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要把這天下讓——不如我的人?
——並州牧可願效忠于我?
這麼兩句話, 問得猖狂,也自信到了極點。
但事實不就——如此嗎,帝王——位, 憑什麼要讓懦夫居——?憑什麼要讓品性不端的人居——?
張幕僚很難說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只覺得心頭漸漸燎燒起一股火來。這股火, ——被眼前人的鏗鏘——言激起來的。
他親眼看著眼前的人從一介孤女走到這一步。
這三——間里, 事事皆如她所願。這樣從未踏錯——一步、一直在勝利的人, 哪怕張幕僚——並州牧的心月復, 他也得承認, 他已對眼前的人心生折服——意。
張幕僚深吸口氣, 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
他沒有立即——出任何答復,只說自己想要在山寨里多留一段——日。
衡玉已經——新恢復成往常那溫和清冷的模樣, 輕——︰「張先生難得——來山寨一趟, ——該多留幾日, 讓我一盡地主——誼。」
頓了頓, 衡玉又提議——︰「州牧大人的壽辰近在眼前,不如這樣, 五日後, 我隨張幕僚一同趕回平城為州牧大人賀壽。」
見張幕僚點頭,衡玉說︰「先生——要先去安置, 還——想先去見見祁——子?」
張幕僚斟酌片刻,表示自己先去安置,再去見祁珞。
衡玉命春冬為張幕僚引路。
張幕僚從室內出來——,一股冰涼的冷風夾雜著桂子清香迎面吹來,終于把他心頭燎燒的那團火壓了下去。
太可怕了,這樣鼓舞人心的能力實在太可怕了,他剛剛真的恨不得直接應下來, 隨著大當家大干一場,謀圖那份從龍——功。
來到自己的住處——,張幕僚發現自己的一應待遇,和大當家手下謀士的待遇完全一致,這讓他心中越發感慨。
歇了會兒,張幕僚才去書院見了祁珞一面。
看著面色紅潤、不僅沒憔悴還隱約長胖些許的祁珞,張幕僚覺得——大當家對冀州的圖謀,早晚都要成功。
***——
間一晃而。
五日後,衡玉親手置辦厚禮,和張幕僚一行人前往平城為並州牧賀壽。
祁珞沒有——去,只——拜托張幕僚把壽禮帶回去。
賀壽的車隊進入平城,衡玉前往胡家住下,而張幕僚直奔州牧府,向並州牧回稟這幾日的種種。
這三——間里,在並州牧的放任下,天師——順利在並州扎根。
憑著這麼大的功勞,胡雲毫無懸念地成為了天師——祭酒,手頭把控有天師——的不少人脈。
就——靠著天師——的人脈,衡玉才能夠打通一條貫穿南北的商路,全面鋪開情報網。
衡玉見——胡家人,與胡家家主、胡雲——人商量好後續事宜,又接見了其他手下,忙碌到第——日,她才——自己的拜帖遞到州牧府。
並州牧在自己的院子里接見衡玉。
看著緩步走進院子的衡玉,並州牧心下升起感慨。
三——前初見——,她也——穿著一襲墨色緞子長袍,逆著光從容走來。
只——那——候,她的容貌還稍顯稚女敕,眉眼間只——風華初成,現在卻已經盡露張揚矜貴。
如果他還——輕,還意氣風發——,並州牧絕對不會輕易——並州拱手相讓。可現在他老了,再也沒有那種爭雄的勝負——心。
他的大兒子資質平平,——兒子倒——出挑,但跟容衡玉一比,這所謂的出挑算得了什麼,頂多只能成為一——梟雄,隨波逐流。
所以,比起爭權奪勢,現在並州牧只想保全家族的性命,讓家人能夠在——來的亂世中——得稍微舒服自在些。
衡玉撩開衣擺,坐到並州牧對面,親自沏茶。
茶香裊裊間,兩人溫聲談話。
他——沒談論什麼天下大勢,只——坐著絮叨家長里短,絮叨最近的天氣。
並州牧還把樂家和賀家相爭的事情當成——話告訴衡玉。
「我記得賀家有個小輩,——叫賀瑾對吧——前樂家和賀家交好——,兩家有意向聯姻,所以賀瑾和樂家大小姐私底下有——幾番接觸,那位大小姐對賀瑾情根深種。」
「後來兩家翻臉,樂家大小姐在家里又哭又鬧,絕食相逼,依舊想要嫁——賀瑾。但轉頭就傳出賀瑾和其他世家小姐私底下接觸的消息,樂氏女惱羞成怒,拔劍殺去宴席,直接把賀瑾嚇得摔進湖里才躲——一劫。不——這樣一來,那賀瑾也越發成了場——話。」
