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勝國不解地問道︰「你問這個干什麼啊？」
我解釋道︰「要是不在你們華信，那你就沒法控制了，要是在你們華信，還不是你可以控制的，讓他犯錯能有多難啊？」
孫勝國哎了一聲道︰「這你就不懂了，要是玩官場這套把戲，你就真不如我了，我那里可真是比宮廷劇還勾心斗角的！首先，你都不知道哪些是你自己人，哪些是可以和你成為自己人的！再次，即使是自己人，你也不一定信的過，今天能跟你，明天就能跟別人！還有啊，捧他的人，都不是傻子，既然已經指定好了接班人就毋庸置疑了，這就是內定好的事，不可改變的！即使他犯再大的錯，那也一定不是他的錯！錯的只能是我，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想光榮退居二線呢，至少能落個好名聲！」
我皺了皺眉道︰「你就沒點想法嗎？」
孫勝國淡淡地笑道︰「能沒有嗎？這麼高的位置，誰願意下來啊？可也得接受現實啊！現在無論是企業還是事業單位，都講究年輕化，我頭腦跟不上，知識面也跟不上了！人家培養的人，留過洋，有技術，有想法，而且是道德品質都很過硬的，還是名校畢業！是你，你是用我，還是用這樣的人啊？央企，要的是什麼，長期的穩定！「
我撇了撇嘴道︰「你怎麼老把自己往老了說呢？你才都大啊？50多歲，正是壯年，也是最好的狀態！上來年輕的，要經驗沒經驗，要資歷沒資歷，有啥用啊？空談誤國啊！到時候除了會指手畫腳，還會啥啊？我太了解他們這些人了，持著有點墨水，眼高于頂，目空一切，其實啥也不是！這麼大個企業，交給這樣的人，就是等著倒閉呢！」
孫勝國笑著說道︰「拉偏架，也不是你這種拉法啊？人家這不是在基層一步一步地做下來嘛！也沒一步登天啊！這就是人家的長期打算！」
我切了一聲道︰「你要是做得好，我才不信他們會換了你呢！你就是瞎擔心！」
孫勝國像是看到了曙光，但還是嘴硬道︰「不是我瞎擔心啊，這都是內定好的，我就是想著能平穩過渡就行了！說到這個，你的股份到底賣不賣啊？也算幫我個忙，給集團一個交代！」
我不屑地說道︰「你不是都說了嗎？你就是個過渡的，那你還操什麼心啊？」
孫勝國十分不解地問道︰「你要是不是誠心和我作對，你為什麼啊？你可是見錢眼開，有錢不賺就是王八蛋的主兒啊？這回怎麼就不想賺錢了呢？不會就是為了一口氣吧？那可不像你啊！我記得那時候，你沒少和劉子然打架，都打得頭破血流了，恨不得殺死對方！可後來，還不是因為利益，把你們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我就恨，想到劉子然死後尸骨無存，我就心痛，這不都是因為他嗎？他現在還敢提劉子然。
孫勝國看我有些不善的眼神，急忙問道︰「你不是還怪我害了劉子然吧？他可是因為之前，他自己無法集資的事，被人查了，那時候可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故作平靜地說道︰「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誰還記得啊？再說了，我們的關系也好到那種程度！不說他了，說說你要是退休後，有什麼打算啊？」
孫勝國看了看我，似乎看不出我臉上有什麼變化，才放下心來說道︰「能有什麼打算，集團給我分了一套房在海南，我打算退休後，就搬到海南住去，我還是喜歡一年四季陽光明媚，沒有空氣污染，沒有寒冷的冬天！」
我哦了一聲道︰「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退休了，就什麼都不打算干了？按你的說法，沒幾年你就該退下來了吧？那你才多大啊？隨便找家企業當個顧問，又或者去那個機關單位當個正廳都不難吧？」
孫勝國搖著頭道︰「這次退了，就什麼都想干了，至少不會在進什麼企事業單位了！我是打算弄個農場什麼的，養養雞，養養豬，種點花，種點草，也不用操心！」
我笑了笑道︰「想法是挺好的！就是不現實，至少在海南不行啊！你不如計劃下，養點魚，養點蝦，靠海你就得吃海啊！」
