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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王朝因我興替29

想法是美好的。

但如今的現實是殘酷的, 蘇淳每天勤勤懇懇被壓榨,辛苦工作完幾個時辰,只能領到一碗噎嗓子的栗米加兩個肉包子。

領到這些食物時, 蘇淳又怒又委屈, 那個給他分糧食的人白了蘇淳一眼︰「按照你的貢獻, 就是能領到這樣的食物。如果想吃好喝好, 那就多做點活, 多做出貢獻。」

蘇淳扭頭一看其他人領到的食物, 發現這人還真沒騙他。

但是多做點活是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的。

多做點貢獻的話……

分他糧食的人又指著角落那處, 語氣羨慕道︰「謀士大人們不僅吃得精細,用過膳後還有水果供應。他們那些大人隨口提個意見, 那貢獻度就足夠了。」

蘇淳︰「……」

懂了, 多做點貢獻什麼的, 不是他不樂意, 是他的腦子不配。

端著冒著騰騰熱氣的栗米離開,蘇淳沒忍住心中的好奇, 繞到謀士區想去看看他們的午膳到底吃了些什麼。

然後, 蘇淳他居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熟悉的花白長須、古板方臉,不就是他在前去冀州時, 嫌棄聒噪而中途丟下的謀士嗎!!!

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蘇淳目光忍不住落在對方的午膳上,看著那熬制入味的鹿肉,蘇淳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將唇角那悔恨的眼淚擦掉——

低頭去看自己的栗米和肉包子,蘇淳臉色黑得難看。

如果不是忙了一天月復中饑餓,他肯定會直接把碗都摔在地上。

就在這時,蘇淳耳尖听到旁邊有小小的咽唾沫的聲音。

他側頭看去, 發現是一個身材干瘦、大概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

小孩子正抱著碗糊成一團、完全看不出本來形狀的糧食在喝,目光始終追隨著肉包子,眼里閃爍起渴望的目光。

蘇淳的——情突然好了幾分,他眨了眨眼,惡劣笑道︰「你想吃?」

他隨手掰了半個肉包子扔到地上,白乎乎的包子皮在地上滾了小半圈,蹭到不少泥塵。

小孩才不在乎這白乎乎的肉包子有沒有沾上塵土,他迅速彎腰撿起肉包子,捧在手——呼了呼,就要把包子送進嘴里——

祁珞把手按在小孩的肩上,制止了他的動作。

在小孩反抗之前,祁珞將他手里那個干淨的肉包子遞給小孩,模模小孩的頭道︰「吃這個。」

然後,祁珞冷笑著,俯視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蘇淳。

幾息後,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這片天空——頭響起。

衡玉正站在一口剛打出來的水井邊,驗收水井的質量。听到這聲慘叫,她抬眸環視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把水打——來看看。」衡玉吩咐手下。

水桶打——來的水都是混濁的黃泥水。

不過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衡玉探頭往下看了幾眼,滿意道︰「不錯,告訴監工,到時候打水井就按照這個標準來。」

幽州氣候干旱,水量不足,每次種植時作物澆灌都是一個問題。

打水井雖然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但現在幽州還不是她的,她也不可能大動干戈讓這些流民去修建大型水利工程。

所以這些水井也算是聊勝于無了。

檢查完水井,衡玉往派發午膳的地方走去。

很快,她端著一份飯,坐到了那個長著方臉的古板謀士面前,微笑道︰「先生,我與你聊聊。」

這一位可是她遍尋很久的,能夠掌律法嚴政的人才。

***

四天後,幽州牧派來的中衛將高森趕到此地。

高森看——去大概三——多歲,眼高于頂的模樣,哪怕是見到衡玉和祁珞,這——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越感也不曾減弱分毫。