這賀瑾,就——衡玉以前的未婚夫。
她輕——著點評︰「豎子不足與謀,賀家和樂家完全——在狗咬狗,——他——去吧,鬧騰點也好,他——那些人憑什麼能——安寧日子?」
從衡玉的話中,並州牧猜出了不少事情——
這三——里,賀家和樂家的落寞,怕——與她月兌不了干系。
他心中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
聊到日暮——合,並州牧留衡玉吃了頓晚飯,並且把自己的兒子都介紹——衡玉,表示衡玉缺人用,盡管吩咐他——去跑腿。
「他——能力平平,不——自己人,值得信任,所以用來跑腿正好合適。」並州牧說。
衡玉換了個更親近的稱呼︰「薛叔你太謙虛了,全並州人都——虎父無犬子,讓兩位兄長做跑腿的活——屈才了。我覺得兩位兄長如今的職務就恰到好處,不用變動。就連薛叔你也——,並州怎麼能缺了你掌舵。」
並州牧——起來︰「這樣也好,你要忙的事情太多,並州這邊有我幫忙,不會出什麼大事。」
等衡玉離開州牧府——,並州牧依舊沒有開口稱呼一聲‘主——’。
但私底下,他——的心月復都————並州,已經易主。
***
一樁心事徹底放下,並州牧心情愉悅起來,不僅有了閑情養貓頭鷹,還親自——問了壽宴的準備工作。
壽宴當天,並州所有數得上號的官員和世家家主都派人——來。
並州牧坐在主位上,衡玉坐在他身側,悠然欣賞著台下的歌舞,還饒有閑情地跟並州牧點評起歌舞的優劣。
聊到高興處,兩個人推杯換盞。
下方的人注意到這一幕,紛紛壓低聲音交談起來。
「那位少——誰,你——以前見——他嗎?」
「不曾,可——州牧族中晚輩?」
「我見——州牧的家眷,似乎沒有一位的容貌氣質能對上。」
酒——三巡,並州牧撤去歌舞,沒有再賣關子,起身向在場眾人介紹衡玉︰「這位——我的副手,日後諸位若——有要事不決,可以尋我商議,也可以直接去尋她。」
「你——稱她為山先生就好。」
山大王,山先生,沒毛病。
下方眾人微愣,都不明白這個少——從哪里冒出來的,怎麼這麼——輕就成為了並州牧的副手。而且事有不訣可以直接問這位少——,並州牧明顯——分權——了少。
一直到酒宴散去,一些人才思考出眉目來——所謂的山先生,怕——那位龍伏山寨的大當家吧。只——沒想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當家會這麼——輕。
有了並州牧的幫助,衡玉只花了幾天——間就在平城站穩腳跟。
隨後,她啟程趕回龍伏山寨,找來春冬︰「我不在這段——間,祁珞那邊情況如何?」
春冬沒忍住,捂著嘴——出聲來︰「宋先生和周先生日日去尋他談心,而且書院學子——的底子太單薄,祁——子不得不花更多的——間吃透社科書冊,我看他這些天除了教書外,還經常在山寨里走動。」
作為男主,其實祁珞——個很聰明的人。
他最大的優點——性情仁善、禮賢下士,而且出身——門望族,聲望極高,——常有謀士前來投靠他。
只可惜,他——個被——勢成就的英雄。
一——後,祁珞的父親冀州牧意外出事,祁珞的——叔早已野心勃勃,抓住機會想要干掉祁珞自己上位。兩人苦苦爭奪冀州,在那段——間里,祁珞的心計手段迅速成長。
後來又遇到各方勢力覬覦冀州,為了護住冀州,祁珞和他手底下的謀士——一心發展冀州。
等到各方勢力爭相上場表演——一番後,一直在暗地里發展的冀州也成為一方霸主。
野心被實力澆灌,瘋狂生長,再加上謀士——的勸告,祁珞這才決定角逐,成為最終的贏家,接手了一個人口銳減、滿目蒼痍的中原大地。
現在她的到來,讓——局不會惡化,祁珞日後也會成長,但絕不會朝著一方霸主的路線成長。
衡玉思慮片刻,失——︰「那——候放祁珞離開了。」
于——,在山寨里待得越來越自在的祁珞,與衡玉見了第三面。
才一見面,祁珞就听到衡玉開口趕他走人。
祁珞︰「……」
強行扣押他的人——她,現在強行趕他走的人也——她。
山大王都——這麼喜怒無常的嗎?
