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自己的頂頭上司,自然是不能空著手前去的,這其中道道,就不必明言了。
一句話,該懂得都懂。
齊譽處京官多年,不可能在面子上的事失禮,所以,他就專門從瓊州府帶過來了一堆土特產,以此來孝敬老上司陸大人。
啥禮物呢?
且看︰咸魚、瑤柱、海帶、還有一些干干巴巴小蝦米。
咳咳,齊大人真是好大方呀!
對此,人家齊某人卻是一臉虔誠地解釋道︰「瓊州地窮,不產什麼稀罕貨,沒辦法,下官也只得帶一些土特產來,聊表一下拳拳之孝心了……」
什麼?
瓊州地窮,窮還能貿易香料?
再說了,你若真得想送,不可以拿著銀子在羊城府里進行采買嗎?
虛情假意∼∼
故,陸巡撫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道︰「呵呵,少丞客氣了,你我為昔日故交,誠摯的很,又何必在意那些俗套的事呢?好了,不必再解釋了,坐吧。」
「陸大人高雅淡泊,下官受教了……」
「咳咳,來人!看茶!」
「……」
寒暄過後,二人上下首落座品茶,聊起了時下的政事。
陸博軒率先打開了話匣子,向齊譽介紹了最近所發生的兩件大事。
首先是關于原兵部尚書張程東叛國投敵的朝廷邸報,還有就是擢升戚景為鎮北大將軍北固邊防的任命。
這兩者皆是北方軍事,和地處最南的廣東府的關系並不大,所以,陸博軒也只是簡單的介紹,並沒有詳談。
然而,齊譽卻是听得喜怒參半。
喜的是,老哥們戚景終于在仕途上再進一步,成長為了鎮守一方的大將軍。
他是武將中少有的文舉人出身,在職位上站得越高,其文治方面的優勢也就越能凸顯,在不久的將來,他很有可能會成為是大北方的定海神針。
而怒的,自然就是那個令人厭惡的張程東了,萬萬沒有想象到,這個老貨居然走上了賣國求榮的道路,真是令人憤懣。
在說完了這些大事之後,陸博軒才略有深意地問道︰「少丞此來,是否有事相商?」
「呃……有!」
「真有啊……說說吧,所謂何事?」
聞言,齊譽掏出了袖袋里的文書,呈上後鄭重道︰「下官欲重整瓊州的行政,希望得到大人的支持。」
重整行政?
這……什麼意思?
陸博軒本以為,他這次過來,是為了試探自己清剿庸王的決心。結果,他卻是扯到了行政上
去,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其實不然,這是齊大郎故意的混淆視听之舉,要是一上來就直接試探上司的想法,那可是很不禮貌的。
所以,他才先從其他話題開始扯起,然後再循序漸進,不那麼明顯地帶到庸王的身上去。
「陸大人,我瓊州府僅僅才三十萬余人口,卻劃分出了一府三州十縣這麼多個行政區,其官僚系統實在臃腫過大,已成累贅,這很不利于我府的長遠發展……」
「嗯,你繼續說。」
「我就以縣衙的配置為例,來進行說明。一個縣衙,除了主官縣令之外,還配有錢糧、刑名兩位師爺,以及兵、刑、工、禮、吏、戶,這六房的經承及其下屬。此外還有經歷司、司獄司、照磨所、承發房、鋪長房等部門及其配置,如果再加上各部衙役和衙差,這一個縣衙的綜合人數差不多有一百多人之多,這還不包含各地的里正。以此為鑒,在我瓊州府境內,目前約有兩千多人正吃著財政支出……
「然而,我瓊州的青壯男勞力也就六萬多人,就眼下來說,這官吏和雜役的比例,是不是有偏高了些呢?」
啥意思呢?
簡而言之就是,吃閑飯的領導人物太多了,而真正干活的勞力又太少了,兩者比例嚴重失調。
至于這其中的寓意,那就不言自明了。
這些數字才羅列出來,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問題所在了。
陸博軒微微皺眉,道︰「難道,你是想重新劃分行政區,以求精兵簡政?」
「是!」齊譽不予置否,又道︰「按照我的想法,就目前的瓊州,只需劃分出瓊北、瓊中、瓊南這三個行政區就完全足夠了。這樣精兵簡政之後,吏治也會大幅改善……」
齊少丞呀齊少丞,把這麼多人炒魷魚,你也夠狠的呀……
從官場的角度上來說,這屬于是得罪人的‘缺德事’,和斷人財路沒有區別。
然而,從國家和百姓的角度上來看,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取。
不過,像這等數量的官吏的任免,必須要得到朝廷吏部的認可才能執行,否則,就是違了吏制。
也正因為此,所以齊譽才拉上陸博軒,以求用共同的名義來向中樞啟奏,以促事成。
正常情況下來說,但凡是巡撫同意過的公文,朝廷方面基本上都不會反對,除非,這無意中觸踫到了誰的利益,才會遭受非議。
幸運的是,陸博軒是個相對開明的人,他僅僅思慮了片刻,就做出了同意的決定。
不過,在朝廷還沒做出公論之前,此事還尚需保密,以免造成人人自危的
負面影響。
在說完了這件事情之後,齊譽就開始此行的最大目的︰煽風點火!
「陸大人,不久前時,我瓊州藥商海大富的商船在海上被倭寇給劫了,後來有人發現,那艘被劫的藥船出現在了芬港的屯門,還望大人對此案加以詳查,以為我轄下的子民主持公道。」
呵,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吧……
我還以為,你真就憋住不說了呢!
陸博軒也不點破,只是喜笑吟吟道︰「好,待明日,本官就令按察使派人去查。」
齊譽順著這個話茬繼續接道︰「不瞞大人說,下官已經派人暗查過了,證據基本確鑿,可以立案。」
「哦,是嗎?」
「千真萬確!」
其實,陸博軒還是非常在意他的暗查情況,同時也很想知道,他到底都查到了什麼。
這家伙身邊跟著的可是大內侍衛,單論暗查能力,他們可比省府的按察使要高明多了。
「我說,你都查到了什麼呀?」
齊譽見陸大人如此上道,便從善如流地‘介紹’起來︰「這要說起來呀,我還有點感到失望。」
「失望?這話怎麼說?」
「我本以為,那地兒存在一群凶悍的賊子,誰知,實際上卻是一群烏合之眾。其人數,往多處說,也就五百多多人……」
「真就這麼點人?」
「內衛反饋,豈能有虛?」
「哦……」
齊譽已然猜出,陸博軒之所以沒做動作,主要是因為不明真實敵情,心里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而齊大郎這次,只說了對方的真實人數,卻半句不提火器倆字,明顯是有著避重就輕的意思。
果然,陸巡撫在听了這席話之後,眼色倏然一閃,笑道︰「區區五百來人,似乎可以剿上一剿呀……」
順著他的這個話題,齊譽又開始了慫恿與動員。
沒辦法,剿匪這事必須要靠府軍,自己即使想出力,也不夠資格呀!
咋講?
原因無他,四品知府是不能擁有私家軍的,即使藏有,也不能公然的亮出來,否則就會被以謀反罪論處。
最終,陸博軒徹底放下了警惕,做出了揮刀庸王的決定。
對于他來說,不這麼做也不行,因為,皇帝已然降下了密旨,令他盡快剿賊,又豈可長久不動呢?
他所擔心的是,萬一剿賊不成反折了兵,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也正是基于這方面的考量,所以才顯得有些優柔寡斷。
如今顧慮已除,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