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狀態不太好？」
烏尼古一進來就愣了一下。
南凌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銀灰色的眼楮波瀾不驚，「你大概需要休息休息。」
「不……不用了，多謝您的關心。」他下意識地說道，「我覺得很好。」
「真的？」南凌隨手拿起了手邊的文件，語氣有些詭異，「你所在的實驗組，最近對于實驗器材的損耗是平均值的幾倍。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烏尼古腦子一暈。
……查特今天說話的口氣怎麼這麼奇怪？聲音忽高忽低的。
「只是……新來的西本研究員有些不小心。」烏尼古下意識地開始把鍋往西本想活身上推，「他有些笨手笨腳的，砸壞了好幾個試管。」
「是嗎？」南凌的語氣顯然十分懷疑，表現出來明顯的不信任，「我覺得西本想活是個很小心的人，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烏尼古有些煩躁。
查特這是完全不信任他的意思嗎？他居然寧可信任一個研究員……雖然那人也能獨立主導一個實驗，但是和自己的地位還是完全不同的啊！
「我說的是實話。」烏尼古的語氣有些生硬——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南凌說話，「如果您不信的話，我很遺憾。」
「是嗎？你很遺憾？」南凌的手指忽輕忽重地敲著桌面，這讓烏尼古感到更焦躁了。
「我沒有說謊。」烏尼古的聲音有些不滿——盡管他心知肚明自己說的是假話。
這件事的原因南凌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烏尼古才是那個動不動就摔砸實驗器材的人。
烏尼古則覺得這不是一件大事。他可是M7實驗樓，銀色子彈計劃的副手，查特怎麼會為了幾個實驗器材而找他的麻煩呢？
——這當然不是什麼大事。組織還不至于窮到支付不起幾個試管的開銷。南凌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為難他而已。
「你覺得我應該處罰西本研究員？」
烏尼古幾乎絲毫沒有猶豫，「當然！」
南凌沉思了一會兒，指尖仍然不斷地敲擊著桌面。
烏尼古正感到越來越焦躁，南凌又驟然發難，「我不會處罰他。」
這句話他說的斬釘截鐵，絲毫不容許烏尼古反駁。
「反倒是你，烏尼古。」南凌毫不客氣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我對你的領導能力感到很失望。我希望你能盡快反省。」
烏尼古哽了一下，正要反駁，南凌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表情變得有些嫌棄。
「你走吧，我還有事。」
這句話說的非常不留情面。
按理來說，南凌是不會這麼不給一個核心成員面子的。但是正處于焦躁狀態的烏尼古完全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對勁。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把不滿的情緒埋回了心里。
然而種子已經種下了。
南凌看著烏尼古走出房間，臉上的表情忽然恢復了平靜。
他從桌子上跳下來，腳步輕快地回到了辦公桌後坐下。
不管是居高臨下的視線，獨斷專行的言論，還是不規律的敲擊聲，抑或是不尊重的態度……都只是手段。
逼瘋一個人對南凌來說幾乎並無難度。
接下來，就讓他看看這顆種子會在什麼時候發芽吧。
……
事情比南凌想象中發生得還要再快一點。
第二天的下午，M7實驗樓就迎來了一陣騷亂。
「查特先生！」一陣急迫的敲門聲從外面傳來，門外的人沒等南凌發話，就擅自推門進入——這種事在規矩嚴明的組織中幾乎不可能發生。
南凌從睡眼惺忪地從里屋走了出來，神色充滿了不爽。
「……S193號研究員。」他看了一眼那人胸前的銘牌，語氣不善地開口，「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
他好困。
「烏尼古先生他……」那人有些支支吾吾，「他和西本研究員……總之，您快去看看吧！」
南凌挑了挑眉，「打起來了？」
那他喜聞樂見啊。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的——于是他立刻擺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帶我過去。」
「是！」
現場的情況非常混亂。
烏尼古被一群人拉著，表情猙獰地怒視著對面，眼白中的血絲幾乎覆蓋著整個眼球，看上去似乎隨時會沖上去，讓他看起來格外可怖。
而他對面的西本想活看上去就可憐多了。整個人縮在一個小角落中，額頭上還有止不住的鮮血順著臉頰留下，浸濕了他的整個衣領。
有幾個人護著西本想活，更多的人都圍在烏尼古旁邊死死地拉住他。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謹慎。
南凌不禁在心里發出了一聲‘哇哦’。
說實話他現在總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出軌的渣男，烏尼古就是他的原配，而西本想活就是那個非常單純的，想上位的白蓮花小綠茶。
……這是什麼狗血的三角關系啊？
別說，西本想活確實有純天然綠茶的潛質。他都不用學著怎麼扮可憐——看到現場的情況了嗎？看看他那慘樣。幾乎所有人已經向著他了。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烏尼古先生突然就抄起旁邊的燒杯往西本研究員頭上砸過去。」身旁帶南凌過來的研究員戰戰兢兢地說道，「我們當時沒反應過來……然後烏尼古先生又用玻璃杯的碎片劃了他一下。」
南凌大概懂了。
估計當時出血量超大吧。所有人都嚇到了。
南凌看了看西本想活，慢慢走到了烏尼古面前，抬了抬下巴。
「放開他。」
周圍的人雖然沒怎麼見過這個年輕的主管，但是無人敢違抗他的命令，紛紛放開了手。
烏尼古明顯還沒有恢復理智，乍一月兌困後的第一個選擇居然是抄起一旁沒有被清理干淨的玻璃碎片，神色凶狠地往南凌身上攻去。
——他認得出來，這個聲音就是他最近焦躁的根源。
南凌沒躲。
一條血線緩慢地出現在他的脖頸處，而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一抹微笑。
下一秒，烏尼古整個人就被掀翻在了地上，仰視著天花板的瞳孔中掠過一抹茫然，然後又緩緩地聚焦在南凌的臉上。
……查特？
「你好啊。」南凌單手按在他肩上，笑眯眯地看著他，脖頸處的鮮血幾乎刺痛了烏尼古的眼楮。
他卻像是絲毫不在意這件事一樣站起了身，臉上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冷漠，語氣也含著幾分怒意。
「把他關進禁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