用祁珞的說法︰「看到高森後,感覺蘇淳都順眼起來了。」

衡玉抿唇輕笑,手按著桌案,聲音沒有刻意壓低︰「祁公子所言甚是,瞧見中衛將時,若不是知道中衛將姓高,我會以為是幽州牧本人親臨。」

高森性子傲慢卻不是蠢人,听出衡玉話中的譏諷,不甘示弱道︰「山先生說笑了,我哪里有幽州牧大人的半分英姿。」

「倒是山先生你,若不是知道先生是並州二把手而非冀州二把手,我也覺得山先生比祁公子更像是此地的主人。」

祁珞眉飛色舞,毫不在意他的挑撥離間︰「實不相瞞,我父親嫌棄我不夠穩重,這次出使的確是以山先生為主,我為輔。等山先生與並州軍隊匯合後,才由我獨當一面。」

當事人如此不在意,高森忍不住被噎了一聲。

他強壓著——頭不滿,道︰「暫時不說這些題外話。」

「山先生,此次幽州牧大人派我前來,是想讓我責問先生,為何要動用你運糧的軍隊,驚擾幽州世家的安寧生活。」

「噢?」衡玉擺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側頭去問身邊的謀士們,「我怎麼不知道我們的軍隊驚擾了世家?」

「據我所知,的確沒有。」

「我們的軍隊可是正規軍隊,怎麼可能干出這——擾民的禍事。」

「我猜中衛將說的是我們領兵去拜訪世家一事吧,這……這實在是誤會啊,我們只是單純想拜見各大世家,言——客客氣氣,舉止沒有一絲一毫失態。」

「沒錯,至于各大世家給我們送的糧草,這……這難道不是他們給我們的見面禮嗎?」

他們的確沒動過手,就是直接領著軍隊到了世家大門前‘勒索敲詐\'的。

聰明人裝傻充愣的水平也是一流的,衡玉听著他們的話,听得連連點頭。

她轉回去看高森,表現出一副被人潑了髒水的——辜模樣︰「高先生,不知道這樣的言論是從哪些世家口中傳出來的?」

高森還是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點,壓根沒設防,隨口道出兩個世家的名字。

衡玉臉上的——辜之色頓時轉為憤怒之色。

她猛地一拍桌案,手掌用力按在桌案——︰「好啊,虧我的下屬們去這兩個世家拜見時,他們表現得那麼客氣,結果轉頭就在幽州牧大人面前如此詆毀我的名聲。」

下一刻,她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

寒光皎皎,殺意迸開。

「陳虎,你率一千士兵親去楊家;侍衛長,你率一千士兵前往張家,替我好好問問兩家家主,他們為何人前人後兩幅模樣。」

「這般在幽州牧面前詆毀我的名聲,是不是對我並州——存不滿?」

「是。」陳虎和侍衛長迅速起身,抱拳應是,轉身退出外面。

君臣之間配合過于默契,等高森終于從這一系列突發狀況中回過神時,他只能瞧見陳虎和侍衛長遠去的背影。

高森愕然︰「山先生,之前幽州牧大人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幽州牧大人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你居然還敢大張旗鼓在幽州動兵,你就不怕幽州牧動怒嗎?」

「我之前動兵,是記掛幽州的災情,想要找世家們好好聊天,培養他們樂善好施的品。」

「你看,在我的賑災下,幽州至少有五千流民不會餓死,至少有一千流民不必承受遠離故土之苦。這些人口可都是幽州牧的子民,你說幽州牧為何怪罪于我?」

見高森一時答不——來,衡玉氣勢更盛,直接從椅子——起身,步步朝高森緊逼而來︰「至于剛剛出兵,是因為士可殺不可辱,難道只允許世家污蔑我,不允許我去找他們興師問罪了嗎?」

「嗯?高將軍,你回答我啊?」

‘鏘’地一聲,長劍全部拔出劍鞘。

劍身的寒芒折射進高森的眼里。

高森用力咽了咽口水︰「你——」

這人莫不是個瘋子吧,在幽州也敢如此猖狂?

衡玉兩指並攏,用柔軟的指月復輕撫冰涼劍身。

高森最是欺軟怕硬,看到衡玉這麼猖狂,他反倒擺不出最開始那種高高在上的譜。

「山先生。」高森的聲音瞬間軟了下來,「快快將您派出去的士兵都撤回來吧,得罪世家對您有什麼好處呢?」

「士可殺不可辱,他們敢在幽州牧面前污蔑我,就要承擔這——為帶來的後顧。反正兩個小世家,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冷汗順著高森的額角往下滑。

那兩個世家是污蔑你嗎?你明明就是在仗著自己手中的兵力去明搶世家的糧草!

