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挺巧, 其實即使熊大炮不來找陳美蘭，陳美蘭過段時間也得專門拜訪他。
有人說華國男人見個女性，只要覺得自——中意, 在看到頭一眼的時候, 連孩——的姓名都能——好, 事實上，做企業也得有這樣的預判, ——及規劃能力——
于271廠的服飾箱包該起什麼品牌名，又該從哪兒請設計師，整個品牌形象，品牌定位，甚至就連視覺系統，bis規劃系統, 陳美蘭心里都有一本賬, 只等錢到位，安排薛鳴放去執行就行了。
而在產品上市之後，——有特別重要的一環，于全國各地找經銷商。
只要有十——個本身自——就帶有資源, 資金實力雄厚的經銷商幫忙打開銷售渠道，一個大型服裝廠，從生產到上市再到銷售, 就能徹底盤活。
熊大炮本身在經銷衣服，是個優質代理商，而且有熊小花打理店鋪銷售, 他經常全國各地跑，認識很多搞經銷的同行，可——說只要能攻下他, 經銷方面陳美蘭就不愁了，所——今天，陳美蘭打算直接把他給攻下來。
閻肇得出門，去趟國土局。
天將中午，——個孩——都在——校吃飯，不。
陳美蘭準備跟熊大炮談事情，自然得請他吃個飯。
她于是——熊大炮︰「熊老板——不——吃泡饃，我們村口有家泡饃店，味道——不錯，我叫——碗來咱們吃？」
熊大炮一言不發，閻東平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陳美蘭于是出門，到村口的泡饃店打了聲招呼。
泡饃店就是劉二姐開的，村里人，給的份量足，也做得干淨。
等做好，她會讓她老公端著盤——直接送進家門的。
打完招呼之後折了——來，剛要進門，陳美蘭就听見院——里閻東平在說︰「咱不生——，沒嫁你是她陳老板沒福份，你看看你現在多好，大老板當著，全市唯一的皇冠車開著，不說閻西山那個慫貨，就比閻肇，你也風光十萬八千里。」
陳美蘭于是頓了足。
平地飛來一口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閻東平，這是又在說她壞話吧？
果然，緊接著閻東平又說︰「你和陳老板也沒什麼商業往來，咱就不說故意給她添亂，她一女人家會做什麼生意，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倒閉不就完了？271是個軍工廠，顧老資不可能給她投資的，你啊，悄悄偷著樂就完了。」
這時，陳美蘭正好趴在門縫上，就見面癱的熊大炮站了起來，背著雙手，正在轉來轉去，欣賞著她家的院。
院——里有閻肇種的菜，臨近九月，別的都已經吃罷了。
有三株——日葵，也到了成熟的時候，盤——已經黃了，不過——個孩——沒舍得掰它，準備等今天晚上，圓圓放——之後，把它掰下來，一人一個大盤——，慢慢享——的。
熊大炮踱步到——日葵旁邊，突然伸手，一rua一rua的，好家伙，盤——里——個孩——盼了半年的葵花——，慢慢的都要被他rua到地上了——
果此時他有表情，陳美蘭覺得，肯定會是那種幸災樂禍，洋洋得意的樣。
這就好比說濃眉大眼的朱時茂也會叛變一樣。
陳美蘭一直——來對熊大炮的印象都很不錯，曾經沒跟他成一家——，心里特別惋惜，甚至——過要是重生的早一點，——沒有圓圓，熊大炮也未婚的話，自——絕對要跟他組一家。
可你看他現在那樣——，證明熊大炮面上什麼都不說，憨憨厚厚。
但因為自——曾經拒絕過他，心里一直很是瞧不起她，而且——抱著看笑話的心思，——看她把271給經營破產吧？
這家伙怎麼能這樣？
這可不行。
熊大炮于陳美蘭特別重要，要是沒他介紹資源，她就得跟薛鳴放全國各地，一家家的去跑經銷商，全國32個省份，一個個的找經銷，找代理，她至少要跑整整一年。
但——果能攻下熊大炮，那一年時間就可——省成一個月，由熊大炮聯絡經銷商，在西平市開個經銷商大會，產品就能迅速流——全國的各大民營百貨商場，繼而快速——款，讓271的現金流徹底動起來。
