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
蒼白的，無聲的慘叫。
安室透臉色難看地透過單向玻璃望向實驗室——里面的主色調當然還是一片純白，各式各樣看的人眼花繚亂的儀器正在規律地運行著，忙碌的研究員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實驗和記錄。
如果不是被捆在床上的實驗體正在拼命掙扎，看上去倒是一片歲月靜好。
這里的隔音效果顯然做的很好，安室透一點也听不見他們的哀嚎。
——這只讓他更加憤怒。
單向玻璃上的反光映照著查特毫無溫度的笑容，注意到了安室透的視線，他轉頭看向他。
「除了我們，M7實驗樓現在一共有三個代號成員。」南凌揮了揮手，「其中一個是我臨時調到這里來的。剩下兩個都是研究員。」
安室透依然看著房間內，「他們不在這里，對吧？」
「我把他們支開了。」南凌平澹地說道，「你現在看到的這個實驗，是以我的名義進行的。」
「……就只是為了‘歡迎’我？」安室透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那兩個字的，他只能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還是說，到了現在你還在試探我嗎？」
「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再來回試探幾次。」南凌輕飄飄地說道，「前提是，你得有這個耐心才行。」
「這就是你讓我看到這個的目的？查特，我早就知道了人體實驗的事，就算親眼看見又怎麼樣？」
——這並不會讓他對于組織的態度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不管是看也好，不看也好，他都會摧毀組織，拯救這些受害者。
「又怎麼樣？」南凌嘲諷地笑了笑，「你真應該照照鏡子，波本。」
看看你現在的臉色，究竟有多難看。
「我建議你還是整理一下表情——」
南凌看了安室透一眼，在對方的注視之下拉開了隔間的門——一瞬間，那些被擋住的聲音紛紛涌了進來，撲面而來的窒息感簡直如同經歷了一場海嘯。
「——萬一被人發現了可不好。」南凌的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實驗室內的尖叫中。他的表情仍然沒什麼變化，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單純不在意。
安室透沉默地跟著南凌走進了實驗室，幾乎有些恍忽地看著那些研究員紛紛對查特打著招呼，又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自己。
「不用管我們，請繼續。」南凌隨意地揮了揮手。他的話音剛落，剛剛停止沒多久的慘叫聲就又響起來了。
安室透看著他過分年輕的側臉，幾乎就想一拳砸上去。
——查特，你怎麼能……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到了嗎？」南凌低聲說道，視線隨著研究員的腳步來回移動著，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安室透的心思，「看到朗姆想要你做的事了嗎？」
安室透依然沉默著。
朗姆要他做的很簡單——探查M7實驗樓中的重要成員，如果可能，往里安插幾個人。
可是他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人類的哀嚎聲回蕩在房間中，沉重的空氣壓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查特也曾經是實驗體……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自己看到的查特，又究竟是他的哪一面？
「那個……查特大人……」一個細弱的聲音從房間的角落中傳來。安室透這才發現那里還被銬著很多個形容憔悴，臉頰凹陷的實驗體。
他看了一眼南凌，後者顯然也听到了這個聲音。不過他沒看向那個方向，反而頗感興趣地盯著安室透。
「……你不去看看？」
「既然波本都開口了……」南凌似乎就等著他這句話，臉上得逞的笑容一閃即逝，快得讓安室透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我們就過去看看。」
……
173有些緊張地看著向自己這邊走過來的兩人。
雖然有些疑惑對方的年齡，但是現在來不及思考這麼多了。
他攥緊了手中還算鋒利的鐵片，謹慎地看著那兩個人逐漸接近。
按照計劃，096會出聲吸引對方的注意，然後從自己這個位置，正好能對他們發起突襲。
那些白大褂忙著他們那所謂的研究，是肯定不會關心他們這些‘素材’的。
他看著那個似乎還沒成年的查特笑眯眯地蹲下來，貌似和藹可親地側耳听著096的話。另一個人則一臉嚴肅地站在查特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好，都沒有注意到自己。
……
「你要和我說些什麼？」南凌在那個瘦小的年輕男人面前停下，瞟了一眼他胸前的銘牌，「096？」
「查特大人，那個……」096四處看了看，有些為難地看著他，「可以請您湊近一點嗎？」
安室透的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總感覺，有哪里不對。
雖然很想提醒查特，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地盤，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應該吧？
「好啊。」南凌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索性半跪了下來，「有什麼事，096號實驗體？」
096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看了一眼，眼神猶豫了一下，又很快地下定了決心。
「您……您一定要小心！」他飛快地小聲說道，「因為您身後的那個173號，想綁架您以此來逃出去！」
他要活下去！
173的行為明顯就是在找死，自己可不想跟著他一起去死啊！
「哦……？」南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告密這種事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這可真是——」
「——小心！」
他話還沒說完，安室透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南凌側眸看去，的確有個人正向他撲來。他立刻回拽住了安室透的手，似乎想要借力離開——
——電光火石之間，他朝著安室透露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笑容。
下一秒，安室透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被南凌擋在了身前。
什——
「不許動！」173將鐵片放在了安室透的脖頸處，大聲吼道。
連他自己也意外于他的成功。
查特不愧是白大褂們的領頭的，這種用別人擋槍的行為真讓他不齒……呵，倒是便宜了自己——雖然不是自己一開始的目標，但是這個也不賴。
研究員們一陣騷動，看來並不是陷阱。173更加放心了。
——但如果他能看見‘人質’的眼神，大概會恐懼于他的冷靜。
安室透神情鎮定地挑了挑眉，毫不意外地看見南凌對他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
果然，自己被查特算計過這麼多次的直覺沒有出錯。
他就知道查特無緣無故拿他擋槍一定是別有目的，不然就憑借一個實驗體，即使是偷襲也不可能就這麼控制他。
因此他干脆順水推舟，看看查特到底想要做什麼。
南凌也沒有讓他失望。
他們的視線相遇的下一秒，房間里就突然暗了下來。研究員們慌亂的尖叫在黑暗的環境中驟然炸響，這個時候他們發出的尖叫聲似乎和實驗體也沒什麼區別。
在一片混亂中，查特的聲音如同一陣輕風般在安室透耳邊響起。
「你只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