衡玉以手掩面做困倦狀,讓人帶高森下去休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目送著高森不情不願離開,衡玉支著下顎,對宋溪道︰「我正愁怎麼找借口殺雞儆猴,這高森就為我送——了——由。」

宋溪溫聲道︰「這兩個世家在幽州根基很深,跟其他世家都是一條繩——的螞蚱。這回大鬧一頓後,我們也算是差不多把全幽州的世家都得罪光了。」

「听著真是刺激。」衡玉感慨,又問,「說書人都培養好了嗎?戲班子呢,搭建好了嗎?」

「主公請放心。」

「那就好。讓他們迅速趕赴容家軍附近的城鎮,下一步,我們該接洽容家軍了。」

幽州如此廣袤。

光靠一萬精兵就想佔據幽州還是差了點火候——

加——容家軍和她的內應們就差不多。

當天傍晚,陳虎他們踩著蒼蒼暮色,拖著幾——車糧食和幾大箱財寶,高高興興回到營地。

將他們的收獲掃了一圈,衡玉好笑道︰「你們這是把他們的倉庫都搬空了吧。」

她運糧來幽州一趟,不提將來有可能吞並幽州,就先說面前這些收獲,已經夠她回本帶小賺了。

陳虎嘿嘿直笑,他可是根正苗紅的龍伏山寨出身,雁過拔毛那是基本素養。

高森听到消息跑出來,看著那一輛輛滿載而歸的車馬,只覺得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如果讓那兩個世家知道消息是他透露出去的,哪怕他出身高家,也絕對討不了好。

「中衛將,居然是你來了!」

突然,有人從身後喊他的名字,那話中的激動,仿佛是偶遇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

高森麻木轉身,認出喊他的人是蘇淳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剛想提起精神應付蘇淳。

然而,沒等高森調整好——態,握著鞭子的監工快步走到蘇淳身邊,拽著蘇淳道︰「我剛剛找你半天,陳虎將軍正在找人統計糧草數目,大家都忙不過來了,你趕緊跟我過去幫忙。」

監工拖拽的力氣太大,蘇淳瞪大眼楮,眼睜睜看著自己距離高森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爹的親信都到了,為什麼他還是沒能夠從苦海中月兌離出來!!!

第二日清晨,運糧軍隊離開駐扎地。

蘇淳幾乎忙了個通宵,現在倚著馬車壁憔悴無比。

而高森看——去比他還要憔悴,還要生——可戀。

兩個人的目光不經意間撞在一起,居然生出了一——同病相憐的感覺。

***

隊伍逐漸接近肅城時,天上下起連綿細雨。

衡玉下了馬車,撐著油紙傘站在雨幕中,正在跟陳虎、侍衛長他們研究肅城周邊地形圖。

他們一——幾千人,當然不可能進入肅城駐扎,而是要在肅城外挑選合適的駐扎地。

「就在此地吧。」

衡玉點指一個地方。

這個位置,正好能和並州軍隊形成呼應,而且距離肅城的距離遠近恰到好處。

與此同時,城內,幽州牧也得知衡玉順利抵達的消息。

他咽下歌姬遞到唇邊的果肉,嬉笑著親了歌姬的臉一口,隨口吩咐道︰「先給他們安排個下馬威吧。」

這幾年啊,不少州牧都擁兵自重,不怎麼把他們雍皇室放在眼里。

那叫山先生的年輕人氣焰這麼囂張,還是得先壓壓他的氣焰、讓他知道皇室的威儀不容冒犯才。

很快,下方有人領命退下。

***

在士兵們安營扎寨時,天氣逐漸轉晴。

營寨旁邊是一片還算茂盛的小樹林,衡玉待在幕後運籌帷幄久了,連弓|箭都很少踫,更何況是進林子里打獵。她在林子外圍繞了一圈,興致起來,從馬車里取來弓|弩,翻身——馬,招呼陳虎等人隨她一同出游。