正好這時，閻東平笑著說︰「再說了，陳美蘭頭胎生閨女，你前妻頭胎生兒——，就這，她都不——你前妻……」
的一聲，陳美蘭打開了門，笑著接了句︰「咱們熊老板可是當過兵，受過教育的，男女平等——在基本國策里，閻東平，你這麼說，怕不是——熊老板打你？」
閻東平刷的站了起來，一臉尷尬。
本身——日葵就已經熟透，泛黃了，熊大炮也被陳美蘭嚇了一跳，掰著——日葵的手嘩啦一聲，整個盤——都被他折斷了。
這是小旺的一盤——日葵，今天晚上小旺——來看到，絕對得哭。
背後議論人，又被人戳穿，就是他倆現在的尷尬。
閻東平看陳美蘭臉色不善，極為尷尬的順著話頭圓了句︰「熊老板那兒——可厲害著呢，現在才八歲，你估計都不敢相信，前——天悄悄模了他爸的車，一直開到大馬路上，才八歲的孩——會開車，誰敢信？」
熊大炮癱成撲克的臉上，兩只眼楮亮晶晶的閃著，顯然，閻東平夸他兒——，他特別受。
八歲的孩——就模車，而且——敢開到大馬路上，在陳美蘭看來，那孩——怕是要——不良富二代進化？
把那個被熊大炮折斷的——日葵盤——小心捧了起來，陳美蘭接了句︰「虎父無犬——嘛，咱們熊老板可是上過戰場的，兒——怎麼可能差。」
「那是那是。不過美蘭，咱家招娣也不差，我听說招娣因為拍電視劇，都上了報紙雜志了。」閻東平自知失言，當然要趕緊補救一下，吹吹圓圓，這樣陳美蘭就會——興。
做人，真難！
陳美蘭等的就是他這句，笑著說︰「可不，那年我18歲，毛紡廠說要給我介紹個兵哥哥處對象，但是當時毛紡廠的書記是我嫂——的爸周仁義，他後來跟我說，介紹的小伙兒瞧不上我，瞧上了另一個姑娘，把我給拒絕了……」話得反著說，故意沉吟了一下，陳美蘭才說︰「哎呀，當時听說人小伙瞧不上我，把我給打擊壞了，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不過再——，兵哥哥拒絕得好，要不是他曾經拒絕了我，我怎麼會生圓圓那麼可愛的閨女，閻東平你說，是不是？」
誰稀罕誰啊。
陳美蘭這麼說，既是解釋自——曾經跟熊大炮錯過的原委。
更是要坦白的告訴他，就因為有圓圓，她也從不後悔嫁給閻西山的那一段。
熊大炮臉是癱的，動不了。
但手能動，而且手勁兒特別大。
陳美蘭覺得事情並不大，但喀的一聲，熊大炮把另一株象日葵給折斷了。
這下不止小旺哭，圓圓大概也要哭了，因為這株——日葵是圓圓的。
陳美蘭——的直滋——，但——是得先說生意︰「熊老板，等我們271的服裝做出來，你幫我組織一下，邀請全國各地最大的服裝經銷商們，咱們開個經銷商大會？」
直接讓熊大炮把全國各地的經銷商請來，在西平市召里服裝代理開會，邀請他們代理，一炮打響產品。
熊大炮梗著脖——，重重點了點頭，兩只眼楮一直在盯著陳美蘭看。
這眼神要是兩道激光，估計要把陳美蘭燒成灰。
「到時候——要你幫我們在經銷商面前多多美言，時間咱們就定在明年的元月一號。」陳美蘭又說。
閻東平覺得不對，陳美蘭沒錢啊，顧霄也不可能給271投資，她怎麼就篤定自——的產品元月份能上市，——要開經銷商大會——
有，熊大炮應該對陳美蘭一直挺好奇，但是因為對方曾經拒絕過自——，並不——幫她的嗎？
但這是頭一——，閻東平見有人點頭能像閻西山一樣，點出一種真正能——點頭哈腰四個字來形容的架式來。
而且熊大炮本來面癱了，這會兒下巴也掉了下來，嘴巴合不起來不說，——在流口水，口水順著下巴流下來，一路流到了胸膛前，濕了胸膛，眼看要流到肚臍眼兒去了。
陳美蘭眼疾手快，趕在圓圓的——日葵落到地上之前把它抱了起來——
日葵盤——干了，葵花——簌簌的往下落著。
熊大炮——在流口水，仿佛被雷闢過一樣！
他震驚了。
他錯亂了！
居然，不是陳美蘭拒絕的自——？
周仁義的女兒是周雪琴，周雪琴是他前妻的閨蜜。
這麼說，是周雪琴父女倆搗的鬼吧？
然後給他介紹了那麼個祖宗？
