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查特,你找我?」
「嗯。」南凌用手捂住電話的麥克風,朝著剛剛進門的安托萬點了點頭,示意讓他自己先找個地方坐。
「……對,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他轉頭松開了麥克風,用‘七’的聲音說道,「除此以外,一切如常。」
他停頓了一會兒,掛掉了電話,看向了安托萬。後者正在他家里好奇地模來模去。
「我說,安,你又不是第一次來。」南凌略微有些無語。
安托萬訕訕地收回了手,「也沒來過幾次嘛。」
他們現在在南凌的家里,隔壁就是七的診所,現在那里正大門緊閉。
「有什麼事嗎?」安托萬坐在了南凌對面,好奇地問道,「組織有任務?」
「不是。」南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DK呢?」
他們兩個一向一起活動——現在這個樣子他很擔心安托萬的腦子……和人身安全。
「他最近不知道在看什麼書,看的還挺入迷。」安托萬聳了聳肩,「最近他好像陷入了什麼……啊對,他說他陷入了瓶頸期,暫時要研究一段時間。」
南凌也想起來自己似乎是把DK交給蜘蛛,讓他跟著學幻術了。
沒想到他還真的挺有天賦……剛剛也忘了問蜘蛛DK的事情了。
——剛剛那通電話正是打給蜘蛛的。青色原點的事情還得要他這個代理議長幫忙收尾。不過至于昨晚組織參與的事情,就暫時輪不到他們操心了。
組織……
南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安托萬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明明叫自己過來的是查特,但是為什麼自己過來之後,他又一言不發呢?
他非常認真地盯著南凌,後者卻一反常態地對于他的眼神毫無反應,整個人陷在沙發中一動不動,輕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面前茶幾上那杯榛子拿鐵也一動不動,任由那一縷熱氣隨著蒸發消失殆盡。
安托萬很少看到南凌露出這種表情。
在他的印象中,查特的臉上一向帶著笑意——平常是輕松的笑,遇到難題會露出興奮的笑,生氣的之後笑意雖冷,但是臉上至少還有表情。即使是遇到了棘手的問題,查特也能很快找到解決辦法,然後照常露出自己熟悉的笑容來。
無論什麼難題都能輕松解決——這就是安托萬對于南凌最初的印象,當然,也是現在的印象。
安托萬自己也知道他腦子不好使,既然能把查特難為成這個樣子,那想必是很重要,很難解決的事情。
自己現在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坐在這不添亂。
他相當乖巧地坐在南凌對面,眼神看似一直凝固在南凌身上,實際上腦子早就不知道放空到哪里去了。
但是沒想到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安托萬來的時候還是下午,雖然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但夕陽還老老實實地掛在西邊的天上。
現在,傍晚的天空已經染上黑紫色,黑沉的烏雲壓得很低,空氣中透著令人呼吸不暢的濕氣。
安托萬實在是有點坐不住。本來他就不是什麼安靜的性格,能憋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個奇跡了。更何況……
他餓了。
……但是他不能進廚房。
他看了一眼仍在沉思的南凌。
……又不能打擾查特。
于是安托萬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南凌,希望他能趕緊意識到這還有個人正在挨餓。
他等了一會兒。眼神並不能讓南凌回神,但是聲音可以。
‘咕嚕嚕……’
南凌快速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安托萬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抱歉。」他站起身走進廚房,「我做的東西可比不上DK。」
「能吃就行。」安托萬咽了咽口水。
他不挑食……呃,有肉更好。
南凌心不在焉地切著菜,思緒仍然停留在組織的事情上。
昨晚的事情雖然暫時對他還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他想得更多。
在他意識到之前,組織的影響已經滲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查特’,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身份。一個無名無姓的黑戶,倒霉的實驗品,組織的提線木偶。前途可以說是一片灰暗。
他並不想待在一艘注定會沉底的,已經漏成篩子的破船上。于是他創造出了‘南凌’。
嚴格上來說,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南凌’,那只是他根據自己前世捏出來的幻影,從臉到聲音全是假的。
……好吧,至少名字是真的。
至于‘七’,這個身份只是他用來玩的,如果被組織發現,就算丟棄也不可惜——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查特’誕生于組織,‘南凌’因為組織而誕生,‘白澤涼’更是和組織月兌不了關系。只有‘七’,暫時算是自由的。
沒錯,這次梅洛和鼠群盯上了‘七’,他大可以金蟬月兌殼直接跑路。沒人會在意這副空殼的去留。
但是跑又能跑多久呢?
‘七’可以跑,八九十也可以跑,遇到組織的事就縮回去,這種事他的馬甲大可以一直干下去。但是,難道他要一直這樣退縮下去嗎?
他本人又能跑到哪里?
組織的勢力之大他很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一開始才選擇了躺平等柯南的主角光環滅掉組織。
但那仍然遙遙無期,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自己的生活又會在組織的影響下變成什麼樣?
梅洛昨晚的出現僅僅是一個契機——南凌又不傻。組織里的危險沒有人比他這個研究組出身的成員更清楚。組織一天不覆滅,他就得活在組織的陰影下一天。
現在的平安無事,並不是組織發善心的結果。
他不是紅方,也許他根本等不到主角們推翻組織的那一天。
「……查特?」安托萬猶猶豫豫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你流血了。」
南凌一怔,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也許是剛剛切菜的時候走神切到了。傷口不深,這種小傷口他一向意識不太到。
可惜,菜都被弄髒了。
他覺得有些可以,下意識地看著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忽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