周墨笑︰「主公今日好興致。」

主公行事沉穩,年紀不大但一直很有章法。

周墨難得看到主公這麼風風火火的模樣,不過要他說,這樣也挺好的,人活一世除了責任外,也需要為自己尋覓自在。

衡玉笑應一聲,又側頭去看陳虎等人︰「我們比比看誰射中的獵物多,打中的獵物都拿來給將士們加餐。」

打獵是陳虎最拿手的事情,他得瑟道︰「主公,打架我肯定打不過你,但打獵這——事,肯定是我更勝一籌。」

衡玉眉梢微挑,笑而不語。

陳虎背好弓.箭,自覺勝券在握,興致勃勃提議道︰「我們是不是該設個彩頭?」

衡玉瞅他一眼︰「想設什麼彩頭?」

陳虎搓了搓手︰「大當家,我听說你命工匠研發出了一——連射型弩|箭。因為技術的問題,這一批弩|箭的數量不多,如果我贏了您,您就優先將這批兵器分配給我吧。」

他現在是個不大不小的將領,手底下跟著幾千士兵,如果有了這批新式兵器,軍隊戰斗力絕對更上一層,到時候才能更好立功。

衡玉好笑道︰「若你輸了呢?」

「這……」陳虎撓撓頭,隨口許諾道,「那就罰我抄兵書——遍。」

「一百遍。」

丟下這句話,衡玉率先一夾馬月復縱馬前——,闖進林子里。

小雨過後,在林子里竄來竄去的獵物不少。衡玉搭箭挽弓,只要出現在她視線範圍之內、射程之內的獵物,哪怕是在高速縱馬下,她也能箭——虛發。

第九箭時,她搭箭方向偏移了些許,最後銳利的弓箭只是擦中兔子的月復部,沒有一擊必殺。

衡玉——補一箭,動了動手腕︰「太久沒練過,果然是生疏了。」

旁邊射七箭中五箭,只有兩箭直接命中要害處的陳虎︰???

在林子里呼吸夠新鮮空氣,瞧著天色將暗,衡玉也不——留戀,領著自己的下屬們全部往外撤。

一出林子,陳虎眼尖地注意到不對︰「大當家,宋先生周先生他們是不是正在跟人對峙著?」

衡玉順著陳虎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從宋溪他們身——一掠而過,停頓在站在宋溪他們對面的那幾人身。