孩——一出生就跑了，害他現在既當爹又當媽的？
口水，熊大炮止不住的口水，嘩啦啦的往下留著。
正好這時家里的電話響了，其實是薛鳴放打來的，說是今天正好劉晶晶來西平市了，要求要來她家做個客，——陳美蘭，要不要他們過來。
而陳美蘭呢，既然跟熊大炮已經把事情談妥了，懶得再留他們吃飯。
趁著這個電話，找個借口說自——要出門，就把這倆人給送出門了。
熊大炮走的時候口水滴哩嗒啦，流了一路，上了車之後——在流。
是閻東平找了張紙，幫他擦了擦，不然胸膛都要流成河了。
閻東平覺得熊大炮該去醫院，因為他的嘴巴一直合不上！
扶上去，掉了，再扶上去，又掉了！
……
劉二姐親自端著三碗羊肉泡饃來，跟熊大炮的皇冠車擦肩而過，看陳美蘭正在鎖門，就——︰「我剛把飯做好，你這是打算不要了？」
陳美蘭目送著熊大炮的車離開了村——，才——頭又打開了門鎖︰「沒事，放著，我自——一個人慢慢吃。」
劉二姐覺得莫名其妙，美蘭一個人能吃三碗羊肉泡？
得揶揄一句，她說︰「喲，真是能了啊你，給兵哥哥們當了首長，一頓能吃三碗羊肉泡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吃，——後咱倆一起當首長？」陳美蘭接過盤——說。
劉二姐頓時一笑︰「得了吧，你——為我不知道啊，你養的那幫退伍兵，除了會收□□，別的啥也不會干。」
這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一幫退伍兵沒有因為別的事情出名，整天在外頭既賣衣服又抓賊，沒人知道，但他們收了五百塊□□的事情，卻在鹽——村被張揚的人盡皆知。
害得陳美蘭在鄰居們眼中，雖是個首長，但一點也不光彩。
三碗羊肉泡一時半會吃不完，陳美蘭給自——挑了一小碗，把剩下的放了冰箱。
繼而，她就開始看那本《麥迪遜之橋》了。
下午，槐樹被風吹的嘩啦啦作響，陳美蘭正在翻看的時候，突然听見院外有個女孩——呼呼的說︰「薛鳴放，我爸說你現在是個經理，但你怎麼——穿的這種老軍裝啊，土——死了你。」
這是劉晶晶的聲音，她和薛鳴放今天也是正好，來家里做客。
不過听起來，似乎倆人相處的並不愉快。
陳美蘭于是打開院門，喊了一聲︰「劉晶晶？」
「嫂——好。」劉晶晶遠遠朝著陳美蘭是在笑︰「他不是經理嗎，怎麼連套西服都沒有啊？」
「就是為了套服裝，你又要跟我分手？」薛鳴放也頂了一句。
顯然，他倆是一路吵架來的。
劉晶晶生——了，——頭跟陳美蘭說︰「嫂——你看，他這種態度我不分手行嗎？」
薛鳴放一噎，陳美蘭索性說︰「那就分吧，又不是結了婚有孩——難離婚，談對象分個手而已，有那麼難嗎？」
「嫂——，這可是你說的，我要跟薛鳴放分手，好了我走了，再見。」劉晶晶爽快得說。
劉晶晶今天才剛到西平市，這才一來，怎麼就要跟薛鳴放分手。
現在的小女孩談對象，居然這麼任性？
而且她是說走就走，揮揮手，——真的就那麼走了。
不過劉晶晶才十八，從首都來一趟西平市也不容易，一個小女孩，怕要走丟，陳美蘭于是推了薛鳴放一把︰「趕緊追呀，愣著干嘛？」
薛鳴放長嘆了口——，才說︰「不——管。她是跟她們院里一女的一起來的，那女的就在村口等她。」
「小姑娘剛來，你惹她了？」陳美蘭又。
薛鳴放攤了攤雙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說，小女孩的脾——是真不好琢磨。
剛剛听說他當經理的時候，就跟一開始戀愛的時候一樣，劉晶晶每天給他打個電話，電話里給他唱歌，講笑話，讀自——喜歡的詩，一直計劃著要來看他。
可甫一下火車，就因為他沒有穿西服打領帶，穿的——是老軍裝，就又開始鬧情緒了。
倆人來鹽——村的路上吵了一路，矛盾癥結就是︰西服。
劉晶晶——帶了個同伴，就因為覺得薛鳴放沒穿西服，給自——丟了臉，要宣告分手。
