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那兩封信後, 衡玉就沒怎麼關注——樂——的事情,哪怕後續知道樂——的下場,她也只是一笑——之。
衡玉目前的精力基本還是放——水利工程和農耕上。她正——搜尋耐旱的作物, 打算明年推廣種植。
忙忙碌碌中, 深秋——去, 嚴寒來臨。
並州的水利工程已經逐漸接近尾聲, 衡玉每次出門去考察工程進展, 幾乎都會遇到刺殺。
刺殺越來越頻繁, 稱得上是如影隨形。
不用——, 衡玉也知道這些刺客——半出自賀——和樂。
賀——和樂——他地方也有根基, 但是祖宅被抄這件事的影響太——惡劣,——族的沒落近——眼前。他們現——已經是窮途末路, 如今的幾番刺殺都是——垂死掙扎。
這些刺殺從來沒成功——一次, 但陳虎和並州牧他們還是焦慮得幾乎要上火。
要知道, 現——他們的勢力基本都是靠衡玉——撐——, 只要她一出事,他們的勢力必將土崩瓦解。
衡玉最近新譜——一首曲子, 她正盤膝坐——回廊下彈這首曲子。
曲音輕快悅耳, 然而陳虎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
衡玉彈完一曲,取來外袍披——自己肩上, 輕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武藝,些許刺客,難道能傷我不成?」
陳虎羞赧,抱拳行一禮︰「主公看出來——?」
「我就是覺得,明知道有刺客埋伏——暗處,主公還經常出門,這太冒險。」
「不必擔憂, 我知曉事情的輕重緩急,也會比你們——意自己的安危。」衡玉安撫道。
見陳虎——色稍緩,衡玉垂眸繼續撫琴。
她本人——實並不懼怕暗地里的魑魅魍魎,但也不——讓他們太緊繃,自覺減少——出門次數。
陳虎是——很久才意識到這件事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私底下尋——個機會對衡玉說︰「以前——山寨里大當——最自——不——,現——身份地位高——,反倒受——拘束。」
衡玉見他——秘秘的,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完全沒——到他要說的是這個。
她有些哭笑不得,點撥陳虎道︰「我並未覺得受到拘束,出門有出門的玩——,待——府邸里有待——府邸的玩。心無樊籠,——哪里都能求得自。」
陳虎若有所思。
***
緊趕慢趕之下,——年之前,並州這個大型水利工程終于竣工。
這麼盛大的日子,衡玉是必然要露面慶賀的。
做足一切防護措施,衡玉露面參——竣工儀式,還發表——一場講話,嘉獎——這幾個月里表現突出的百姓和官員。
這種嘉獎不只是——頭嘉獎,還有實際的獎勵。
除——這些人外,——他的工人基本也都按照貢獻,或——或少分到——一定數量的肉,能夠——年時敞開——肚子吃上一頓肉。
除夕夜當晚,平城等幾個大城池燃放起煙火。
這是用制作火|藥的邊角料做出來的。
這場煙火並不絢爛華麗,但——這個時代,它已經足夠驚艷。
煙火落下帷幕後,——有集體燃放孔明燈、燃放花燈等項目。
今夜城中沒有宵禁,並州城內百姓同樂,他們每個人都玩得高興而享受。
是的,生活本來就該用來享受。
這樣的生活得之不易,所以他們會加倍去珍惜。
這就是衡玉的民心所——
年期間需要衡玉露面的場合比較——,不——她遇到的刺殺反倒沒有之前那麼頻繁。
陳虎樂呵調侃︰「莫非刺客也要——年節嗎?」
衡玉正——練字,一被他逗笑,手里的字就有些歪。毛筆端凝——的墨水滴落下來,——干淨的紙面暈染成一大團墨漬。
隨手將這張紙揉成團扔掉,衡玉也調侃道︰「也可能是被我們殺得差不。」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不——衡玉沒告訴陳虎——那就是帝都的形勢變。
自從幽州易主以來,雍寧帝懷——非常不切實際的——,一直——努力招安她。衡玉和朝廷的人虛——委蛇,拖延時間,給自己爭取來發展的時間。
拖延——大半年時間,再怎麼——,雍寧帝和朝中官員也該回——味來。
***
御——房里驟然爆發出巨大聲響,那是許——東——砸——地上時發出來的。
年輕內侍的手背被硯台狠狠砸——下,他當場就疼得唇色泛白,但未免進一步觸怒雍寧帝,只好強咬——唇咽下痛呼聲。
雍寧帝臉色鐵青,兩手撐——桌案上︰「好一個容氏女,嘴里應付——朕,但——年——連個請安的折子都沒給朕遞上來。」
只是那股怒意里,還藏——深深的恐懼。
如果容氏女有不臣之心,他的皇位還能安穩嗎?
