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沉重的裙擺拖曳在地, 柔滑絲綢做成的法師袍密——透風,扮演「國王」角色的新生——中拿著權杖,上面瓖嵌的熠熠發亮的寶石十分晃眼,乍一看像是真貨。

和普通排練時不同, 這次學生們穿戴滿了全套的服飾, 化了全妝。

因舞台劇的特性,學生們妝容都頗深, 五官被清晰凸顯出來, 或俊朗或漂亮的面容, 讓這出舞台劇表演起來更像模像樣了。

薛慈像以往一樣負責遞水,接過水的新生們低頭含糊地說著謝謝。

現在還是春季,但後台悶熱,穿著表演服的主演們不停拿劇本扇風, 額頭上也沁出些汗來。薛慈目光瞥過, 便打算去控制室將通風開大些,剛走動沒兩步, 身邊搭建起的道具瞭望台忽然搖搖欲墜, 發出「吱呀」搖動的聲響, 向前方倒塌而下——

瞭望台雖是簡單制作的道具, 用材輕便, 但內里卻切實撐著三根鋼筋。這一下傾斜,發出了巨大噪聲,「轟隆」如烏雲罩頂,壓覆而下。

有被驚擾而看過來的學生們微微側頭,目光瞥到那坍塌的道具時,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臉色卻是剎那間便白了。

道具是在薛慈身旁倒下來的, 但因為底座還勉強支撐,並非是在瞬間墜落,薛慈反應又快,立即便改變方向退開幾步,足以全身而退。

偏偏還有在瞭望台道具旁靠著讀劇本的新生。他扮演的是一名白袍法師,裝束隆重,本便行動不快。在發現倒塌的瞭望台時更是被嚇住了,腿有些發軟,只睜大眼看著向自己臉上壓下來的沉重道具——

也是在這一刻,薛慈在瞬間撲過來撞倒他,翻滾著挪出了瞭望台倒塌的範圍。

「轟」地一聲。

有人下意識驚叫了一下,隨後更多人涌動著過來救援剛才差點被砸中的同學。

那一瞬間的確很驚險,碾壓在耳旁的巨大聲響,因踫撞四處飛濺的零星道具。

薛慈壓在扮演法師的新生身上,有什麼零碎物品撞在他的脊背上,讓薛慈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哼聲——

故很快平息下來。

眼楮出于保護意識緊緊閉上,安靜半晌,薛慈的羽睫猛地顫動了幾下,才緩緩睜開。

被薛慈壓在身下的新生也驚呆了——他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道具倒塌,而薛慈過來救了他。

冰涼細軟的黑發落在他的面頰上,新生無措至極,又對上薛慈剛剛睜開的眼。

黑沉沉的瞳色,但眼楮生的漂亮至極。

雖然很——合時宜,但新生的臉還是在剎那間紅了個透底。

好在他緋紅面頰沒引起太大關注,人人都以為他是剛才受了驚嚇,臉才漲紅成這樣。

班長憂——忡忡地過來扶起薛慈,確認兩人身上沒什麼明顯外傷,才舒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念叨著,又向薛慈道謝。

作為舞台劇的倡議者和總策劃,要是在校慶上出安全事故,班長也同樣難辭其咎。

這個時候,新生卻發現自己有些站——起來了……倒——是還嚇得腿軟,只是在剛才的危機時刻,他在地上翻滾時扭了腳。新生掀開表演服和長褲看了兩眼,腳腕已經——腫起了,——禁有些錯愕。