講完前情後因，薛鳴放——的說︰「首長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分就分吧，改天有好的，首長給你介紹一個。」陳美蘭爽快得說。
她漸漸覺得，薛鳴放和劉晶晶雖說看起來郎才女貌，是一對兒，但薛鳴放樸實憨厚，腳踏實地，又沒有家庭背景，屬于必須吃苦才能成就事業的。
劉晶晶畢竟大院孩——，她的人生她有她爸安排，這輩——不愁工作不愁錢，不需要吃太多得苦。
就從性格和人生經歷上來說，倆人走的是兩條路，早分早好。
陳美蘭轉身又進院——了。
薛鳴放雙手叉腰站在院門外，突然抬頭，就發現對面煤廠的牆上不知——時換了一行標語，前兩天刷的——是︰一人結扎，全村光榮。
今天變成了︰貧窮可恥，富貴光榮。
旁邊也不知道是那個缺德鬼刷了一行小字︰無痛人流，兼割包.皮，電話8822338。
薛鳴放盯著那行標語，緩緩伸手模進兜里，為了接待劉晶晶，他已經連著半個月，一天只啃兩個大餅了，攢了50塊錢要招待女朋友的，好嘛，現在人家因為一套西裝就走了。
這可不就是貧窮可恥，富貴光榮嘛。
但他雖窮，可他努力啊，他沒有拖過國家的後腿，每天都在揮灑汗水。
那他為什麼——會可恥。
而就在這時，他一抬頭，看到有個皮膚白皙，文質彬彬的老頭，在——個人的陪伴下走了過來，看到他，駐足不前，遠遠看著。
看了他會兒，命人敲陳美蘭家的門去了。
薛鳴放心里——在——，西裝，一套西裝。
這位老爺——穿的，就是一套非常得體，好看的西裝！
院門是開的，陳美蘭其實剛——頭，听到有人敲門，一看是顧霄來了，于是說︰「顧教授，家里坐。」
「那個軍人小伙，就是你的工人？」顧霄先。
陳美蘭示意薛鳴放趕緊泡茶，說︰「是。」
顧霄淡淡看了薛鳴放一眼，不過再沒說什麼。
事實上陳美蘭都不知道，很巧的是，閻西山家曾是大地——吧，他家的院——，文.革時期也是被革委會給收走的，而這地方，曾經就是革委會。
當時顧霄就是被——在這院——里，而後，就是蘇文求了閻三爺。
閻三爺把他悄悄放出去的。
乍一進院——，閻東雪因為很久沒來過這院——，一看大變了樣，很是吃驚。
顧霄則慢慢踱著步——，從那間偌大的，曾經安置這四門八窗，地——老爺廳房的大屋，再一間間屋——走了過來。
沒人知道，他曾經就被——在那間偌大的廳屋里，廳屋後面是堵破牆，他是從那兒爬出去的。
陳美蘭把竹椅也擺出來了，繼而說︰「家里就這條件，這板凳您坐得慣吧。」
顧霄說︰「我在南洋，坐得也是這種椅。」
蔑片編成的椅——，夏天坐著特別舒服。
秋——爽，院——後面的槐葉失了盛夏時的濃綠，正在慢慢轉黃，給風吹著，聲音不似夏日那般，是種鈍厚的悶響，反而變的薄脆，輕盈，襯的人的情緒都能舒緩下來。
顧霄坐了會兒，又說︰「我尤其喜歡西平市的秋天。」
天——，無雲，風不烈，但能吹一整天。
天雖熱，涼風吹過來卻能叫人混身通泰。
顧霄應該是跟閻東雪，——及自——兩位助理說好的，這——人看顧霄坐下了，就要出門，閻東雪看薛鳴放不走，——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跟自——一起走。
清空場地，給陳美蘭和顧霄聊天的地方。
人一走，顧霄就開始——了︰「你說你是蘇文臨去世前，唯一曾經跟她聊過天的人，她有沒有跟你說過，她這一輩——，後悔過嗎？」
見陳美蘭不答，顧霄又說︰「我給了你一天的時間，讓你看《麥迪遜之橋》。」
陳美蘭依舊沒答話，薛鳴放的茶泡了一半，她低頭，在往里面捏桂圓。
顧霄有些不耐煩了︰「陳小姐，我知道蘇文是你的母親，對于咱們中國人來說，小輩有三諱，為長者諱，為師長諱，為尊者諱，所——你不該在外人面前談論蘇文。但是時代不同了，你們——今的領.導人說，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你只有認真的跟我談，才能成為那只，能抓住老鼠的貓。」
可不。
最近——天村里接了上級任務，就跟要等著歡迎顧霄，跟陳美蘭對著干似的，牆上的標語都換了。
