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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你比我更狠心

來的人是薛浮。

薛浮和薛慈看上去實在沒什麼相像點, 樣貌、性格上都很不相同,以至于要接待人員再三確認過他的身份,才相信他確實是薛慈的哥哥。

要從繁忙的公司事務——中抽出身是件極不容易的事。薛浮提——處理完那些棘手公務,眼底都略帶一點黯淡青色, 不過這絲毫未折損他的氣勢或是英俊程度。薛浮的背脊挺直, 坐得很端正。他身形比例好,正能將熨燙合體的西服完美支撐起來, 哪怕只是坐在光禿禿的會客廳中, 都顯出了一種在重要場合商業會談的氣勢來, 讓身邊的接待人員——氣不敢出,對他更是十足敬畏和尊重,時不時過來詢問一——有什麼需要。

也有男人自稱是薛慈哥哥的原因。

那可是薛老師的哥哥。

對實驗室的人——言,要說什麼世家名流、商業霸總——類, 他們可能——沒有要討好對方的那根弦, 更不可能小心翼翼地對待。但是在科研結——決定地位的實驗室里,他們十分憧憬能研究出核心線路的天才, 對著薛慈的哥哥才這樣悉心謹慎起來, 仿佛他身上都自帶著光環。

薛浮在會客廳等了有一會, 才等來薛慈。

他的弟弟站在入口處, 影子先一步落在地面, 靠近了他。

然後薛慈止住了步伐。

實驗室制服被解——了幾顆扣子,但沒有完全月兌掉,便這般有些懶散松垮地披在肩上。薛慈抬起頭看他,面容沉靜,那雙黑眸一如——年般漆黑如墨,看的薛浮心下卻有些發軟。

薛慈的臉色比白色制服——要蒼白。

薛浮卻總覺得他清減不少,身高不見長, 身形卻清 許多。這般站在門口燈光下,落在地上的影子都縴長細窄,身體像是一下便能被風吹刮倒。

「……——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好半晌,薛浮才——口道。

他早就知道的,在發覺這麼晚薛慈——在實驗室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薛慈有多疲累。

平日冰冷神色只在那剎那間消融,薛浮眼底略有些掩不住的心疼,連——音都低啞得像是怕驚動某只幼小動物。

薛慈一貫冷硬心性,也在這種不加掩飾的擔憂中微恍惚了一下。他微闔上眼,輕——說了句。

「哥哥。」

薛慈沒猜到等在門外的人,會是薛浮。

他不應該來見薛浮。

只是在听到他等待的時間有多漫長後,出于某種心情,薛慈——是沉默地改變了決定。

這種轉換的得很迅速。並不僅是心軟,——有一種不願虧欠的預。

以薛浮對他的關注,——然不可能不知道pdl比賽和芯片的事,只是先——一直沒插手——已。這時候兩人找了更方便一點的地方談話,薛浮在緊盯著弟弟,仿佛貪婪地要將這段時間錯失的相見份額都彌補回來後,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芯片技術,——願意無償捐贈給國家,這件事情處理得很好。」像是兄長循循善誘地引導著幼弟般,薛浮的語氣中滿是夸獎,——帶有一絲驕傲意味。

「有很多人盯上了。不過哥哥和父親在,不會讓他們有任何得逞的可能。」這句話底下隱含的血腥意味,被很好地隱藏起來。薛浮像是最溫柔無害的長輩,他靠過來,笑容和目光都很溫情,「阿慈……」

薛慈避——了他的手。

薛浮眼中的傷神,在那一瞬任由誰都看得清晰。

他似乎笑了一下,眼底卻不見笑意。只是仿佛不見尷尬,隨性地收回了手,繼續道︰「有些人——要注意避——,他們很危險。可以合作的人選資料哥哥整理好了,會發到——的郵箱里。這次來,也只是想提醒——要注意危機,畢竟——要離——薛家的話,要面對的是更多的風險……」他絮絮叨叨,語速很快,似乎一時間停不下來要說的話,但是薛慈卻突兀打斷了他。

「哥哥。」薛慈平靜地道,「下次——不用來了。」

「——不會再見——了。」

「……」薛浮的話被一時間扼住。

他微微滾動了一下喉結,說不出話來,半晌也發不出——音。

直到漫長沉默過後,薛浮閉上了眼。他——覺到眼珠正在不安跳動,潛藏在眼眶——中微微起伏。薛浮不敢睜——眼,以免被阿慈看到他脆弱時候的情態,只是苦笑著道︰「阿慈,真狠心啊。」

「哥哥做錯了什麼,就因為他嗎?」薛浮在說完那一句話後,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很快收攏情緒,但話語中——是按捺不下去的,有一種強自鎮靜下的瘋狂,「因為一個私生子,——覺得哥哥做得太過,所以不要薛家,甚至不要哥哥了嗎?」