一——到這個問題,雍寧帝就越發憤怒。
「陛下……」——雍寧帝發怒時,有侍衛硬——頭皮跑進宮殿里,說樂成言現——就——宮門外等——,——要請見雍寧帝。
雍寧帝的拒絕聲已經到——唇邊,但很快,他——改——道︰「讓他進來。」
樂——
對付容——人這方面,樂——絕對是把非常好用的刀。
現——最——容氏女死的人未必是他,而是樂——的那幾個人。
稍等片刻,樂成言坐——輪椅上,被侍衛推進御——房。
當看到樂成言的容貌時,雍寧帝心下有些詫異。樂成言是樂貴妃的哥哥,只比樂貴妃虛——兩歲,但現——兄妹站——一起,說樂成言是樂貴妃的爹都沒有人會懷疑。
樂成言雙手虛弱無力,不能夠行禮。雍寧帝直接免掉他的禮儀,示意樂成言有話直說。
樂成言聲音沙啞,偶爾的咬字不像人聲,倒像是隱——暗處的蛇吐——蛇信子。
「陛下,逢年——節,各地的官員按照規矩都會遞折子向您請安,再送上他們精心準備的年禮。然而容氏女連一點兒面子活都沒做,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雍寧帝剛剛就是為——這件事暴怒,現——听到樂成言這麼說,他和緩下來的臉色——難看起來,強忍——怒火等——樂成言的後續。
「臣以為,陛下之前的手段都太溫和。」
「陛下乃九五至尊,金——玉言。幽州、並州和冀州都是陛下的疆域,容氏女也是陛下的臣屬。臣以為,陛下可以直接下旨封容氏女為太子妃。」
樂成言猛地抬頭,眸中陡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這種光芒出現——他的眼里,令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以容氏女的身份,能成為太子妃已是陛下抬舉她。若容氏女嫁——來,那三州之地就是她的嫁妝。若她抗旨不遵,那身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天下盡可舉兵討伐!」
既然樂——的衰敗不可避免,既然他爹、他妹妹和他都將命不久矣,那麼——他死前,要親眼見證容氏女跌落泥潭!
听完樂成言這番話,雍寧帝整個人大喜。
是啊,他之前怎麼沒——到。何必問——那容氏女的意思,他直接下令即可。
一——到這,雍寧帝朝跪——一側伺候的年輕內侍道︰「快,去請王司馬進宮,朕有要事——王司馬商議。」
年輕內侍很快退出御——房,只是——前去找王司馬的路上,他隨手將一個淺綠色的——紙團扔到雜草叢中——
紙團才剛落地,蹲——牆頭的野貓猛地躥——下來,用嘴叼住——紙團後,迅速不見蹤跡。
***
三月原本是雨水紛紛的季節,但一連大半個月,並州各地幾乎都沒下——一場雨。
現——正是春耕的關鍵時刻,沒——雨水的滋潤,有很——種子種下去後都發不出芽。
一些見——識廣的老農愁得頭發發白,說每到旱年都是這樣,今年怕是——有大旱。
並州牧時常去茶館里喝茶,很快就听說——這些流言。
他親自騎馬去鄉下田地轉——一圈,回來後——色有些憂心忡忡︰「我問——田間老農,說是河流的水量也——下降。現——正是農作物最需要水的時候,再不下雨就麻煩。」
衡玉將一杯放得溫度剛好的茶推給他,請他——喝兩——水︰「今年怕是要有旱災。」
並州牧輕嘆︰「並州百姓才剛——上好日子沒——久,——有天災。還好你去年修——水利工程,年底的時候蓄——不少水量,勉強撐一撐,應該還是能夠撐——去的。」
並州牧還是將這場旱災——得太——簡單。
他是類比——前些年的幾場旱災,從而得出結論。
衡玉抬手揉——揉眉心,語氣嚴肅︰「我倒是覺得,這場旱災不簡單,而且大旱——後必有蝗災,我們再怎麼慎重相待都不為。」
被衡玉話中的慎重所感染,並州牧的——色也慢慢緊繃起來︰「你說得對,慎重些不是壞事。」
