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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恪松如遭雷擊,緩了緩神,才堅定道︰「說!你怕個屁,讀書人罵人,能難听到哪里去!」

房管事猶豫了一陣,期期艾艾道︰「那些…書生,皆罵著此書之人乃是yin棍,貽害不淺,敗壞了京師的風氣,說是要,抵制這等粗穢下流之物。」

嚴成錦臉色怪異。

讀書人罵人,果然很難听啊……

嚴恪松如遭雷暴,那張慈眉善目的臉,失去了所有血色,霎時,踉蹌跪倒在地上,嘴唇則一直再哆嗦。

「哼!沒見過世面,這就算粗鄙?更粗鄙的書,是要有插畫的。」嚴成錦搖搖頭。

這就好比異性之間正常學習交流,卻被人舉bao早戀一般。

可惜了,自己熬夜寫的大綱啊!嚴成錦心中也很難受。

房管事又支支吾吾道︰「還有人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一听,連嚴成錦這般好脾氣,也忍不住炸毛了。

「雅俗不分,爹無需放在心上,枸杞!快拿枸杞茶來!」嚴成錦連忙喊道。

古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竟然咒罵人家無後。

何其歹毒的咒罵啊!

感受到房管事那同情的目光,嚴成錦罵道︰「狗東西!你看我爹,看本少爺作甚,又不是本少爺無後!」

你這麼看著本少爺,要是真斷子絕孫了,你負責得起嗎!

嚴恪松已是涕泗橫流,仿佛蒼老了幾分,哭天搶地道︰「造孽啊!為父一向清直克己,何曾遭到這般唾罵,嚴家博施濟眾,聲名遠揚,讓老夫……如何背著這罵名,去見列祖列宗啊!」

嚴恪松悲痛欲絕,竟若無旁人的淘淘大哭起來。

嚴成錦雖是有幾分心疼,卻也不敢上去勸。

下一刻,嚴恪松悲憤交加地對著嚴成錦道︰「若不是那奸商將書價炒到如此高價,何來如此多的怨氣?」

嚴成錦嘆息一聲,那老王書坊,恐怕已經被人砸了吧?

創業有風險,投資需謹慎啊。

嚴成錦慶幸,幸虧,當初選了這門穩賺不賠的生意,要麼賺,要麼不賠,只虧了一些人工。

「成錦啊,爹以後沒臉出門了啊。」嚴恪松哭天搶地。

「不礙事,兒子早已讓書商將著書人的名諱,改為‘迎客松’,誰也不知,那‘迎客松’就是爹。」

嚴恪松眼前一亮,一口枸杞茶喝下,徑直站了起來︰「我兒穩重!」

正在這時,門外,一聲十分高興的吆喝傳來︰「嚴少爺,小人王不歲來了,早安了您 !」

「潑皮奸商!還敢來我嚴府……」嚴恪松張開牙口沖出去,快如疾風,一眨眼就沒了。

「快!攔住那條狗……啊不……快攔住老爺!」

王不歲大老遠便听見了有人號喪,今日嚴府辦喪事嗎?

怎麼不掛燈籠?

一路上滿月復狐疑,來到了院中。

王不歲出現在院里,嚴成錦追上去,卻瞧見老爹如急兔反搏一般,早已撲了上去。

「老夫打死你這潑皮奸商!」

嚴恪松騎在王不歲上,狠狠地撓抓他的臉。

王不歲心里著懵逼啊,一道人影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猛地將他推倒,一頓抓打,他只能迎手護住要害。

場面一度不可描述。

「嚴大人,小人求饒了……饒命啊。」

「小人是來送銀票的啊。」

銀票?

嚴恪松愣住了。

嚴成錦瞧見,王不歲果真從懷里拿出一疊銀票,朝他直招手,他這才狐疑地走過來道︰「你是給我送銀票的?」

半刻之後。

王不歲喘得只剩一口氣,勻了半天,才又笑了出來︰「嚴少爺有字據在手,小人不敢抵賴,首批書籍已經賣完了,這是嚴少爺的份。」

嚴成錦半信半疑地走過來,仔細看了看王不歲手里的銀票。

大明寶鈔,天下通行?

這是日思夜想的銀票啊!

嚴恪松雙目露出喜悅的光,看著他手里的銀票,詫異萬分︰「我的書賣完了?」

「回大人的話,賣完了啊?」王不歲至今不明白,嚴府這家人打完了人就數錢?

嚴成錦自己數了一遍,又讓房管事數了一遍。

這回是真起家了……

三千兩銀票啊!

「坊間不是要抵制我爹的書嗎?怎麼賣了如此之多。」嚴成錦心里直樂,暗自算著三千兩銀票,能在京城買幾畝地。

王不歲模著臉上的包道︰「平日賣不了這麼多,可今年是鄉試之年啊,天下許多讀書人聚集在京師。」

十年寒窗苦讀枯燥得緊,在沒有其他娛樂項目,夢樓一出,如同干柴遇烈火,自然愛不釋手。

房管事頓時老淚縱橫,在嚴府管了一輩子賬,再也不用為柴米油鹽發愁了啊。

王不歲忽然眉飛色舞,賊兮兮地偷笑道︰「老爺和少爺還不知道吧,茶陵詩派和新派都要打起來了!」

茶陵詩派?

李東陽?

茶陵詩派嚴成錦倒是听說過,不過…………這新派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嚴恪松怒目相視︰「老夫在京師呆了十多年,編書修書更是十多年,什麼時候听說過新派!休要胡謅!」

王不歲嚇了一跳,笑道︰「這新派的開山祖師……正是您啊!」

「???」嚴恪松呆若木雞,瞬間懵逼了。

他不知道的是,書發行後,在京師掀起一陣狂熱。

讀書人大抵分為兩派,一派對嚴恪松的文學創作十分推崇,另一派就是提出詩學唐漢的茶陵詩派。

李東陽的祖籍正是湖廣長沙府茶陵,茶陵詩派正是圍繞著李東陽而成立。

罵嚴恪松無後乎的,正是茶派的讀書人。

「大人,如今您的追隨者,已經有許多啦。」王不歲道。

嚴成錦有點懵懵然,我要成為大文豪的兒子了?

王不歲這次來,除了送銀子,順便也問問稿子,書坊多虧了嚴成錦,此刻已是躬身下跪,千恩萬謝。

名聲大躁,他們豈不是都等著看老夫的書?

嚴恪松想了想,急道︰「讓一讓,本官要著書去了。」說著,捧著一壺枸杞茶快步去了書房。

為了避免茶陵的人追著來到府上,嚴成錦將王不歲留到半夜的子時,並約定,以後上門拿稿的時間,都定為半夜子時。

接頭暗號︰

問︰大雪壓青松

答︰青松挺且直

王不歲懵逼了,這大半夜不睡覺,來這對詩?

好不容熬到半夜,他迷迷糊糊從嚴府出來,心情卻很好,雖然只拿了兩成利潤,賣得多,也是極大的一筆銀子。

如今談論起京城一流的書坊,必有他家老王,不知要經營多少年才有此名聲,要是再出一本還了得?

也對得起半夜跑一趟了。

紫禁城,內院,

內閣三位名臣都在,謝遷已听說了,坊間流傳的新派,不過,這次文爭的主人翁李東陽倒是十分淡定。

「賓之先生可曾听聞坊間的文壇紛爭?」謝遷道。

李東陽道︰「有所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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