薛浮沒想過要逼問薛慈。

他始終把這——是薛慈在步入——年後,兄弟二人間將會出現的一種必要罅隙情況。身為兄長,他應該是主動包容的那個,——非是在這種時刻一時間情緒失控。

薛浮的唇瓣緊抿,他停止住了危險的質問,改換為溫和語氣︰「對不起阿慈。哥哥現在情緒太差,說話沖動了,——不要放心上……」

薛慈說︰「是——的問題。」

他的——音很冷冽。

發頂上瓖嵌在屋頂的白熾燈發出明亮、慘白的光線,將薛慈的面容都映照的雪亮發白,看的薛浮心中又是愧疚憐愛,軟——一團地說不出重話。

「——總是瞻——顧後,總是有那麼多‘難言——隱’,總是在猶豫,——斷不斷。」薛慈平淡地說。

薛浮臉色也蒼白起來,他——覺心腔仿佛被一束細線收緊,勒得喘不過氣來。只是相比這種沉郁情緒,更讓他痛苦的反——是思維乍然斷流——後,瘋狂返上來的某種隱秘痛楚。

他仿佛在做一件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阿慈。」薛——少爺連唇瓣都泛著蒼白顏色,「停下來——不應該這麼想自己……」

「哥哥,——有沒有想過——」薛慈往——了一步,他離薛浮更近,但兩人的距離似乎又被抽離的更遠。

他微微抬起了眼,「——的喜愛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錯誤。」

「或許哥哥——要比——……‘狠心’多了。」薛慈——音依舊平穩,輕緩。那雙眼眸沉靜,倒映著光芒。

薛浮耳邊卻仿佛有驚雷落下般,劈斬得他頭疼欲裂。

他又回憶起某個夢境。

薛浮很少做噩夢。

他以為那個荒謬的夢境早被自己遺忘在記憶——中,但現下翻出來卻依舊如此清晰。

他看見薛慈受傷,面頰上有紅腫印記。阿慈強忍著疼痛,不發出一點——息,但薛浮抬眼看過去的時候,卻依舊能見他微紅眼眶,上面浮印著一點朦朧霧氣般。

只這一眼,讓薛浮心如刀割。

可夢中的他,卻只是冷漠地掃過去,然後拔步離。

又或——變——一間熟悉無比的辦公室,他的某位秘書將一疊報告擺在了桌上。薛浮拿起來看的時候,文件卻又變——了一疊診斷報告。

他身邊的秘書輕——說道︰「薛總,薛小少爺確診了。」

確診了什麼?

薛浮頭痛欲裂,他終于艱難看清那診斷報告上的字——僅一眼,便讓薛浮目眥盡裂,眼楮都被刺痛得仿佛要流下血來。

那上面的姓名是薛慈的。

確診的病因是癌癥。肺癌晚期。

薛浮來不及因此——悲傷或是暴怒的時候,場景便又轉換,這下子——了他站在一張病床。

薛慈安靜的、沉睡著的臉。一張被病魔折騰得看不出原型,瘦得月兌骨的臉。

有人在他面——,將那張臉蓋上了白布。

夢中的薛浮甚至理解不了那其中的意思,只是覺得不祥。

然後薛浮醒了。

他陸續做過幾次這樣的夢。有些或許在醒來後便忘記了,但有些又被他記得如此清晰——

薛浮只覺得自己壓力過——,或許是太過擔憂薛慈,才會做這樣的夢。他找了心理醫生來看診,甚至請過幾名玄學——師查看這是否是某種不良意向,擺了祭壇驅邪避穢,不知是誰起了作用,——薛浮再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只現下,在薛慈的話音落下後,他一並想了起來。

所有可怖的噩夢,甚至是已經被薛浮所忘記了的那些微小的夢境。

夢里的薛慈那樣幼小、脆弱、誰都可以傷害他。

然——他所用孺慕目光望著的哥哥,也不過是傷害他的其中一人——已。

薛浮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夢境中的自己能狠心至此。

可是現在的他面對薛慈,卻只剩下狼狽的心虛。

他甚至不敢再叫「阿慈」。

薛慈的那雙澄澈卻黑沉的眼,在這時候卻已經閉闔起來。

他太困倦,仿佛剛才的對峙已經用去他全部氣力。

「——玩笑的,哥哥。」薛慈平靜地說,「只是——就是這麼狠心——已。」

這次的相見算是不歡——散。

薛浮失魂落魄,看上去十分狼狽地離。

薛慈則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結束研究後,干脆睡在了實驗室旁邊配備的臥房——中。只是到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發覺到了薛老師的變化。

他好像比昨天——要更拼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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