傷勢有些嚴重,甚至難以獨立支撐。

班長看了一眼,連忙讓後勤人員送他去醫療室。又皺眉問薛慈身上是不是也受了傷——

薛慈背上倒是被濺射的道具砸了下,但現在痛楚消減,沒多大感覺,只不在意地說道︰「沒事。」

班長略微放下。

但現在的局面就有些尷尬了。

在表演面前,學生身體才是第一位,所以班長毫——猶豫,讓人先去治傷。可造成的後果也是切實需要承擔的,表演馬上開始,卻有個角色放了空窗。

芯片系學生——多,就算有備選,也是備選的主演角色。

而白袍法師這個角色,戲份不重,偏偏意義比較重大——他是標志著主角魔法師從純粹的善開始轉換為混沌的惡的重要角色。要是直接刪減掉,劇情便很——圓融了。

班長一邊讓人去問,有沒有能背下台詞臨時頂上的學生;一邊也準備臨時刪改劇本,做兩手準備了。

後台上掛著的鐘表指針——停,分針再轉幾圈便到上台時間。薛慈見到班長火急火燎模樣,其他學生臉色也同樣焦慮,微抿了抿唇。

「我可以演這個角色。」薛慈突然道,「台詞我都記得。」

其實——僅是白袍法師的,薛慈來當後勤許多次,又看過幾場連續、完整的演出,就是那些主演的台詞,他都記下來了,更不必提一個台詞只十幾句的配角。

只不過……

薛慈說道︰「我第一次做這類表演,沒有經驗,可能不太好。」

班長在薛慈說可以上場,還記得住台詞的時候,眼楮便發亮了。哪里還管有沒有「演技」這類的問題——嚴格來說,他們可都是外行人。

要——是還保留著一分對學——的敬意,班長簡直要撲上去抱緊他親上兩口。這時候瘋狂點頭道︰「——空窗角色就行,謝謝學神救我們于水火——」

班長咧嘴大喊︰「快快,幫學——換道具化妝對台詞!」

薛慈也是听著他連念了兩次,才知道這個「學神」是指自己。

受傷新生走之前,倒是先把演出服換了下來。

那身白袍法師裝,原本是根據每個學生的身形私人訂制的,——分妥帖合身。但這時也顧不上那麼多,反正薛慈身形和受傷新生差不太多,大一點就大一點吧。

想是這麼想,但真正換上的時候,效果卻好的出奇。

寬大繁復的白袍曳地,款式雖繁瑣,卻都是層疊白色面料,獨有一顆紅寶石墜在腰間,無比吸楮,讓所有人目光都會在他被收束的腰身一截略微流連。

演出服的確略大一些,正好遮住薛慈修長清瘦的整只手,只露出一點瑩白指尖。膚色和潔白面料相襯,像是整個人都比旁邊眾人白上一個色階,——用道具光都能顯出一點——「——性」來。

而這位白袍法師的確是個很——性的角色。

《刺殺》中的所有人都有欲.望與缺陷,包括一直在與帝國斗爭的魔法師也是如此,最後被拖進泥潭——中。但薛慈替補上的白袍法師約西亞,卻是唯一一個不顯露缺陷、欲.望、污點的角色——然,能維持下去也主要歸功于他死得比較早。

總之,穿上演出服的薛慈,和劇本中的約西亞角色還是很貼合。

班長臉上露出滿意神色。雖然他覺得以薛慈的身段,就是穿什麼也——會顯得丑才對。

校慶表演已經輪到芯片系的演出了,幾位主演紛紛走出後台。

魔法師、國王的對峙正在上演,白袍法師約西亞出場很早,更要抓緊時間。

班長當機立斷地道︰「先給學神化好妝。」他的目光有些期期艾艾地落在薛慈戴著的口罩上。

這麼說起來,他倒是想起,自己好像都不太記得薛慈長什麼樣?

這也沒辦法,實在是薛慈忙碌又低調,他敢打賭,——僅是自己,就是班上其他同學,也應——有很多人記——清薛慈的長相——

班長落在薛慈臉上的目光猛地一晃,略有些呆滯,極沒有禮貌地直生生落在他白如細雪的膚上。

也絕——止他一個人這麼沒禮貌。

要化妝,自然是要把口罩摘下來的。薛慈現在就是很乖地摘了口罩,微仰起臉,乖順沉默地等負責化妝的學生給自己化妝。

細密而長的睫羽垂落。

一下像驚碎了某片夢境般。化妝師——忙腳亂地去找自己帶來的道具,她輕抬起薛慈的下巴,覺得——中冰涼觸感也如絲綢般滑,她甚至忍——住地微捏了一下,把自己嚇了一跳,見薛慈沒有生氣,才紅著耳朵去拿起粉刷,輕輕在薛慈臉上撲了兩下。

與此同時,她的臉頰也滾燙得可以熱杯牛女乃了。

那張面容帶給人的沖擊實在太大,化妝師開始慶幸薛慈平時都是戴著口罩的,在她再一次手顫抖著將粉都抖成了煙霧的時候。她終于將化妝刷收了起來,合上盒子後,冷靜地提議道︰「要——然就這樣吧?」

「我覺得……」她含糊地說,「沒必要上更多妝。」

舞台劇上的妝容要貼合人設,要說服觀眾。但是薛慈的臉,很明顯「說服力」已經極大了。

主要是她也快撐——住了。

其他人如夢初醒。

他們都支支吾吾地提議︰「……好像是這樣?」

「嗯……應該可以直接上台來著。」

「要——要通知下主演……」

還有人恍恍惚惚地念叨︰

「劇本里的約西亞,有絕世美人這種奇怪的人設嗎?」

他聲音太小,沒被旁人听見。雖然此時此刻,應——有挺多人都這麼在心中念叨。

薛慈臉上的妝被清洗,——上又被塞了劇本,有同學臉頰通紅地走過來對台詞。

薛慈本來也——習慣化妝,只以為是時間不夠,也沒提出異議。倒是抓緊了上台前最後一小段時間,將台詞重新背過一遍。

只是和他對台詞的同學,像是忽然緊張起來,還有些磕巴。

舞台前,《刺殺》迎來了頗多贊美聲,到底芯片系新生們都很用心,拿錢堆出來的服化道也——分精美。

劇情已經進行到作為主角的魔法師,和以往一同在學院畢業的同窗好友反目,進行完一場大戰,險勝逃——龍谷。垂死之時,惡龍分給了魔法師一縷龍息,讓他——僅傷勢恢復,還實力大增。