曾經是一人結扎，全村光榮。
現在是貧窮可恥，富貴光榮。
多金的老爺——在新加坡就是反對黨陣營的人，對這個國家的現形政策有頗多不滿，一——國，不——听誰說，只看看牆上那些雷人的大標語，就更對這個國家的現行政策不屑一顧了。
曾經大家打資本家，罵資本家，——今卻腆著臉的巴結資本家。
國家政策——此，你又怎麼能叫資本家尊重你？
沒有尊重作為前提，對方依舊是施舍的態度，又能給你多少錢？
「我听人說，您跟王戈壁女士走得——挺近，咱們不說我婆婆，王戈壁呢，您——打算為她打官司，讓她出獄嗎？」陳美蘭岔開話題，要——這個。
顧霄極為簡潔的說︰「我本來打算帶米蘭和米雪去新加坡，但是不會了。」
繼而，他又說︰「至于王戈壁，我已經通知軍法，撤——了我的信，——及，我——軍法重申過我的政治立場，表示過，我會永遠站在華國的反對方，而王戈壁，政見，政治立場與我是一樣的。」
這話就有意思了。
王戈壁現在只是坐牢，而且被判的只是跟間諜有所往來，她自——一再申辯過，說自——的政治立場跟國家是相同的，所——不會接受勞動改造教育。
顧霄這麼一說，話雖輕，但是就會證明王戈壁的政治思——不僅是有——題，而且屬于反革.命形式，那她就得被送到普通監獄，拉去勞動改造了。
一快六十歲的老太太，被送去牢動改造，听听也是夠酸爽的。
說來說去，最可憐的就是米蘭母——了。
本來有了一個去新加坡的機會，其實王戈壁要不那麼急著出獄，早點把《土地使——證》拿出來，交給閻肇兄弟，並且告訴他們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閻肇面冷，但心是軟的，閻衛心更軟，到——今——一直給米蘭生活費的。
說不定到時候心一軟，就讓米蘭姊妹出國了。
現在可好，米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啥都不會干，閻衛一斷供，怕不是要餓死在首都。
可這是王戈壁自——把自——作死的，跟別人沒——系。
談話要講藝術，陳美蘭深吸了口——，反——了顧霄一句︰「您覺得就像《麥迪遜之橋》中的男女——角一樣，你和我婆婆，也曾經是那樣的——系？」
顧霄點了點頭。
幸好閻肇不在，這要閻肇在，非得給——死不可。
這老爺——固執的認為他和蘇文存在著婚外情，也是夠——人的。
「您——覺得，《麥迪遜之橋》講述的是屬于真愛的故事。」陳美蘭又說。
顧霄再點了點頭，確實是愛，他肯定是愛著蘇文的。
要不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放他走，就沒有——今的他。
所——顧霄——認為，蘇文也是愛他的。
沒完沒了的孩——，不——家的丈夫，——及整天都在叨叨，嫌棄她的婆婆，沒完沒了的生活瑣事中，唯有他，曾經在精神上跟她是相通的。
他不悔于自——對蘇文的持續騷擾給對方造成了多大的困擾，執迷不悟。
分明是施暴者，罪人，卻拿自——當成蘇文的靈魂愛人。
「您——覺得，我們這幫人看起來很丑陋吧，為了錢，無所不——其及。」陳美蘭又笑著說。
顧霄未語，但看樣——，很認同陳美蘭的話。
「當時顧教授是趁火車出逃的吧，目前火車才在大提速，在此之前，華國火車的速度一直都是40碼，40碼的速度，跳車甚至不會摔斷腿，頂多磕破皮。您在那樣的前提條件下，明知道您一走，我婆婆就得成為箭靶——，村民，革委會的人，她的丈夫，沒人會放過她，哪您為什麼不跳車——來，留下來，替她擋下一切？」陳美蘭再反。
顧霄愣了一下。
陳美蘭于是又說︰「所——即使真的愛，跟您的命和前途相比，總——是命和前途更重要吧？」
……
「您總覺得我公公不好，可他在那種情況下，賭上了自——的前途，被人嘲諷說戴了綠帽——，都沒跟我婆婆提離婚，是因為職業所限才一直分居兩地的，他從來沒有停止過照顧我婆婆，——此堅持她的清白。相比之下，您呢，您要真覺得您愛她，為什麼當時不跳車，不——來，不勇敢的跟她去承擔一切？您覺得給了三十萬就很偉大了，請——，我給您三十萬換您的一條命，您會給嗎？」陳美蘭再說。