他坐到衡玉對面,打算給她講講旱災的事情。結果反倒被衡玉科普——一臉。
並州牧——情感慨︰「原以為你這般年紀,——不是並州本地人,對旱災的——解不會太深。」
衡玉笑——笑,隨意尋——個理由做解釋,還將她編寫的旱災應對手冊拿——出來。
當然,她沒解釋這個手冊的來歷,並州牧也沒追問。
兩人正就——手冊上的辦——細細探討,突然,有侍衛快步上前,附耳向衡玉回稟事情。
衡玉正——為旱災之事憂心,听到樂成言和雍寧帝那些骯髒的算計,心情越發不虞。
她輕敲桌面,問侍衛︰「樂成言怎麼還能說話?」
侍衛會意。
衡玉——問︰「天師道的人不是一直——為雍寧帝煉——生不老丹嗎?他都——生不老——,怎麼還冊立一個會跟他搶皇位的太子?冊立也就罷——,怎麼還讓我當太子妃為太子加重砝碼呢?」
「這件事你讓胡雲去辦,他現——是天師道——北方話語權最大的祭酒,連這點——事都辦不——,那就讓他別來見我。」
侍衛領命退下。
衡玉拿起一塊藕粉桂糖糕遞到唇邊,才剛把糕點咽下,就听到旁邊的並州牧笑道︰「樂——那些蚱蜢蹦噠得叫人心煩,怎麼不干脆點解決掉他們。」
衡玉說道︰「容——的事還需要開一次三司會審。留——樂——人是為——那時候審判。」
原劇情里,原身參——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三司會審,被樂成言步步逼入死角。
容——的事必須再開一次審判,方才能夠徹底洗刷污名。她留——樂——人和賀——人,就是為——讓他們參——到審判來。
而且很——時候,死亡並不是最痛苦的。
第二日上午,衡玉召集她身邊的幕僚和官員,將自己的意思傳達下去。
並州本地的一些官員覺得衡玉表現得太慎重——,但看——她心意已決的模樣,還是將勸誡的話語默默咽下。
很快,衡玉命人將刊印好的旱災應對手冊分發下去,各地官員和各村村——人手一本,她還嚴令每個人認真研讀、嚴格按照上面的規定來行事。
「我隨時都會命人抽查,如果有官員行事敷衍,那就直接退位讓賢,讓——能執行我命令的人擔任這個官職。」衡玉聲音不疾不徐,但早已熟悉她行事作風的人完全不敢怠慢。
不——……
仗——自己的——世,不把這道命令放——心上的官員也不少。
比如九原縣的縣令。
抽查的人問責他時,他正——官府里飲酒作樂,滿不——乎道︰「九原縣的糧倉里堆滿糧食,——不缺水源,只是大半個月沒下雨罷——,怕什麼。」
「就算有旱災,也死不——什麼人的,我看啊,容姑娘還是太年輕、見識太少,才會將這——旱災視作洪水猛獸。」
消息傳到衡玉耳里,她非常平靜,一點怒都沒。
————亂世里,像這樣身居高位的蠢才難道還少嗎?哪怕她已經執掌並州——年,也不能保證自己手底下都是聰明人。
「這九原縣縣令,是上黨趙——的人吧。」
衡玉正——翻閱公文,說話的時候視線從未移開——公文,但輕描淡寫間,便決定——一個——族的興衰。
「如果我沒有記錯,上黨趙——身為上黨最大的世——,卻從未對上黨做——任何貢獻。族中的人能力平平,卻佔據——好幾個官位。」
「讓人去徹查一下上黨趙——,查出任何罪責,直接依照並州律——來處置。」
像上黨趙——這樣的世——大族,怎麼可能經得起細查。
衡玉的人才查——兩天,查出來的罪就夠抄完趙——的——產。
那九原縣的縣令——是被直接一擼到底,下——牢里等——問罪。
這麼一番殺雞儆猴的效果是極好的。
衡玉的每道命令都以最快速度推行下去,整個官府機構有條不紊運作。
有世——大族的人心底發虛,特意拜見——胡雲,旁敲側擊問道︰「胡兄,容姑娘這番——作是只針對趙——,還是……」
哎,他們——族雖然沒趙——那麼橫行霸道,但——族大——,難免會出幾個敗類。
如果容姑娘非要追查的話,他們未必頂得住啊!
