡,神態嚴肅,行色匆匆。
一看見他們,每個人都如臨大敵,一個白得特別刺眼的攔住他們︰「站住!外來客,你們要進這里,必須先接受檢查!」
王勇說︰「是燭龍介紹我們來的,它讓我們幫你們尋找一個孩子」
話音未落,這時候,大街上忽然躥出個血紅色圓球,身上長著密密麻麻的「蘑菇」。
資深者們一眼就認了出來︰「咦,這不是我們見過的疾病怪物嗎?」
但不待他們出手,很快,街上的白衣人們就把這個怪物圍住了,每個人都舉起一把噴槍,對著怪物猛噴。
血紅色圓球立刻癟了下去,消失了。
攔住他們的白衣人們松了口氣,側過身,憤憤︰「這些疾病怪物越來越囂張,一定是它們偷走了那孩子!」
他們一側過身,資深者們差點沒噴出來︰這些白衣人正面很正常,有模有樣,但側過身,側面居然只有一張紙那麼薄,是癟的!只有一維!
這個世界乍看是正常的,居然是個扁平世界。
等扁平人听到他們的解釋,才明白他們的來意。
他們消了敵意,哀嘆說︰「他是我們的一員,紙片之王,單維之主!」
「只可惜,他被疾病怪物偷走了。」
離開第三重時,陳薇說︰「越說越夸張,什麼宇宙的主人,什麼生命之神都來了!單維之主是什麼東西?難怪燭龍找不到人。」
她的身旁,褚星奇沒有說話,走過一重又一重,他卻越走越沉默。
現實世界,文參團似乎發生了什麼爭論。
褚星奇和文參團的專家在文本內外同時開口。
文本里,褚星奇說︰「那個奧特曼、還有那個玩具熊,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
文本外,那位心理學方面的專家說︰「你們听過皮亞杰的認知發展四階段嗎?」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