要不是看這老爺——已經一把年紀，要死在當場。
陳美蘭——要反——︰怕死，苟且偷生的人，配談愛嗎？
「要沒有我婆婆冒著生命危險當初把您送走，——今的您不過黃土一捧，白骨一把，又有什麼資格坐在我家的院——里，——此居——臨下的態度跟我說話，逼我承認一樁——虛烏有的婚外情？」陳美蘭又說。
既然對方——聊，可——啊，什麼真愛，在陳美蘭看來皆是狗屁。
純粹的愛是能賭上命的。
一個連命都不敢賭的人，又有什麼資格配談愛？
要不是蘇文冒死把送走他，他哪里來的資格——今坐在這兒。
誰都可——鄙視陳美蘭這種土暴發戶，兩腳是泥的農民企業家，就他顧霄不行。
因為他連命都是蘇文給的。
這于顧霄來說，就是沉痛無比的打擊了吧。
但陳美蘭——得微笑著再來一句︰「我二哥拉投資的樣——看起來很丑陋吧？可要我婆婆心狠一點，不放你走，我公公很可能早就干到司令員的位置了，他們夫妻早就團聚了，二哥和閻肇肯定也不是——今的樣——，您都知道我婆婆的字是我公公教的，夫教妻——，您也知道他們生了四個孩——，證明夫妻曾經感情有多和睦吧。是您親手破壞了一個家庭的幸福啊，為什麼您——要恥笑他們的孩——？任誰有資格恥笑我二哥，我覺得您都沒有啊。」
有什麼可牛——的，閻肇一家的悲劇，換來他顧霄的今天。
……
「《廊橋遺夢》有什麼好討論的？要是我婆婆活著，能預知一切，預知她冒著生命危險放走的人，——今——此趾——昂的——來，在她生活過的土地上看不起這個又看不起那個的，——要模黑她的名譽，您覺得，她——會放您走嗎？」
陳美蘭覺得這老爺——心髒很強，于是一句又一句。
她要把他欠蘇文的全部——給這老爺。
什麼黑貓白貓，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什麼時候投資變成了施舍？
他有什麼資格給蘇文的孩——做施舍？
胡霄已經面色慘白了，坐在哪兒，像院後樹上的葉——一樣，在簌簌發抖。
但陳美蘭——沒說完，她要說得——多著呢，她要繼續說，讓這老爺——無地自容。
不過就在這時，門外隱隱響起一陣歌聲，那是圓圓，放——來了，正在唱︰「漫天的花喲漫天的雲，細籮籮淘金半籮籮沙……沙濠濠水呀留不住，哥走天涯拉上妹妹的手。」
歌聲未落，扎著兩條小辮兒，皮膚黝黑的小女孩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她看到院——里又有個爺爺，咧嘴笑了一下︰「爺爺好呀。」
顧霄應聲抬頭，就見一個女孩站在院門上。
這女孩黝黑的皮膚，她的笑容，她歪著腦袋的樣。
穿過歲月，恰似曾經的一個可愛的女孩——，她每天出門去玩，——來也是這樣。
唱著，笑著，人未至，歌聲先到。
緊隨其後的是秦玉，進門就說︰「美蘭，趕緊的，周漁打電話說《歸城》在中.央.台排到檔期了，一會兒要播預告片，不止孩——們的戲，年青人的戲更有意思，咱小時候的經歷呢，黑.五類，□□，知青啥的，賊有意思，快去開電視，咱趁著你家的大彩電看。」
這部電視劇可——說是周漁一生的心血。
他一直在申請要□□台，因為年代敏感，跟大政策有悖，怕上不去，打算上地方衛視的。
沒——到居然——真□□.台了？
陳美蘭得趕緊去開電視機，她特別——看看預告片。
圓圓看院里坐的老爺爺一直在看自——，似乎沒有挪步進屋的意思，怯怯的——說︰「爺爺，我拍了電視劇，名字叫《歸城》，我演的是一個特別會唱山歌的農村女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看看呀？」
顧霄死死盯著圓圓，呼吸都在一瞬間止了。
陳美蘭拉起閨女的手說︰「爺爺不需要，爺爺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