為首一人穿著精銳的輕甲,身材健壯,他橫眉冷臉,嘴巴沒有停過,一直在說些什麼。

隔著的距離太遠,衡玉即使能讀懂唇語,也實在看不清楚。

蘇淳、高森這兩個欺軟怕硬的家伙正縮在他的身後,大概是覺得有了倚仗,他們又恢復了那副趾高氣昂的姿態。

「看來有人要給我下馬威啊。」衡玉毫不意外道。

她輕笑了下,將已經收起來的弓重新取來,——從背後的箭筒一下取出三支箭|矢。

一弓搭三箭。

眼楮半閉半睜,感知風向瞄準。

下一刻,三支箭矢如流星般狠狠超前飛去,于空中摩擦空氣,激起刺耳的破空聲。

為首的中年將領注意到不對,側頭看來,瞳孔一縮,就要想辦法往旁邊閃避。

但——

三支箭將他的退路都封死,——論他怎麼閃避都必然會中箭。

鐺——

兩箭落空,一箭避無可避。

那支避不開的箭矢射入中年將領的頭盔,沖勁不減,帶著頭盔一道繼續往前飛去,最終釘死在不遠處的樹干上。

頭盔掉了,中年將領頭發凌亂,對衡玉怒目而視。

衡玉——取兩箭,同時朝蘇淳和高森射去。

中年將領臉色微變,顧不——動怒,試圖截下這兩支箭。

然而,他只有一個人,順利打掉射向蘇淳的箭後,中年將領只能眼睜睜看著利箭從高森的耳畔一掠而過。

箭速太快了。

直到利箭落地,高森的耳畔才滲出粘稠的血跡來。

感受到耳畔的疼痛,高森捂著自己的耳朵駭然尖叫。

衡玉翻身下馬,隨手將弓|弩拋給下屬,快步走到中年將領身前︰「如果我猜得不錯,將軍就是執掌幽州鐵騎的唐將軍吧。唐將軍果然好身手。」

唐將軍臉上有些掛不住,硬邦邦道︰「當不起山先生的夸獎。我實在沒想到,並州山先生居然會有如此凌厲的箭法。」

幽州牧還想讓他給冀州的人下馬威,現在分明是他被震懾住了。

「過譽了。」衡玉笑道。

回完這一句,衡玉也不追問唐將軍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扭頭與宋溪說話。

宋溪素來最懂得衡玉的——思,只是閑聊幾句安營扎寨的問題,壓根沒提過剛剛的對峙。

唐將軍在旁邊等了又等,終于忍不住道︰「山先生。」

衡玉明知故問︰「將軍有事?」

唐將軍憋著氣道︰「山先生有所不知,你們挑選的這個地方不能作為安營扎寨的地方。我剛剛正在與你的謀士溝通,但他一直表示要等你回來。」

「為何此地不能作為安營扎寨的地方?我們花了三個時辰才順利扎好營地,若是換個地方,等到一切安置妥當就要到深夜了。」衡玉又問。

唐將軍板著臉,一五一——復述起同僚幫他捏造的——由。

「前段時間,幽州牧大人曾經反復做過一個惡夢。他——中驚懼不已,特意請來天師道的人解夢,最終,那位高人告訴州牧大人,說這附近幾里地內都不能出現濃重煞氣,否則會讓幽州陷于戰亂之苦。」

「冀州運糧軍隊已經在這里停留了兩個多時辰,——停留下去,勢必會為我們幽州招來大禍啊。」

「還請山先生為幽州百姓考慮一二!」

這個理由找得實在是不錯,不錯到衡玉在心里贊了一聲,覺得能想出這個理由的絕對是個搞輿論的人才——

過段時間,她肯定要把這個人才拉攏到她身邊!

「這位將軍有所不知。」衡玉——下贊嘆,面上笑意吟吟。

「我有位至交好友是天師道的祭酒,在他沒成為祭酒之前,時常與我討論各——解夢之術。成為祭酒之後,他更是開始研究風水術數之學,連帶著我也學到了不少。」

「一般來說,反復做噩夢,應該是幽州牧大人心神不寧,缺一濃重煞氣之物為他鎮魂。所以那個人解的夢是錯的。」

「而且在安營扎寨之前,我曾經特意觀察過此地地形,如果用煞氣重之物鎮壓此地兩月之久,整個幽州只會越來越紅火,不可能會招來任何大禍。」

衡玉表現得——分專業,捏造得那叫一個頭頭是道。

而且她覺得,她捏造的水平明顯更高幾層樓。

——因為,只要能讓她在此地駐扎上兩個月,整個幽州就差不多能易主了。幽州在她手里,——怎麼著都不可能比在現任幽州牧手里差,可不是越來越紅火了嗎。

唐將軍神色僵硬,勉強挽救道︰「那人也是天師道祭酒。」

衡玉搖頭,肯定道︰「不可能,絕對是個騙子。」

唐將軍知道她也是在胡說八道。

但憋屈的點就在于,明知道對方在胡說八道,但因為整個過程是他先開始的,他還必須捏著鼻子忍了。

就在唐將軍有些走神時,衡玉突然輕笑︰「對了,既然我們這支軍隊能為幽州帶來好運,那請幽州牧大人出城,親迎我進城,也不算是什麼為難事的吧。」

旁邊,蘇淳猛地瞪大眼。

之前在冀州時,他也獅子大開口,囂張地讓冀州牧親自出城迎接他。

結果——

結果被揍得服帖了。

然而不同人做同一件事,最後的結果卻是絲毫不同。

唐將軍唇角微動,擰著眉打量衡玉好幾眼︰「總之,我會將此事稟告給州牧大人。出來迎接與否,就看州牧的意思了。」

「麻煩將軍了。」

唐將軍指著蘇淳和高森道︰「天色將暗,我不便在此久留,這兩人和他們的侍從我也一並帶走了。」

衡玉答應得爽快︰「應當的。」

她還期待著這兩人回去後,能夠多在幽州牧耳邊說她的壞話。

***

州牧府。

幽州牧舒舒服服泡了個溫泉,正準備小酌幾杯葡萄美酒,就看到他最寵愛的兒子蘇淳急匆匆朝他跑來。

人才剛露出個影子,悲戚的喊聲就先一步響了起來︰「爹,爹,我終于見到你了嗚嗚嗚我以為我——也見不到你了。」

話音落下,幽州牧也順利看清蘇淳的容貌——黑了,瘦了,看——去憔悴了。

幽州牧心頭咯 一下︰「這是怎麼了,怎麼出使一趟受了這麼多苦?」出使能遭什麼罪啊,有他的大旗頂著,那些官員不應該好好供著他兒子嗎?

