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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平凡的人生 二

周明有一具與實際年齡不匹配的老邁身體,他必須要依靠拐杖才能走路,要帶上老花鏡才能看清東西。

因為受這樣的身體條件所限,雖然在老人院里生活了好幾年,他也極少走出院門,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對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向往。

他時常趴在窗戶上,一雙眼楮好奇地看著外面,看那些小孩子跑來跑去,看那些大人們談天說地。

有一天,老人院里搬進來一個叫蘇格的殘疾人,他天生患有侏儒癥,雖然年過30,身材卻像孩子那樣矮小。

搬進來的那一天,他穿著小號的西裝,戴著帽子,看起來非常紳士,和其他老人們在院子里曬著太陽聊天。

周明趴在窗戶上,好奇地听著他們的對話。

蘇格去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各種各樣的事情,他跟老人講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對于很少出門的周明來說,這些東西是那麼的新奇。

過了一會兒,蘇格走進屋,好奇地打量著坐在沙發椅上的周明,然後走過來,坐在椅子另一頭,好奇地問道︰「听他們說,你的年紀沒有看上去那麼老?」

周明回答道︰「是的,我天生就是這樣。」

蘇格發出了邀請,「想跟我出去曬會太陽,順便散散步嗎?」

「我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險了。」周明搖頭拒絕了。

「胡說。」蘇格站起身,對他招手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來吧,小老頭。」

周明猶豫了一下,心中對外面世界的向往,還是讓他鼓起了勇氣,拄起雙拐,跟上蘇格的腳步。

兩人走出房門。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溫暖的陽光灑在周明身上,暖洋洋的。沒有了牆壁的阻擋,鳥兒的鳴叫聲是那麼的清脆,幾個孩子在路邊的草地上追逐打鬧著。

這一切對于周明來說都是新奇的,他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嘴角忍不住翹起。

看著銀幕上周明高興的樣子,台下的觀眾沉默了。

是啊,就像蘇格說的那樣,不試試怎麼能知道呢?

周明雖然腿腳不便,但並不是寸步難行,依靠著拐杖,他照樣可以行走。但因為心中的恐懼,在幾年時間里,他居然連一步都不敢踏出院門。盡管對外界是那麼的的好奇,他也只敢趴在窗戶上看看。

直到在蘇格的鼓勵下,他才邁出了那一步,這時候他終于發現外面的世界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危險,只要邁開腿,有廣闊的世界等著他去探索。

台下的觀眾有多少是跟以前的周明一樣,因為心中的恐懼,不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為恐懼失敗,有人放棄了自己的夢想,盡管他們連嘗試都沒有。

因為恐懼失敗,盡管改變生活境遇的機會近在眼前,有人卻放棄了。

因為恐懼失敗,很多人只能在心里幻想著,如果自己當初走出了那一步,現在的生活會不會大不相同。

可是時間不能倒流,錯過就是錯過。

也許走出院門的那一步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困難,外面的世界也沒有那麼危險,只要走出去,就會迎來溫暖的陽光、鳥叫、蟬鳴,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但因為恐懼,他們只敢待在自己的舒適區,不敢輕易邁出一步。

或許周明走出去以後會摔倒,會遭遇困難,但那又怎樣呢?廣闊的天地不比那逼仄的房間更舒適嗎?摔倒就站起來,遇到困難就盡力克服,這些失敗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拍。

謝林忍住了心里想要鼓掌的沖動。

方遠的電影就是這樣,總會讓人明白一些事情。

盡管改變一個人遠不是看一部電影就能做到的。

也許很多觀眾在看電影時會感動,會下決心想要改變自己,但走出電影院,回歸現實的生活後,他們就會把這種想法拋之腦後,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至少在他們心里曾有過這樣一種想法,積少成多,也許等到哪一天,當又一次機會放在眼前時,他們會想起曾看過的電影,想起主人公勇敢的舉動,然後邁出那關鍵的第一步。

看過了這一幕,謝林開始更加期待之後的故事,不由自主地想,後來周明還會遇到什麼人?會經歷什麼事呢?

銀幕上,蘇格和周明在街上走了好一會,然後兩人在路邊的長椅坐下。

蘇格講起了自己的過往,他總是一個人,這兒走走,那兒停停,四處游蕩。

周明忍不住問道︰「你總是一個人嗎?」

「大多數時候都是。」蘇格停頓了一下,「我們這種異類,就是這樣,多半都很孤單。」

听到這樣的回答,周明有些失落。

蘇格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著說道︰「不過我跟你說個秘密,不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富有還是貧窮,人都是孤獨的。但真正可怕的其實不是孤獨,而是懼怕孤獨。」

真正可怕的不是孤獨,而是懼怕孤獨?

想明白這一點,周明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天對于他來說是很難忘的,盡管後來蘇格為了跟女人約會,把他留在原地,他差點在外面迷了路,拄著拐杖走到深夜,才終于走回老人院。還因為偷跑出去半天不回家,被擔心的養母臭罵了一頓。

听著養母的嘮叨,周明望著自己的雙手,內心依然覺得這是幾年來他過得最開心的一天。

「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伴隨著女兒的講述,電影的視角又拉回到病房中。

看到這里,謝林睜大了眼楮。

之前老人講述大鐘的故事時,電影的視角曾切換過一次,然後隨著女兒開始讀日記,視角又切換成了年幼的周明。

他以為電影之後就會這樣一直講述完周明的一生,沒想到,方遠把視角又拉了回來,開始繼續講病床上的老人現在的故事。

用雙重視角互相穿插補充,固然會讓敘事更加多變和豐滿,但也十分考驗導演的功力,要是拍得不好,只顧這頭忘了那頭,在觀眾看來,電影就會顯得不連貫,非常影響觀影體驗。

不過方遠處理得很不錯,先是用周明的內心獨白說了那句「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天」,然後病房里的女兒又說了一遍,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把視角切換回來。

在拍攝手法上,方遠成熟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入行兩年的新人。

謝林搖搖頭,心里感嘆道︰也許這就是天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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