孫勝國卻反對道︰「我不喜歡吃海鮮，太腥了，我還是喜歡吃肉！」
我切了一聲道︰「少吃點肉吧，小心三高！」
孫勝國嘿嘿笑道︰「還是坐牢那會兒身體最健康！」
然後，我們同時沉默了一下，都知道舊事不該重提。
就這樣，我們整整喝到半夜，三瓶酒兩個人下肚，竟然什麼事都沒有，說不出的清醒。
我還想扶著孫勝國回酒店呢，看他那樣子，和之前沒喝是一個樣兒，不禁夸獎道︰「你這酒量還真沒誰了？厲害啊？一斤半白酒，一點反應都沒有！」
寒風吹來，孫勝國裹緊了大衣說道︰「不行了！以前在BJ那會兒，52°老白干，一坐一晚上，什麼時候喝到天亮，什麼時候才結束！就沒醉過！我家老爺子，應該說咱們家老爺子，那BJ城稱號千杯不醉，萬杯不倒得，可都不敢在我面前吹！有一年過年，家里人齊，一起喝酒，那會兒，我媽還在呢！喝到最後，你猜誰沒倒？」
我想了想說道︰「反正不是你！」
孫勝國哈哈大笑道︰「還真讓你猜對了！不是我酒量不行，是他們都知道我能喝，都灌我！老爺子能喝，可體力不行，你二哥也挺能喝的，可性子急，沒人灌他，自己就喝大了！小男呢，她最聰明，說自己是女生，所以，我們喝一杯，她喝半杯！看我們都喝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挨個蔣軍，誰不服，她就和誰喝，喝到你二哥不行了，開始進攻老爺子，最後是我，我哪里肯服她啊？就要和她血戰到底，可最後還是輸給她了！」
我思考了一下說道︰「你故意輸給她的吧？她就是再耍滑，就她那酒量，十個也不是你對手啊！」
孫勝國開懷大笑道︰「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我們一家人，你不做我妹夫，真是天理不容啊！剛開始那會兒，老爺子是真看不上你，可我就說，這小子是個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的！可我那會兒，還看中的不是你的前途，也沒覺得你能有多大成就，就算有點出息，也就那樣！你都趕不上你爸！但說不清怎麼回事兒，我就是喜歡你這渾不吝的性格……」然後盯著我認真地說道︰「還有能看穿人心的眼楮！」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哪有你說得那麼神？」
孫勝國感嘆道︰「你有啊！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就算一時不知道，但遲早能反應過來，我這一生，遇到過無數對手，不得不承認你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我很不理解地說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當你的對手呢？我們是一家人啊！」
孫勝國只是淡淡地來了一句︰「那是因為你不听我的，我也不會遵從你的意見！我們怎麼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當年，但凡你有一步听我的，咱們就是一條路上的人了，以你的智才，加上我的經驗，我們可以走的很高，很遠！」
我搖著頭道︰「也可能還沒走，就已經跌倒了，永無翻身之日了！」
孫勝國有那麼一霎那的氣憤，但很快就平靜地說道︰「是啊，你沒听我的，結果走的更好，更穩，也更遠了，我的路卻越走越窄！或許你是對的吧，誰知道呢？」
終于走到了酒店，寒風把我們兩個徹底地吹醒了，彷佛穿越過到了過去，再次清醒過來，又回到的現實。
走進房間，我燒了開水，給她泡了杯茶，本想繼續和他再聊一會兒，他卻是意興闌珊道︰「不喝了，晚上喝茶，睡不著覺，我洗洗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明天李敏就過來了！」
我哦了一聲道︰「那晚安吧！」
我洗完澡，經過客廳的時候，分明听見了他在打電話的聲音，只是音量不大，我也懶得偷听，不用想，我都知道，他在囑咐李敏明天該怎麼說。