而這個時候,薛慈扮演的白袍法師約西亞就出場了。

薛慈踏出舞台時,一身聖潔白袍,身段極為漂亮,腰間紅寶石顯示了這位法師地位——同于凡的地位。他——色冷淡,膚色蒼白,燈光從上方和身後紛紛落下,隨著他的步伐而挪動,——分——潔而——可攀。那瞬間,幾乎要有人誤以為薛慈所扮演的是神明才對。

雖然他——中的法師仗否認了這一點。

原本便很安靜的禮堂,在那瞬間更靜寂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抑止地落在剛出場的白袍法師身上。

離得遠些的人,看——大清晰,只是憑借身段評判,這個芯片系的學生相貌似乎相當好看。

但離得近的人,卻是相當直白得受到了沖擊——甚至神思——屬地開始反省。是妝容、氛圍、甚至道具服的加成太大了嗎?為什麼他們會覺得眼前的白袍法師這麼漂亮————管是他們在現實中,或是在網絡上,無數遍搜尋,都第一次見到這樣純粹驚艷、——可抵擋的美麗。

這對薛浮而言更是驚喜,沒想到弟弟原來是扮演了角色的。

他還以為是薛慈害羞,才——肯說。又或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所以隱瞞了下來。這時候薛浮拋開了原本在遠程連接的會議,直接興致大漲地架起——邊攝影機開始錄制阿慈的表演劇目。

禮堂中剎那沉寂下去的氛圍,並沒有對薛慈造成多大的影響,他也並沒有抬頭去看台下的觀眾一眼。

但是和他演對手戲的魔法師、也是身為第一主演的學生——開口,這種失誤就無法避免了。

扮演魔法師的學生正是今年芯片系新生中的專業第二,沈家的大少爺沈念林。

大概是天才間相排斥,這位沈少爺說——上討厭薛慈,但也絕——會喜歡他,甚至能避免接觸便不接觸。

他的冷待很明顯。其實薛慈並沒有得罪過他,只是因為開學時候兩人間鬧出的尷尬,沈念林便不冷不熱延續至今。

他月考分數被甩下太多,有想討好他的人,便經常說些薛慈分數得來並——算光明正大之類的話。

沈念林並不覺得薛慈會作弊,但也懶得幫自己的對手說話,更不把那些跟班討好之語放心上。直到學院著——澄清,沈少爺看過薛慈答題也算——服口服,卻有人悄聲說——初流言是從他身上傳出來,這——被打臉打了個結實,——中恐怕很記恨。

沈少爺心中惱怒,還——知怎麼解釋,便心有怨氣惱到了今日。

他上台的時候,也知道舞台出了意外,白袍法師換人選為薛慈扮演。沒留下來知悉更多,便上台準備演出,——然沒能看見薛慈換演出服、化妝最後出來的形象——如今和薛慈在舞台上撞見了,才和底下的許多觀眾一樣,一齊怔住了。

可觀眾可以——說話,主演卻不能不說話。

現在沈念林思緒混亂,——中亂成一團,他目光久落在薛慈的面容上,竟是忘詞了。

也就是沉默的時間不算久,才被觀眾們當做了表演的一部分。

魔法師見到這樣的白袍法師,的確是應——沉默的——管是故人重逢,還是別的緣由也一樣。

薛慈等——到他開口說台詞,只能擅自改動劇情,是自己先開口。

「瑟林,我們又見面了。」白袍法師——色是冷淡的,眼中卻是悲憫的平和,還有被掩藏住的苦澀,「要見到你……還真是艱難。」

這句台詞終于提醒沈念林想起了後面的連鎖劇情,他微微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艱難的——容︰「約西亞。我的摯友。」

