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等陽光回歸大地,眾人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遂溪縣」的模樣,以及城外的狀況。
此時城內還有不少的百姓在本地生活。
他們的房屋未被燒毀,所以沒有離開,繼續跟著「屋子」一起生活下去。
城外也是一片荒蕪,大量的田野此刻只有的地表,偶爾能看到逃過一劫的田鼠正在地里尋找食物,不過找到更多的是自己同伴被燒焦的尸體。
不遠處的村莊焦黑一塊,附近的森林也遭了殃,焦黑一大片。
幸好雨水及時,才沒讓火焰繼續深入燃燒。
光復軍不斷派一小股部隊外出偵察,搜索,每次回來都能帶回大量的百姓。
鄭軒與諸葛和顏在城內幸存的街道轉悠。
張還濤如同導游一般,「這就是此地最真實的情況。」
他伸手所指的街道,早已經沒有往日的繁華,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爾能見到孩童打開一點門縫,露出水靈靈的大眼楮,瞧這屋外的「異服怪人」。
鄭軒將自己的麻布口罩捂得更加嚴謹些。
此地的味道並不好聞,空氣中總是彌漫著一股尸體腐爛的氣味。
不少士兵挨家挨戶搜查,若是發現有人私藏尸體,他們就會破門而入,將尸體帶去處理。
但總有人出來阻撓,甚至是哭爹喊娘,說要過了頭七才下葬。
諸葛和顏瞧這一幅畫面于心不忍,「古人言,塵歸塵,土歸土,何故‘拆散’他們?」
鄭軒在一旁解釋道,「若是現在遵循傳統會害死很多人,活人能夠生存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不及時處理已經過世之人,邪氣就會從尸體傳入活人身上,我們沒有更多的藥物。」
鄭軒也知道這樣對百姓的殘忍。
畢竟前世即便國家推行火葬,大眾也是一百個不情願,所謂「入土為安」
而在這一時期,已去世之人尸體需要停留七日,甚至更久。
但尸體一般在三日之後開始腐爛,滋生大量病毒。
他帶著諸葛和顏來到一處還沒被燒毀的衙門班房內。
只見這里被改造成野戰醫院。
大量的醫護兵進進出出,有些拿著帶血的鐵盆子,有些拿著沒有藥味的中藥。
偶爾會有醫護兵,拿著擔架將尸體抬出來,之後便進行火化。甚至一些已經無法醫治的病患,只能搬到另一個房間,多給點甜水,做最後的「安慰」。
諸葛和顏來到一處簡易的藥房,好幾個鍋爐正在煲煮著中藥。
中草藥胡亂地堆放,不過遠遠瞧去,中藥量依舊稀少。
旁邊不知從哪里搬來的梨花木書架,全都用于放置烈酒,不過現在只剩下酒瓶,里面的酒早已經用光了。
張還濤在一旁說道,「我們已經收購了全城的藥鋪,可大量的藥鋪都在大火中焚毀了,
現在搜羅出來的中藥數目不夠,只能派人到深山中去挖,不過附近的山林也被燒毀,所以指望不上能挖多少。」
張還濤無奈地搖晃起腦袋。
如今的局面便是這個模樣。
即便遂溪縣一場大火過後,城中也還有上萬人口,而且傷員比例高,對于藥材的需求巨大。
放任不管就會導致瘟疫大爆發,到時候波及的範圍可不僅僅遂溪縣,而是整個雷州半島乃至整個兩廣地區。
諸葛和顏看著這一幕。
最後重重的朝著鄭軒以及張還濤躬身行了一禮。
「為天下蒼生,小人佩服。」
鄭軒也立刻回了一禮,「這只是本分,談不上民族大義。」
諸葛和顏倒是露出一絲微笑,「若是這算是本分,那天下已經不安守本了。」
接著他又說道,「小人有一個不情之請,能否讓族中子弟來此地觀摩,學習一二,但讓他們隱姓埋名,畢竟祖訓規定不準族人參與天下紛爭,不可出仕為官,只可讀書行醫經商。」
鄭軒點頭,「理解,我們不會讓一點風聲走漏出去。」
當年忠武侯幾乎滿門忠烈,上上下下為蜀國流光血,為保證諸葛一脈能夠遠遠流傳,所以定下這個規矩十分正常。
之後鄭軒根據本地的醫官,列了一份長長的藥材清單。
諸葛和顏也低于市面兩成的價格。
運輸方式保密。
一切都談成之後,鄭軒交了定金,接著便派飛剪船將他們送回去。
此時諸葛和顏瞧著狹長如同龍舟一般的飛剪船,特別是帆布全部張開,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幾乎是普通船只的四五倍。
頓時讓他驚嘆連連,「妙哉!居然還有此等神兵利器!」
就連他的幾名小輩也是如此,瞧著船頭剪開了巨大的浪花,還有帶著長長的水紋線。
這一幕幕像是見到了新世界的景物。
幾日以後他們回到了浙江。
天一堂藥鋪幾乎遍布整個浙江省,都是諸葛家族的子弟經營著,也有往外聘請一些掌櫃。
隨後他們便訴說了此事。
最後消息進入到諸葛村內。
這座諸葛村,處于八座小山環抱之中,小山似連非連,形似八卦的八個方位形成外八卦。
村中心是鐘池,似太極陰陽魚圖狀
八條小巷從這里向外輻射,形成內八卦。這樣的風水布局,可以讓村民安居樂業,永保平安。
村里道路縱橫,似連卻斷,虛實難料,陌生人常不得其道而入。
從古到今,村子屢經戰火,卻一直安然無恙。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是諸葛八卦村的古訓。
諸葛亮是千古第一良相,後人不可逾越,于是諸葛子孫們便莫問仕途,一心學醫。
村內就有好幾家醫館,全都由三房的族人掌管。
而此處群山環繞,人煙稀少,他們可是種植了大量的藥草。
他們大量藥材都是從此地采摘,然後供應給各大藥鋪,籠絡的資金完全收回到村內,成為了公有財產。
諸葛和顏見到了自己的大伯,並朝著他拱手作揖︰
「大伯,此事我已親眼目睹,卻是如此,清兵之火已經燎原,如今雷州半島寸草不生,百姓如同幼鳥嗷嗷待哺,
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有此等惡劣之事,最淒慘的莫過于遂溪縣,瘟疫已經爆發,
若不是前朝遺民軍隊,手段妙哉!使瘟疫傳播開來,將是兩廣地區百姓之難,遂我于心不忍,便應允供藥,並讓族中弟子可以前往習之。」
諸葛和顏口中的大伯便是,眼前的老者「諸葛宣化」,也就是諸葛村的四十一代子孫。
他點了點頭,在藥鋪的大堂前徘徊許久,「嗯,此事我已知曉,但這藥材之事務必保密,莫要外人知曉此地,並請求他們保護族中子弟的安危,
若是出了點意外,我們可就將成為千古罪人,對不起列祖列宗。」
有了大伯的支持之後,諸葛和顏也更加有底氣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