其實明天李敏怎麼說，真不重要，編的再好的說辭，我一樣可以看出馬腳了，孫勝國自己不都說了嗎，我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楮。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見了門聲，然後就听見了李敏和孫勝國打招呼。
我洗了把臉，走出房間，他們兩個正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點。
李敏看見我出來了，不像以往那麼親熱，而是站了起來說道︰「陳總，您起來了啊?昨天實在抱歉啊，車在高速上拋錨了！來回要三個多小時！」
我嗯了一聲，孫勝國招手讓我坐下問道︰「你吃什麼？西餐還是中餐啊？」
我拿起根油條說道︰「洋鬼子吃的玩意，別說早上了，平時都不吃的！酒店的服務現在都這麼好嗎？還有油條啊？」
孫勝國笑了笑道︰「那可能呢？是李敏帶上來的！」
我一邊吃著油條，一邊夸獎道︰「李總還是真知道領導的嗜好啊！」
李敏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也愛吃！」
我哦了一聲問道︰「吃完，再和你好好說道，說道，這服侍人的藝術，你還真的好好學學啊！你們老大，昨天剛喝了酒，這會兒肯定是想喝粥啊，你搞這麼油膩的東西，他能吃的下嗎？」
李敏慌張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昨晚喝了酒啊！可真想過買粥的事，我真是大意了！」
孫勝國怒憤地白了李敏一眼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昨晚喝了酒啊？」
李敏這才明白我剛剛話的意思，急忙解釋道︰「我進來就聞到了，好大的酒味啊！」
我呵呵笑道︰「有做好下屬的潛質啊！」
孫勝國有些不悅地說道︰「你有啥不滿足他的，你直接說就好了，何必轉著灣兒地罵他是狗呢？」
李敏像是沒听懂似的問道︰「陳總，沒罵我是狗啊！」
孫勝國哎了一聲道︰「你這智商，是怎麼當上副總的啊？」
李敏嘻嘻笑道︰「夠忠誠！」
我急忙說道︰「看吧，又多一條好下屬的特征！」
李敏終于听明白了，氣憤地說道︰「陳總，你這就不地道了，怎麼轉著彎地罵人呢？」
我笑著說道︰「我夸你呢！怎麼是罵人？你想多了！」
李敏哼了一聲道︰「我好像一直對你不錯啊！你們的貿易公司，要不是我，根本進不了華信系統，是我同意你們進來，讓你們把添加劑的貨，供進來的！沒有我，就沒有你們現在的公司！」
我不屑地說道︰「沒有我，你們還進不了中建供貨呢！這都是相輔相成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還要我說下去嗎？你自己得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啊？」
李敏緊張地看了孫勝國一眼，狡辯道︰「我得到什麼了？這話你得說清楚點！」
我切了一聲道︰「你緊張什麼啊？我是說，沒有我，你那可能有這麼好的業績，進入中建系統，進入你們管理層的視線中，也得不到你們孫總的賞識不是？」
李敏松了一口氣道︰「那是得謝謝你！」
孫勝國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我沒興趣听你們在這兒敘舊！有什麼話，現在就問吧！」
我哦了一聲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公司被你收購的事，你都沒經過你上級領導同意的嗎？就這麼私自做主了？事先也不打聲招呼的？」
李敏愣了一聲，然後馬上回答道︰「這麼點小事，不需要向上級匯報的，是我自己做的主，有什麼問題嗎？」
我冷哼了一聲道︰「問題大了去了！要是這樣的話，我就和你說道說道了！你現在拆我的廟，我可就拆你的台了！中建的項目，後期你們也不用供貨了，張總那邊還問我呢，要不要和你們繼續合作？明年的合同還簽不簽了？我本來還沒想好，怎麼答復他，現在不用考慮了，直接拒絕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