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
白馬寺內,狄光磊盤膝而坐,默默誦念《金剛經》。
手搓念珠,但沒有敲木魚。
木魚最早來源于道家還是佛家一直都爭論不休,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個時代誦經不需要敲木魚。
天竺的犍槌,中原的木魚,都是「飯點鐘」。
《佛國記》中載︰三千僧共犍槌食。
敲響犍槌或者木魚,就是告訴和尚們該去吃飯了。
時光荏苒,狄光磊在白馬寺中丁憂三年,再過幾天,守孝期滿,就能重新參與朝政了。
巧的是,今年剛好是——神龍元年!
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正在醞釀,即便是遠離凡塵的佛寺,也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狄光磊所在的禪房後面是一間大禪房。
今天,那里來了兩個大人物。
男的是太子李顯,女的是太平公主。
距離「滴血雄鷹」案已經過去足足六年,當初的限制早就已經解除。
多年隱忍,太平公主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就連宰相張柬之也不敢小覷半分。
太平公主的年歲已經不小,但手中的力量讓她有無窮的信心。
恍惚間,李顯覺得自己見到了年輕時的武則天。
不同于越來越強的太平公主,李顯這些年越來越弱。
這個弱說的不是朝中的力量,事實上,隨著武則天年歲漸長,擁護李唐的大臣越來越多。
李顯的弱是身體上的弱。
蛇靈覆滅,部分精銳到了太平公主手中,包括那個在李顯身邊的臥底——小慧!
這是一個擁有邪異魅力的女人,不好的李顯在她面前總是「有求必硬」。
天長日久,李顯縱然有靈藥滋補身體,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看起來仍舊是春風滿面,但內里已經虛浮不堪。
如果有一天他死在小慧的床上,狄光磊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因為這本就是狄光磊希望見到的。
狄光磊歷史不好,但狄光磊知道接下來的政變最終勝利者是誰。
無需遵從歷史,只要在勝利者那里瘋狂下注就可以了。
按照規矩,丁憂期間是不能聯絡其他大臣的,但這事誰也禁止不得,黑不提白不提就這麼過去了。
通過狄光磊的關系網,李隆基月兌離幽閉,成功開府,在朝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影響力。
李隆基是李旦的兒子,後過繼給李弘,延續李弘的香火。
但這事過去太久,早就無人在意了,如今李隆基仍舊稱相王李旦為父。
就在太平公主和李顯商議對策的時候,李隆基的使者悄無聲息到了狄光磊的禪房。
能避開白馬寺的武僧悄無聲息的到禪房,來人的武功絕對是當世頂尖。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狄光磊的好朋友,虎敬暉。
「學淵,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兩次,你都沒有回答我,現在我問最後一次,你為何要參與這些?」
「恢復李唐神器是我爹的遺願,我必須為他完成。」
「那些事情有張柬之他們就足夠了,何須你出手?你又為何要幫著太平公主算計太子?我希望你和我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看不上李顯。」
直呼其名,滿滿都是蔑視。
虎敬暉也不怎麼看得上李顯,但仍舊稱呼為「太子」,絕不會直呼其名。
「既然你看不上太子,支持相王便是,與臨淄王何干?」
「你在臨淄王身邊這麼久,有沒有發現他的與眾不同?你覺得,他會是個好皇帝麼?」
虎敬暉道︰「他是所有李姓宗室中最優秀的一個,但帝王心術,深不可測,你不怕他過河拆橋麼?」
「我何時在乎過官職?既然不在乎,又有什麼可怕的?」
「你不在乎官職,難道不在乎狄公的清譽?」
「我相信他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因為他姓李,是太宗皇帝的後人。」
若問哪個朝代的皇帝對于開國功臣最好,毫無疑問是唐朝的李世民。
如漢劉邦,宋趙匡胤,明朱元璋,對于開國功臣殺的殺,貶的貶,可以共苦,不能同甘。
李世民不僅讓開國功臣位列朝廷,還設立凌煙閣,畫二十四功臣像,讓後人膜拜祭奠。
唐朝是開放的,包容的,雖然仍舊要遵循官場手段,偶爾需要自污,但對功臣最好的絕對是李唐。
歷史上李唐復闢之後,對于狄公連連追封。
「梁國公」是睿宗李旦追封的,李隆基封無可封,干脆讓狄公配享太廟,附祭于中宗廟廷。
虎敬暉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陪你瘋狂,這次之後,我會和青霞找個好地方養老。」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瘋狂,事情結束後,我會乘船出海,領略千尺碧浪,萬丈波濤。」
「還有什麼要囑咐的麼?」
「沒了,對于朝局的把握,我比不過臨淄王,比不過相王,更比不過張柬之大人,有他們算計就足夠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動刀。」
「丁憂三年,你還拿得起刀麼?」
「潛龍在淵,陽之深藏,我的鳳翅鎦金只會越來越鋒利,不會失了鋒芒。」
「那就好。」
虎敬暉轉身離去,在這場變故中,他只有兩個任務。
一、傳信;二、保護臨淄王。
朝廷的事情,張柬之負責,殺人的事情,狄光磊負責。
另一間禪房內,李顯和太平公主也商議完了。
李顯目光中滿是期盼,對于坐上龍椅,他已經迫不及待。
太平公主的目光好似平靜的海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涌。
武則天、武三思、張柬之、崔玄暐、敬暉、桓彥範、袁恕己,都做好了能做的一切。
三月末,狄光磊丁憂日滿,給狄公上了一炷香,緩步離開白馬寺。
白馬寺外,張環領著一隊兵馬守候多時。
「三年之期已到,請將軍領兵殺賊!」
張環單膝跪倒,捧出狄光磊的鳳翅鎦金。
鳳凰和袁曉梅一左一右,為狄光磊換上盔甲。
「三年之期已到,眾將士,隨我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