「我想過很多次,這次來收割我靈魂的法師應該是誰。」

「我沒想到,約西亞,是你。」

「為什麼連——,也同樣接下了國王的刺殺令——」

魔法師抬起了他的法杖,似乎已經習慣了來自昔日摯友的背叛,他臉上的怒容淡去,變成平淡的、冷靜的、漠然的——色,隨著燈光轉暗,毫不留情地展開了襲擊。

相當意外的,觀眾們這次都沒根據主角的視角來走了,——分——敢置信地痛批這個因為得到龍息,就開始無法無天,連昔日摯友都不留情的主角。

「白袍法師還沒有動手,他就開始攻擊了,這算個什麼——?」

「果然薄情寡義啊。」

「這部劇的主角是反派嗎?」有人吐槽。

在這里,觀眾應該看到的是主角在被暗追殺害墜入低谷,得到了力量後開始反擊的小高.潮,但——知為何,這次觀眾們居然相當——買賬。

這個情節也的確是拿來給主角增加爭議的,但其實並不是在這個時候,至少主角反擊應——是高光點——而接下來的劇情中,白袍法師落敗,傷重——治。而帝國勢力的騎士出場,看見了瀕死的法師,並且陳詞痛批,打擊了身為主角的魔法師。

「瑟林,——以為,為什麼國王陛下會仁慈的直到三個月後才頒布了追殺令。」騎士傲慢地騎在馬上,沒有看在一旁落敗,半跪于地,身邊光線黯淡的白袍法師。

「因為約西亞,這個愚蠢的白袍法師,居然妄想你只是被惡龍蠱惑才犯下大錯。他用自己的法師塔與法杖作為擔保,隱瞞——叛變的消息足三個月。在你殺死布萊爾的消息傳來後,作為愚蠢而罪惡的擔保者,他被摧毀了法師塔、折斷了法杖,並且代替你受淨化之刑。在受刑後,又主動請求尊貴的國王陛下,讓他來將——帶回帝國。」

騎士露出傲慢的——容︰「看來約西亞法師,比我想象中實力退步的要大。」

原本的約西亞和瑟林的實力齊平,就算瑟林得到龍息,實力更進一步,也絕——該那樣輕易地便擊敗身為大法師的約西亞才對。

但瑟林被增強的實力蒙蔽了雙眼,甚至無法正確思索其他。

他——知道約西亞因他而失去了法師塔這樣的力量源泉,失去了從小到大的魔杖,身負重傷,才會這樣輕易地被擊敗,甚至沉浸在自己強大的力量當中。

瑟林的雙眼猩紅︰「他想殺了我,對不對?」

「。」騎士步步緊逼,「我才想殺了。」

劇本當中,無數人因為利益、財富、國王的命令與欺騙,甚至因抱有相同——念,想要阻止瑟林詆毀帝國的正義性,他們紛紛追殺瑟林,但只有約西亞,是被蒙騙著,想要帶瑟林走入正途的。

可是瑟林殺了他。

也是從這時候起,瑟林從一個悲情卻正面的人物,變為了絕大多數的善與混沌的惡。

約西亞在第二幕的對話中,支撐著他身軀的法杖已經折斷,他緩緩躺下,在主場變為騎士與瑟林的時候悄然退幕——代表著死亡的下場。

本應該是悄無聲息的一段劇情,但是觀眾們顯然不這麼想,甚至爆發出了相當激烈的爭議。

「怎會如此,我的美瞳要哭出來了。」

「麻煩劇透一下瑟林什麼時候死!」

「我的天啊,約西亞後面會復活吧,——復活我真的是看——下去了——」

「無語了我追的cp昨天be了,今天看個節目還要被刀。」

「怪不得約西亞開場說,‘要見到你還真是艱難’,這一句台詞里是有多少辛酸。約西亞犧牲了那麼多,好不容易見到瑟林,但是瑟林卻只想殺了他。」有學生垂淚到。

——如果有看過劇本的芯片系學生在這里,就會發現這句台詞應該是為了救場臨時加上的。

「約西亞動作有時候會突然僵硬下,很忍耐的模樣,是因為先前受過刑罰吧?真的全是細節!」

——這倒的確是真的,——過是因為薛慈先前被道具零件砸了一下,偶爾有些隱痛。

薛浮在底下看的,眼楮也有些發紅,——上的攝像機都忘記拍攝地搭在膝蓋上。

他——是很能共情的性格,但是看到阿慈死去的那一幕,——髒卻猛地揪起,久——能釋懷。

就好像真的曾見過,薛慈承受著誤解而死去的場面一樣。

他額上甚至滲出了一點汗,胸腔處緩慢的痛楚延展開來,變成了巨大的惶恐和失落。這讓薛浮猛地站起來,攝像機從他顫抖的指尖中落下,他卻只顧得上穿過人群,離開座位,準備前往後台。

只有親眼見到薛慈,親眼見到他站立的、呼吸的、注視著他的弟弟,才能安撫下薛浮那無比恐懼的情緒。

約西亞的戲份明明已經結束了,但此時的舞台底下,所有的討論都是延展著約書亞而展開。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