有了自家州牧爹撐腰,蘇淳的膽子瞬間肥了不少。

他哭喪著臉,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受到的虐待說了出來——當然,對這位自小錦衣玉食的州牧公子來說,讓他吃個肉包子都算是虐待他了。

但是不知道是為什麼,蘇淳說著說著又有點慫了,沒敢說太多有關那位山先生的壞話,火力基本都集中在祁珞那家伙身上。

只是听蘇淳提了那麼幾句,幽州牧心頭便升騰起一股洶洶怒火︰「冀州的人居然如此無禮!」

他——疼蘇淳的遭遇。

但幽州牧心中的怒,更多是出于……他的名頭在冀州並不好用,冀州的人沒有因為蘇淳是他寵愛的兒子而捧著蘇淳。

這——為,難道不是對他的蔑視,甚至于是對皇室威嚴的蔑視嗎?!

胡亂安撫蘇淳幾句,幽州牧讓他回屋好好休息,隨後,幽州牧又一一招來唐將軍、高森。

等听完他們所有人的話後,幽州牧猛地將桌案——的所有東西掃到地上︰「祁珞、山先生是吧,在我的地盤,你們再囂張也給我伏著。」

「唐將軍,你明日再去找他們,讓他們把運來的糧草交給你,就說你要盡快拿這批糧草去賑災。」

「然後,不要給他們提供任何的補給。我倒要看看,沒有了補給,這附近又沒有其他世家的塢堡,那個山先生要拿什麼來養活手底下的兵。」

高森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敢火上澆油,向幽州牧強調衡玉他們搶了一堆糧草的事情。

第二日,衡玉又在營地見到了唐將軍。

她已經模透了幽州牧的性子,知道該如何處——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于是在唐將軍第一次過來時,衡玉只給了一萬斗糧草。

果然,唐將軍又來了第二次,在第三次時,斥候甚至探查到了幽州鐵騎在駐扎地附近——動的蹤跡。

——火候已到。

當天晚——,衡玉就因為不適應幽州水土病倒,不得不臥在床榻上養病,具體事情都交由祁珞來處。

月——枝梢,夜深霜重時,一——六人牽著馬匹離開駐扎地。

每一匹馬的馬蹄都纏了厚厚的布,保證馬蹄落地時發出的聲音不會驚動任何人。

一直到離開駐扎地幾里地,衡玉才抬手,月兌下那將她大半張臉都遮擋住的兜帽。

「走吧,我們去雲溪城。」衡玉輕聲道。

那曾經深深烙印下容家痕跡的軍隊,如今千瘡百孔,正駐扎在雲溪城外。

***

幽州雲溪城,可以說是幽州的第一道門戶。

這里一旦被攻破,幽州一小半的城鎮都將暴露在異族鐵騎下。

所以這個城鎮有著很美好的名字,也有著非常荒涼的環境。

近期雲溪城最熱鬧的事情,大概是有個叫‘家榮’的戲班子過來義演。

這支戲班子並不專業,表演水平一般般。

但他們的班主說了,是听說容家軍為了鎮守幽州付出巨大犧牲,他——中感念容家軍的英勇,所以帶著他家的戲班過來免費表演一個月,讓雲溪城的百姓和容家軍的士兵們都能放松放松心情,從中尋得些樂子。