胡雲輕笑︰「你們族中如果有什麼問題,最好自己提前解決,如果要主公親自下令清算,那就不好收場。」
「還有,主公最厭惡不遵她命令的人。」
等世——大族的人滿頭汗水離開胡府,胡雲也出門去州牧府見衡玉,將這件事告訴她。
衡玉唇角輕輕彎——一下︰「這些世——啊……」
話中盡是未竟之意。
入——四月,田間土地已經旱到出現細微的龜裂痕跡,農作物也懨懨的。
老農擔憂地提——水——田間行走,舀——半瓢水,珍惜地澆灌到植物根部。
衡玉牽——馬行走——田間,穿——常服,頭上戴——個遮陽的斗笠,安靜凝視——這片被太陽灼烤的大地。
並州牧同樣牽——馬,慢慢跟——她身邊,他們的護衛就墜——後方,警惕地打量四周。
「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減產不少。」衡玉突然輕聲道。
「只要不是絕收就好,這場旱災的確如你所說,比——象中要嚴重不少。」並州牧——嘆,「我看來幽冀兩州的來信,听說那兩州的情況要——加糟糕。」
「沒關系,都會——去的。」衡玉仰頭,遠眺——萬里無雲的藍天,語氣肯定,「太平盛世會來的。」
「我有看到的可能嗎?」並州牧笑問。
衡玉也跟——笑︰「薛叔莫要——瞧——我。」
以並州牧如今的身子骨,沒意外的話,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二十年時間,足夠。
***
北方正——為旱災而忙碌時,帝都的氣氛卻不是很好。
雍寧帝對——生不老的追求幾乎到——痴迷的地步,他時常泡——煉丹房里,哪怕是感覺到——衡玉的威脅,也不耽誤雍寧帝求仙問道。
和煉丹房的道士們接觸久——,雍寧帝最近——項愛好︰遇事不決請道祖。
煉丹房里有個道士特別精通此道,雍寧帝——旁邊圍觀——,當道士念完咒語後,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起來,像是被什麼附身——般,而且他面前倒——的筆——沒有人扶起來的情況下會自己起來,顫顫巍巍寫下一些話後——倒——下去。
施完這場——術,道士也會因為元氣大傷萎靡不振——日。
今天,雍寧帝——來請道祖。
道士一通施——,最後筆——朱砂上寫下凌厲一字——
凶!
看到這個字,雍寧帝臉色微變。
他為這個字苦惱不已時,年輕內侍狀似不經意道︰「奴才對這個字倒是有些自己的見解。」
現——雍寧帝對年輕內侍越發看重,聞言抬眸,示意年輕內侍說說自己的見解。
年輕內侍默默按照並州那邊的吩咐,將這個‘凶’牽扯到帝位之爭上。
雍寧帝听完,心頭一凜︰是啊,他可是要——生不老的人。如果他一直不退位,太子有——那容氏女的輔佐,會不會也升起不臣之心?
那讓容氏女當皇後呢?
「陛下,听說那容氏女武藝極高,讓她進——皇宮,侍衛若是稍有疏忽,那豈不是……」年輕內侍語重心。
雍寧帝心頭一陣亂麻,命年輕內侍去請樂成言進宮——
此同時,樂成言剛睡醒午覺。
他覺得喉嚨渴得難受,剛——出聲讓婢女進來伺候他喝水,卻震驚發現他連個音節都蹦不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什麼,樂成言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嚨,眼里露出濃濃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