衡玉認真——︰「我問——春冬,你把山寨的政令學得很好。但紙上學得再好,也需要具體運用才——深淺,所以你該回冀州了,把你學到的東西都用在冀州吧。」
趕快回去治理冀州吧,以後她接手——,就能撿個現成的便宜。
祁珞看著衡玉的眼神有些復雜。
如果說他一開始沒意識到自己被忽悠了,——去了這麼久,要說還意識不到,那當然不可能。
但他想不通眼前的人為什麼要教他政令、教他治理一方。
每個人的行事都——有目的的,眼前人的目的——什麼?
「你想要什麼?」默然片刻,祁珞開口。
衡玉微微一——,眉眼張揚︰「我想要的東西,你暫——還——不了。所以,如果你不怕的話,想要學什麼東西、想要得到什麼助力,都盡管來信一封告——我,我會盡力幫助你。」
「你想要冀州。」祁珞肯定。
「——又如何?」衡玉沒有遮掩,又何必遮掩,「如果日後你遇到天大的麻煩,甚至可以邀請我千里迢迢趕赴冀州,為你解決麻煩。只不——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候,你要做好——冀州雙手奉上的準備。」
祁珞眼里驟然迸發亮光,擲地有聲——︰「不會有那一天的。」
「我——拭目以待。」
說完這番話,室內一——沉默。
衡玉垂眸,——手邊的玉盒推到祁珞面前︰「你做了一個月的教習,六萬斗米的月俸已經跟你的買命錢抵消,所以——不可能——你的,但總要送你個東西作為留念。」
「這——什麼?」祁珞有些好奇。
衡玉說︰「打開吧。」
祁珞遲疑片刻,伸手——玉盒推開。
盒子里安靜躺著一把開了雙刃的黑色匕首。
祁珞伸手握起匕首,隨意比劃幾下。
寒芒凜凜閃動,這把匕首——鋒利——祁珞生平僅見。
「每個對龍伏山寨有大貢獻的人手中,都有這麼把匕首。」衡玉解釋起這把匕首的來龍去脈。
「刀鞘呢?」祁珞見獵心喜,把玩了好一會兒,連忙出聲詢問。
這麼鋒利的刀,如果沒有刀鞘,他不敢攜帶在身上。
衡玉吊足了他的胃口,才說——︰「刀鞘就在我的手里,如果問我要刀鞘,就——甘願入我麾下,成為我的手下。你確定要刀鞘嗎?」
祁珞立即不再提刀鞘的事情,只——有些不高興地嘟囔︰「誰送禮——把匕首和刀鞘分開送的啊。」
兩日後,祁珞在書院學生——不舍的送別聲下,離開山寨,趕回冀州。
隨後不久,宋溪的幾位好友趕到龍伏山寨,衡玉與他——促膝長談幾個——辰,終于打動他——,——他——全部收入麾下。
安排好龍伏山寨的一切後,衡玉親自列出——單,一口氣帶走大批人隨她前往平城。
——龍伏山寨太小了,它的發展基本已經到了頭。接下來,她會一直在平城坐鎮,著手治理整個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