當然,容家軍現在不叫容家軍,而是改了名字叫‘西軍’。

只不過大家都喊習慣了,西軍這個名字更多用于朝廷公文,在民間還是更習慣‘容家軍’這個名字。

哪怕是容家軍的士兵們,也是這麼稱呼自己的。

由此,其實也能感受出來容家人刻在這支軍隊的印記之深。

——哪怕人走茶涼,物是人非,這——印記依舊沒有被磨滅掉。

這天上午,雲溪城下起淅淅瀝瀝的雨水。

整個土黃色的城鎮被雨幕籠罩,也別有一番風情。

不過,容家軍左軍統領徐騰並沒有那個——情欣賞,站在門口看著下個不停的雨水,他——煩道︰「下下下,該下的時候不下,不該下的時候雨水倒是下個不停。」

妻子追出來給徐騰加衣服︰「你還能左右了老天爺不成?你今日不是不用去軍隊嗎,正好有空,帶平平和安安去茶樓听說書吧。」

「什麼說書?」提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徐騰的——情好了些。

「就那個家榮班,他們不僅過來表演,還帶了三四個說書先生過來。最近那幾個說書先生一直在茶樓里說書,說的是什麼……話本名字好像叫《將——》。」

榮。

听到這個發音相似的名字,徐騰眼底一暗。

但是為了不給家人招來禍患,徐騰壓下喉間那種哽咽,努力眨了好幾下眼楮,笑道︰「——,我正好帶平平和安安去買飴糖吃。」

「省著點用錢。」妻子嗔他一句,卻也由他。

徐騰苦笑︰「真的缺錢,買糖的那幾個銅錢也頂不了什麼用。」

妻子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沉默一瞬,說︰「李順他真的沒救了嗎?」

「沒錢、沒藥、沒大夫,什麼都沒有,我這個鐵骨錚錚的兄弟居然只能躺在床——一——等死。」

「……可是李順好歹也是統領,軍隊里真的都不管管嗎?」

「呵,李順的兩個屬下巴不得他趕緊死,給他們騰位置呢。他們的背景那麼大,有他們在,軍隊里誰敢管李順?」氣悶一句,眼看著妻子的情緒也不對起來,徐騰拍拍自己的額頭,臉上浮現起幾分歉意,「不該跟你說這個的,我去看看平平和安安他們醒了嗎。」

一雙兒女還沒睡醒,徐騰從院子走進他們的屋子,將他們從床——撈起來。

兩個小孩子原本還想再睡下去,但徐騰一說要帶他們去買糖吃、去听說書,他們頓時不困了,快速從床——彈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積極地拽著徐騰出門。

徐騰被他們逗得開懷,——底的惆悵壓下去不少。

今天是每旬一次的集日,主街比以前熱鬧不少,徐騰直接領著女兒走進他常去的茶館,挑了個角落的桌子坐著。

像徐騰一樣出來听說書的人不少,不多時,茶館就坐了個七七八八。

衡玉和侍衛長兩人來得有些晚,走進茶館里,里面已經沒有單獨的空桌子了。

「看來這出《將——》比我想象中的受歡迎。」衡玉用折扇敲了敲虎口。

她今天做的是普通書生打扮,容貌還是那個容貌,不過稍稍收斂了幾分自己的氣質,免得因為氣質太過突出而顯得突兀。

侍衛長那利如鷹隼的目光在茶館里掃視一圈,在要收回來前,他的目光突然在徐騰身——停頓片刻,慢慢地,他眼中浮現起克制的喜色。

「少爺。」侍衛長側頭看向衡玉,悄悄打了個手勢,並且指著茶館最里面那張桌子。

衡玉詫異挑眉,沒想到會這麼巧。

「我們過去吧,你盡量別說話。」衡玉邊繞開人群往里走,邊低聲提醒侍衛長。

他們每個人的容貌都是做過偽裝的,就算是熟人也沒辦法認出來,但聲線就不好偽裝了。

走到最里面的桌子,衡玉倒握折扇,朝著徐騰拱手一禮,溫聲詢問徐騰介意他們坐下嗎。

徐騰的目光從衡玉身上一掠而過,在侍衛長身——停頓多了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高大的男人給他一——很熟悉的感覺。不過徐騰實在想不起這——熟悉從何而來,他搖頭表示不介意,請衡玉他們坐下。

衡玉才剛坐下不久,說書人便登台一拍驚堂木,講起《將——》這淒美悲壯,又跌宕起伏的話本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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